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他们还发明了一种小游戏。
某次晏晏把橡胶剑戳在了诺亚的胸脯上,他忽然“啊”的一声,转转眼睛,往后倒在拼图地垫上去装死,逗得小男孩咯咯直笑。下回诺亚打到对手的大腿时,晏晏也学着他的样子倒下去装死,还不小心把兵器盒子碰翻了。
这种反应慢慢就变成了一种规律。
雅芳奶奶和随课老师不得不在第二天的个训上认认真真地给小朋友降解了假兵器和真兵器的区别,并给告诉他在游戏室之外不可以用任何危险的东西去打别人,即使是安全的东西也不行,因为对方可能会受冒犯。
晏晏一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好像没在听,但是老师们认为他能够理解,他只是需要从无数碎片中尽力抓到关键的部分。
后来小熊老师试着在教室外面拿出兵器玩具来,抱着诺亚让他和晏晏玩,后者果然自顾自地盯着一把缺了角落的大刀,没有任何玩耍的意向。
这是好事。
第一阶段的陪伴进行得很顺利。
到这一步时晏晏已经和鹦鹉之间建立了初步的联系,他仍然逃避和人类的眼神接触,注意力不集中,比起在说话的老师更关注开合的鸟笼门、电视里的音乐、翘起边角的拼图地垫……但是他能够做到长时间追踪在房间里跑动、攀爬或者飞行的鹦鹉,并且能叫出名字。
雅芳奶奶告诉安澜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她最开始读到报纸、旋即邀请鹦鹉加入到动物疗法中时脑海里设想的计划。
动物疗法并非全无争议。
一些研究者认为伴侣动物很好地做了自闭症患者和社会环境之间的缓冲,能够减轻他们感觉到的压力,抚平焦躁情绪,同时加强他们的交流意愿和分享意愿,有利于社会化。
也有一些研究者认为伴侣动物归根结底并不是“人”,而是“物体”,就算没有动物,自闭症儿童也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块积木或者一个魔方身上,看到了想玩,碰掉了去捡,其实对改善他们和“人”的交流没有任何用处。
雅芳奶奶对这两类研究都做过很深入的了解,正当她有所思考时,碰巧看到了报纸上登载的案例,思考就变成了切切实实的思路。
相比宠物猫和宠物狗,鹦鹉在拥抱解压这方面或许有所欠缺,但在另外一个方面却有着几乎无法被其他任何动物取代的优势:能够理解不同场合中简单词句的含义并将它们复述出来。
这就意味着鹦鹉可以帮助还卡在难以说出基本词汇阶段的自闭症儿童,因为后者会逃避人类的视线,拒听人类的话语,从而错过大量信息。
这个设想是可行的,只是对家长的要求很高,对鹦鹉的要求也很高。
家长得在照顾孩子之余抽出时间来照顾并教育一只鸟儿,而被选中的鹦鹉必须得到孩子的欢心,还要具备良好的学语能力,否则反而会加剧自闭症儿童在不同场合中重复同一句话的学舌症状。
聪明到能精准交流的鹦鹉不多,但也不少,有许多非洲灰鹦鹉被证明能够进行简短的对话,应付预设的场景绰绰有余。
但是雅芳奶奶不需要那些灰鹦鹉。
因为她有安澜和诺亚。
两只大鸟开启了一项非常有趣的新日程——
在被两脚兽教说话一年之后,他们开始教两脚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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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定的计划非常简单粗暴。
设置一些生活中常常会用到的场景,选择一些容易调整发音社交里也避不开的词汇,然后一轮一轮一轮地不停重复。
不就是说话嘛。
她和诺亚最会说话了。
谁也想不到穿成鹦鹉之后竟然还能客串一把导演和演员来拍情景喜剧,两只大鸟又是找道具又是想台词,折腾得不亦乐乎。
晏晏不知道前面在等着他的是什么,第二天上完个训课后抓着小魔方就拖拖沓沓地走到了鹦鹉教室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人。
小熊老师和晏晏妈妈的表情都很严肃。
昨天晚上小男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情绪爆发,不愿意和爸爸妈妈面对面说话,躲避、烦躁、摔东西,是半年以来程度最严重的一次。
发脾气的余波直到今天早上还留着,使他表现得比平时还要游离,上大课时全程盯着窗户上的一只飞虫,老师趁做游戏的时间把所有同学的座位都挪到墙边上,远离窗户,没有虫子可以盯,他就去盯天花板上微微闪烁的直管日光灯。
个训课也没好到哪去。
小熊老师原本打算在这节课讲各种颜色,刚刚翻开色彩本就发现孩子已经在神游天外,他只能随机应变,跟着对方的视线来讲解颜色,最后靠着散落在地上的废卡纸坚强地完成了课程目标。
为什么一直不高兴呢?
这件事无论对父母还是对老师来说都是个谜题,他们无法理解晏晏想要表达什么,每当弯腰询问时,对方总是会移开视线、扭转身体,好像恨不得消失在空气里。
当他走进鹦鹉教室时,那种负面情绪仍然存在,波纹一样在房间里回荡着,安澜不用看小熊老师的手势就能明白今天的任务重心是什么。
哄孩子是伴侣动物的拿手好戏。
她想了想,在男孩走到横木边上时主动攀着他的胳膊踩到肩膀上,用脑袋蹭蹭脸颊,高兴地说了句“下午好”。
没有答复。
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没有答复不代表没有反应,晏晏用另一只手弯到肩上好奇地摸摸她的嘴巴,然后又摸摸她的脑袋,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
紫蓝金刚鹦鹉站在四岁小孩肩膀上像个庞然大物,这么脆弱的肩膀原本就架她不住,身体一偏转更是重心难稳。安澜不能用力去抓,也不能在这个距离扇翅膀,只能踉跄两步栽到地上。
姿势……不太雅观。
晏晏大约是被这个意外逗乐了。
他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有了笑容,两只手掌先是一摊,然后在腰身上转了转,又在肚皮和脑袋上转了转,咧嘴露出牙齿。
这是什么意思?
安澜疑惑地看向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