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节
安澜毫无防备地被抛进了由各种色彩和破碎画面组成的时空隧道,然后经历了一次迅猛的高坠,在无法睁开眼睛的情况下被甩进了某个身躯当中。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她有点想吐,以至于她不得不站在原地调整片刻才能试着活动四肢——如果还存在四肢的话——来判断这回穿越的是哪种动物。
反馈是即时的。
这个动物有一双能够扑腾的“手”,有一双能够抓紧张开握紧的“脚”,并且直立站在地面上……一些选项被从目录上划去了。
至少她没有穿成蛇或者鱼。
不过眼下这是安澜能进行的全部思考了。
下一秒钟,因为扇动“翅膀”和活动脚爪带来的糟糕体验就像一辆开了三百码的车直直地撞在她身上一样,把全部氧气都从肺里撞了出去。
寒冷。
极度的寒冷。
温度使她对身体失去了控制,肌肉收缩造成剧烈的颤抖,绝望地对抗着如刀剑般在皮毛缝隙里戳刺的冷风和随风拍打到身上的细碎雪片。
照这个速度下去很快就会被冻死。
安澜还在头晕目眩,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背后撞了她一把,把她撞得重心向前,跌跌撞撞地摔到了一面墙上。
这面墙出乎意料的柔软。
质地有点像是……皮毛?但更厚实,也更温暖。
然后墙面自己挪动了起来,把她整个裹了进去,暖烘烘的像棉被一样的东西从脑袋一直盖过背部,盖到脚掌,把所有寒意都挡在了外面,狂风的呼啸也为之一静。
没有了扑打在脸上的雪片,也没有了被冻毙的危险,安澜总算能平静下来,好好看一眼周围的环境了,不过她眼前有遮挡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瞥见脚下的情形。
两只覆盖有鳞片样外壳的脚爪,看起来很稚嫩,很幼小,结结实实地踩在两只更大的脚爪上面,因为寒冷蜷缩成一团。她的皮毛是灰色的,对方的皮毛则是一种脏兮兮的白色。
这具身体的身份昭然若揭——
一只帝企鹅幼崽。
安澜不知道该为自己又回到了南极而感慨,还是该为接下来危机四伏的人生而叹气,此时此刻她心里百感交集,只能把脑袋抵在温暖的皮毛上,从父亲的存在里吸收勇气。
父亲。
毫无疑问。
帝企鹅幼崽都是由雄性从它们的育儿袋里孵化的,在孵化后的最初一段时间里也由它们来提供庇护,雌性则会抓紧这段时间在遥远的海洋里觅食,吃饱喝足后折返回来,接过带崽的重任。
从脚爪大小来看,安澜可能才出生没几天,难怪完全没有能力从暴风雪中保护自己。
这个穿越时机不能算好。
成年帝企鹅有足够的能力在险恶的南极生存,可幼崽却是无比脆弱,面对环境和掠食者毫无任何自保能力,在科学家的跟踪调查中,每个帝企鹅大群的幼崽成活率都很感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难道曾经穿成小狮子、小老虎、小金雕的时机就算好吗?穿越目标是随机的,穿越时机是随机的,就跟玩饥荒选了全随机开局一样,何时轮得到她来选择,又哪里来的余裕去想东想西想这些呢?
一定是上个世界的安逸把她养得有些懒怠了。
必须尽快适应才行啊。
安澜闭闭眼睛,在心里不断回忆着自己曾学过的知识,也回忆着当虎鲸时在南极经历的点点滴滴,直到危机感把惰性从皮肤上一点一点抹去,露出了潜藏数十年的锋芒。
企鹅爸爸动了动,把她搂得更紧了。
等到这场暴风雪过去,安澜或许应该好好看看这具身体的父亲长得什么模样,然后再仔细观察一番企鹅大家族的情况。
帝企鹅总会用群体的力量去对抗恶劣的环境,但是也因为它们以群体为单位生存,幼崽一旦离开父母的视线就很容易走丢、被落到大团的边缘。失去了长辈的庇护,它们很有可能会死于饥饿、死于打斗或者死于下一场暴风雪。
所以不能心急。
只有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安澜才能安全地去寻找另一个特殊的个体,用爪子在雪上刻字,用翅膀拍打节拍,怎样都行。他们是前后脚死去的,如果按照上个世界的规律,这回如果诺亚也来的了的话,穿越进来的个体应该和她岁数相当。
或许她也可以现在弯下腰去悄悄看一眼周围,说不定正好能和另一只小企鹅对上视线?
但是外面太冷了。
父亲的育儿袋里又太暖和。
皮毛裹覆在身体上又柔软又舒适,让安澜眼皮沉沉、睡意朦胧。
所以她决定一切都可以等。
暴风雪下了很久很久。
天色非常灰暗,并且有一种更暗的趋势,透进育儿袋里的光不消多时就完全熄灭了。现在可能是七月,或者八月,正是南极在经历极夜的时候。
安澜苏醒时感觉到自己在移动。
准确地说是在被企鹅爸爸带着朝某个方向移动,因为脚爪上站着只幼崽,它走路的方式比平时更加摇摇晃晃,安澜跟着它走路的节拍摇过来晃过去,到边缘时又被柔软的皮毛抓住,像在坐一架动物特供版的秋千。
风雪一定是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