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赵行、丁一眉头一皱,各自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巾,向油坊内走去,范小刀、牛大富不明所以,也跟着进去,只见现场一片血腥,北周副使萧义律,被人大卸八块,头颅、四肢都被砍下。
“哇!”
范小刀、牛大富哪里见过这等惨状,登时忍耐不住,吐了起来。
赵行、丁一用毛巾捂住鼻子,打量着现场。
凶手手段残忍,从断口上看,切口并不光滑,而且有碎肉屑,看上去应是用较钝的斧头、大刀之类的东西砍下,地上有血迹,但并不明显,看上去凶手行凶之后,又用水冲刷了地面。
李快手介绍道:“从尸斑上分析,死者已是昨夜下半夜遇害。”
赵行上前查探一番,道:“从伤口来看,死者后脑受重击,但不足以毙命,应是先用重器打晕死者,死者口中有些麻布屑,凶手应是用麻布堵住死者的嘴,然后分尸,死者临死之前,遭到了酷刑。”
李快手道,“何出此言?为何不能先杀后分尸?”
赵行指了指地上的尸块,道:“他左手指甲断裂,又明显的击打痕迹,应是在受刑之时吃痛抓碎,此人身份又特殊,凶手应该是有过刑讯逼供,或许没能问到想要的答案,将这位北周副使杀死泄愤。”他看了一眼众人,“这个案子怕是有些棘手啊。”
李快手哈哈一笑,“既然已交接,我就不打扰各位查案了,若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尽管吩咐。”
李快手只是顺天府一个不入流的衙役头目,这种案子,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是涉及到两国之争,根本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丁一道:“萧义律是北周副使,平日出行,都有高手随行,可今日他一不带随从,二身穿汉服,可见是偷偷出行,与人会面,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害。只是事发已过半日,北周使团也不来收尸,偏偏跑到礼部去闹,这就有些蹊跷了。”
萧义律是明周和谈的推动者,他的死,让和谈陷入困境。
凶手自然是不想看到双方和谈成功,甚至是故意挑拨。毕竟,北周使团来大明,大明官方有责任保护他们周全,一旦遇害,那将是严重的外交事故,更何况,死者还是使团的二号人物,若是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引发两国交兵。
一旦和谈成功,双方将停战,恢复边境贸易,从利益角度来看,那么一些既得利益者,将会损失惨重。比如太平公主,他们靠走私货物,这些年聚敛了大量钱财,和谈之后,他们利益自然受到影响。
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猜测。
此外,两国达成停火协议,北境战事一停,天下最强大的两国不打了,那么他们就有功夫收拾一下周围的其他邦国,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也有杀死副使,破坏和谈的动机。
与此同时,大明朝廷,也分主战、主和两大派系,但是他们争论的焦点,在于互喷,弹劾,只是政治主张,刺杀之事,估计他们做不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个案子,对赵行、范小刀来说,甚至对六扇门来说,都是无解的。
赵行、丁一意见出奇的相同:“这个案子,我们查不了。”
寻常江湖仇杀、坊间凶案,六扇门可以胜任,这种事涉及到朝廷之争,国家之争,六扇门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衙门,而赵行只是从七品的捕快,以他们的权限,在京城中寸步难行,又如何能查得了这种案子?
杨得水又不姓梁,哪里来的勇气,敢站出来接这种案子?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报信,“赵捕头,丁捕头,门外来了一队禁军!”
禁军?
众人连忙出门,看到一队红衣禁军,分为两队,列在油坊门前,不多时,一座八抬的红顶呢绒轿子停在门口,一名随行小太监大声道,“圣旨到!”
费银子
轿帘掀开,司礼监大太监陈铨缓缓走了下来,作为当今京城中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陈铨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合时宜,尤其是还带来的陛下的圣旨。顺天府李快手虽不认识陈铨,却认识这些禁军,看到这派头和气势,忙不迭跪了下去。
范小刀、赵行一头雾水,圣旨,给谁的圣旨?两人盯着陈铨,倒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但在陈公公随行太监眼中,那是大大的不敬,陈公公是什么人,那是陛下的亲信,是他的耳目,岂是你们能直视的?他喝道:“大胆,还不跪下接旨?”
赵行拉了范小刀一把,正要下跪,陈铨摆了摆手,“今日传得是陛下口谕,临行前陛下特意嘱咐,不必行礼。”
众人更是错愕。
这年头,连接旨都不用下跪了吗?尤其是那小太监,他可随陈铨出了无数次宫,传旨也是常有的事,就是内阁大学士,或太平公主接陛下旨意,也得下跪,今天这两个年轻捕头,究竟是什么来路?
陈铨双手行抱拱礼,侧面向皇宫方向,道:“陛下口谕:擢命六扇门捕快赵行、范小刀钦查北周使团一案,各衙部职方便宜行事。”
这道旨意,下得有意思。说正式,又是口谕,说不正式,又给了范小刀、赵行二人钦差查案的身份。朝中有锦衣卫、有东厂,还有刑部,北周使团这种涉及到国本的案子,怎么也轮不到六扇门,可宫中的这一道旨意,偏偏给了,而且给了两个职级那么低的捕头,不由让有些人猜测,陛下这句话中的深意。
两人行礼接旨。
范小刀笑了笑,“陈公公好!”
陈铨仔细打量着范小刀,自从他入京之后,在京城中惹了不少是非,他自然知道,陛下最近对他的关注尤其多,甚至超过了豫王府上的那一位,不但如此,连太平公主的人,也在处处针对他,这对父女对范小刀的不同态度,着实耐人寻味。
陈铨道,“萧副使一案,朝野震惊,陛下旨意一出,如今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二人身上,要知道,你二人如今可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两个人,北周使团在朝中咄咄逼人,你二人务必尽心尽力,查明真相,莫让礼部数月的努力,付诸东流。”
范小刀觉得压力山大,这么重要的案子,为何会落在他们头上?
“陈公公可有教我?”
陈铨呵呵一笑,指了指赵行,“有赵尚书的公子在,又哪里轮得到咱家乱说。当年,他可是受过陛下嘉奖之人。”
赵行肃然道:“必不负皇命!”
陈铨点点头,“那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说罢,转身上轿,离开了油坊。
陈铨离开之后,不多时,这道口谕的内容,经内阁传到了京中的各个部衙之中,朝中百官,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毕竟,北周副使被杀,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落人口实,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两国交战,可偏偏陛下将这案交给了六扇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捕头。赵行,是礼部尚书赵焕之子,尚且有些薄名,但范小刀又算什么?据说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山贼?
一时间,各个朝中官员的无数耳目帮闲,开始暗中收集范、赵二人的情报,他们虽然没有锦衣卫那种收集情报的能力,但在京城立足,总要养一些收集情报信息之人,否则稍有不慎,在诡谲的争斗之中,落在下风。
李快手隶属于顺天府,他本准备交接后离开这是非之地,此刻却忽然改了主意,将一众衙役遣散之后,独自留下,道:“赵捕头,这个案子,我们顺天府不方便插手,但在下愿以个人名义,助你们一臂之力,若有用得着之处,尽管吩咐。”
李快手三十多岁,是顺天府的老刑名,在京城之中,小有名气,有了他帮助,自然可以节省不少功夫,赵行也乐得如此。这样,赵范丁牛李,五个人成立了调查小组,回到油坊之内,重新勘察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