第104节
几个月后可就是秋天啦。
也不知道动身走之前还能不能碰上面。
安澜是下了决心要换个生活环境的,而且已经大致有了几个选择。不过为了把大金雕打包带走,还得等个合适的时机。
很多猛禽会随着季节迁徙。
第一个冬天安澜因为找不到大部队干脆在领地里蹲着没有往南飞,今年倒是可以蹭蹭这辆顺风车。
到时候她和沙乌列两只混入其中,不仅伙食有保障,也不容易迷路,简直一举两得。
不过长途旅行会很疲惫的。
接下来要多吃点肉,好好养一养膘才行,营养跟上去了,新长出来的羽毛也会光亮强韧,不会像毛毛糙糙的蓬乱干草。
还有那两根被枪打掉的尾羽……
安澜立刻燃起斗志。
在不间断的飞行、捕猎和战斗中,三个月时光一晃而过,她养好了因为自然和人为原因显得有点秃的尾巴,翅膀底下的白块也小了一丁点,终于到了即将出发的时节。
九月初,人类带来了一个惊喜。
猎隼夫妇被装在车上运到这片草原来放飞,边上没有跟着小猎隼,看来是已经在救助地点离巢成功了。
雄性猎隼飞起来时还不是很利索,降落到中型鸟巢时还因为平衡不佳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到干草堆里,这让安澜有点担忧。
不过工作人员也没法再往下拖。
进入九月上旬,大量鸟类集结起来启程迁徙。它们中大多数都带着今年刚养成的雏鸟,少部分形单影只,看来是过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繁殖季节。
随后不久,猛禽迁徙也开始了。
起先离开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脚隼,这种体型娇小的掠食者主食昆虫和小型鸟类,看着并不威猛,但在人类世界里有着“显赫”的名声,因为它们常常霸占喜鹊的鸟巢,是“鸠占鹊巢”里的故事主角。
在小型猛禽出发后三四天,雀鹰等中型猛禽也开始了迁徙,而留到最后的则是一些体型较大的掠食者,比如巢区里的四只大鸟。
比起猎隼夫妇,两只金雕就是彻彻底底的萌新,从出生到现在从没离开过这片草原,毫无迁徙经验。
沙乌列还好些,毕竟它是真正的动物,有着自古以来的本能指引,而安澜就两眼一抹黑了,干脆老老实实等导游带路。
可能是因为人类灵魂在影响,四辈子以来本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其实很少,大多数时候靠的是模仿学习和逻辑推测,违背本能的事做的倒是不少……
咳咳。
为动物研究者们掬一把辛酸泪。
好歹没暴露报案人是谁呢,要是当时被发现是鸟在操作卫星电话,恐怕各大研究所都要原地爆炸,直接把课题从“动物能有多聪明”改成“动物能不能成精”吧。
到头来她还是做了件好事啊。
站在一岁小鹰根本不需要的大房子面前默默做道别留念的安澜这么想道,然后绕到树枝上去瞧了瞧那一排狐狸尾巴里自己最喜欢的那条。
三天后,猎隼夫妇带着两只金雕踏上了旅程。
大鸟们先是朝西南飞了一小段,途中和其他几十只大中型猛禽组成的群落会合在一起,然后转道向东南,持续飞行数日,穿过国境线,进入了内蒙古。
当东北虎时她看到的国境线是乌苏里江,当金雕时她看到的国境线是一道没有来路也没有尽头的铁丝网。
从千米高空向下看,它就是一道细细的黑线,把草原分割成两个泾渭分明的区域。
但在飞越这条黑线的时候,安澜一阵五味杂陈,就好像许多年没回家的游子终于重新站在家门口时同时感觉到的喜悦、担忧、松快和紧张一样。
不要着急,哪怕有想好的宜居地也别急着改变航向,至少今年先去看看猛禽大群迁徙路上的风景,说不定有更好的选择。
安澜告诉自己。
鸟群追着风,而她要跟着鸟群。
穿过内蒙古,越过万里长城,飞抵太行山脉,借助强大的上升气流,如同进入猛禽迁徙线上的高速公路。
从北边和东边南下的鸟儿都在这里汇聚,原本由几十只猛禽组成的小群很快就变成由几百只乃至上千只猛禽组成的大群。
四面八方都是大翅膀,四面八方都是啼鸣声。
安澜从未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景象。
独自一人时,她是草原天空中无法被忽略的庞然大物;集群迁徙时,她就好像一尾被淹没在鱼群里的顶多只是大一点的鱼。
游隼在空中鬼魅般穿行,白肩雕高冷地坠在大群之外,鱼鹰则在大群休整结束后还不忘在两只爪子上各穿上一条鱼拎着巡航,简直和带着炸弹的强击机没什么两样。
沿途每个高台上都有观鸟人举着望远镜在欣赏猛禽迁徙,有些大鸟可能是习惯了这些两脚兽,甚至还会刻意炫耀。
安澜自己就亲眼看到一只成年金雕撑着它那夸张到足足有两米的翼展,压低飞行高度,在极其靠近山崖时才陡然拔升,直直从人群头上不到十五米处掠过。
站在最前排的游客下意识地半蹲下去,几个年轻人双手扶住帽子,经验丰富些的追鸟人则两眼放光,他们加起来的惊呼尖叫差点没把观景台掀翻。
大金雕于是得意洋洋地回到高空。
安澜倒是也想下去玩一玩——好不容易穿成长翅膀的动物,不把飞行玩出花来怎么对得起这一辈子——可她每次接近人群,都会被观鸟人公开处刑。
“可爱。”
“翅膀底下好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