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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大鱼慢条斯理地在河面上换完气,慢条斯理地闭上嘴巴,慢条斯理地重新潜入了水底。

它一离开,母亲就在岸上发出了很不高兴的咆哮声,并且在第二天改变了坚持一个多月的水豚加鳄鱼食谱,从河里抓了一条小点的巨骨舌鱼来给全家当晚饭吃。

安澜并不排斥吃鱼,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鱼肉比起其他猎物来似乎没有那么肥美,难怪把它当做主食的美洲豹家族屈指可数。

不过和大鱼的狭路相逢并非毫无益处。

这天之后母亲似乎意识到它应该在教学上做得更多一些,至少应该让幼崽知道在无法得到传统食物时应该怎样去获取其他食物,而不是困死在少数几种食物上,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它开始展示各种各样的狩猎方式和狩猎技巧。

安澜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知识。

她很快学会了该怎样抓住树懒转移位置的时机把它们从树枝上撕下来(以及什么样的高度是安全狩猎高度),学会了该怎样把巨骨舌鱼逼到浅水区的死角,学会了该怎样在保护犬齿的同时直接从背后粉碎淡水龟的龟壳,并在八个月大时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狩猎”。

旱季把雨林里的许多水源都折腾得半干不干,生活在溪流里的鱼类因此成了最容易得手的猎物,同时遭到多种掠食者的侵吞。

那天安澜正巧想试试前肢力量,于是便走到倒塌在浅水区的横木上去捞鱼。

猫科动物的前肢能够轻松做出向内抱扑的动作,而犬科动物则很难做到,因此她并没有像当灰狼时那样成为鱼类黑洞,而是很顺利地张开爪子死死按住了一条大鱼,锋利的爪尖直接刺穿了鱼身,把它钉在了原地。

娃娃脸凑过来嗅了嗅,试探着咬了一口,结果鱼鳞黏得舌头上牙齿上喉咙里到处都是,怎么咳都咳不完,咳得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块。

安澜被哥哥弄得哭笑不得,软软也被吓到了,打了个喷嚏就坐回横木上,耳朵还随着娃娃脸每一次咳嗽时发出的噪音而不停地抖动。

那条黄水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它大约有两米多长,通体以非常漂亮的浅金色作为底色,上面带着黑色的斑点,非常优雅地从水中游过,脑袋抬得高高的,水流被脖颈划开,又在流经它的身体之后汇合,留下几道碰撞着蔓延开去的交错的波纹。

某个时间点上,蛇信感觉到了蹲在横木上的美洲豹,原本正在前进的黄水蚺微微一顿,旋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转换了方向,试图从远离天敌的那侧水面逃之夭夭。

猫嘛。

不去勾倒还没事,勾一勾就会摊上大事。

几乎在黄水蚺转向的第一时间,安澜、娃娃脸和软软都被吸引了目光,捉鱼的也不捉了,咳嗽的也不咳了,看热闹的也不看了,你挤我我挤你,腾腾腾地跑到横木另一端去就要往水里探。

娃娃脸这时已经长得比安澜大了,仗着腿长优势,它在探下上半身去之后是第一个捞到蛇身的,但是蛇鳞不好着力,又有水流做天然保护,这一捞寸功未建,反而把对方吓得骤然提速。

安澜和软软立刻改变方案,从岸上奔跑着追赶在溪流里游荡的猎物。

枯水期给黄水蚺造成了很严重的困扰,这种大蛇也就是在水里灵活,但凡到了石滩或者岸上就笨重得不行,紧赶慢赶还是被两头美洲豹追上,直接陷入了包围圈。

软软率先出击,用爪子试探性地按了一下猎物的尾巴尖,感受对方的力量等级,一次之后它的胆子就大了,第二次按压几乎可以被形容成穿刺,实实在在地紧抓着,用力地向后扯。

黄水蚺受到刺激,却没有从地面上弹起来反击,而是闷头朝灌木丛逃窜,甚至没有在乎被抓伤的尾巴和流淌出来的血液。

安澜可不打算就这么让它逃脱。

在软软试探力量等级时,她已经绕到前方,爪子按住蛇身,张嘴就朝它的七寸咬去。这一下咬实在的话肯定是凶多吉少,黄水蚺逃也逃不掉,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尽量避开对关键部位的袭击,垂死挣扎般扭转身体朝着亚成年美洲豹缠了上来。

换一条大点的蛇安澜说不定会害怕,但这条蛇拢共也只有两米长,即使完全缠在身上也无法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她没有惊慌,顶着蛇的反击更加用力地咬合,旋即甩动脖子扩大伤害。起初切割的是血肉,几秒种后,犬齿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软软和后赶到的娃娃脸发出呜呜的叫声,为空气中蔓延开的血腥味而兴奋不已。

安澜继续施加压力。

在美洲豹的身体里咬合比在狮虎的身体里咬合还要轻松,这种掠食者的头部结构仿佛就是为了咬合而创造的,锋利的牙齿下压,下压,再下压,直到颈骨发出接连不断的爆裂声,缠绕在肩胛和前胸的蛇身在一瞬间收紧,又在一瞬间失去力气,变成了一条软绵绵的无用的麻绳。

她松开嘴巴,把猎物甩脱在地。

母亲蹲坐在不远处的大树边上,颇为满意地呼噜起来。

雌性美洲豹对孩子们的表现很满意。

这是安澜在随后两周里看到的东西:每次她和两个兄弟姐妹凭借自己的力量完成捕猎时,不管猎物是大还是小,都能得到母亲赞许的目光和奖励般的舔毛。

随着技艺的逐渐纯熟,母亲慢慢放开了对小豹子的严格管教,开始放心大胆地把它们的活动范围从日常场景和狩猎场景扩大到领地巡逻场景。

说是巡逻领地,其实也是社交训练。

猫科动物多是守着固定区域生活的独行侠,但这并不代表着它们完全没有和同类的正常交际,美洲狮会开茶话会,花豹会有蹭饭活动,即使被认为是独行侠代表的老虎也会有探亲时间。

母亲把孩子们带在身边,花了几周时间在领地周围进行标记的教导、追踪的教导、偶遇时该做出什么反应的教导,寄希望于这些教导可以让它们学会阅读其他同类的行动模式,省得在独立生活后莫名其妙地挨打。

领地附近一共生活着四只雌性。

一个月时间里安澜把这些邻居都见了一遍,发现它们大多都带着崽,因此表现得不是特别友好,每每看到他们几个过去时总是会立刻摆出防御姿态,和母亲远远地对视一会儿,然后相互哈气以示“友好”。

比起这些雌性美洲豹,方圆几十里内唯一常驻的雄性美洲豹更难见到,虽说它的气息无处不在,标记也做得到处都是,但真正看到它本体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看到也只是惊鸿一瞥,很快就会消失在丛林深处,留下一个沉稳的背影。

安澜快一岁大时才第二次面对面见到老父亲。

这回领主美洲豹仍旧是追着一只慌不择路的入侵者进入领地的,两只雄性一个追一个逃在距离亚成年们很近的灌木丛上跃过,身形被藤蔓遮挡住,只有气味在诉说着动向。

母亲很冷淡地坐在原地。

在不牵扯到幼崽的情况下,雌性大猫对雄性之间发生的争斗乐见其成,现在哪怕生活在附近的五只雌性都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社交,面对此情此景估计也只会想嗑瓜子。

老父亲似乎也不需要帮手。

它能常驻在这里靠得是体型和战斗机巧,安澜为了学习这些机巧特地爬到大树上从高处追踪整场战斗,从头到尾入侵者都处于被压制状态,每次想行动时都会被领主美洲豹预测,然后针对性地做出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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