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高高的石头牌坊上写着欢迎来到南山,这些年阳澄大力发展振兴乡村项目,南山也趁势而起,凭借依山傍水的先天优势,乡村旅游业随之兴起。来南山玩儿的人,大多是城里或者是周边三四线城市的人,利用周末短途出行,南山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时过境迁,我竟然有些认不出来。
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每次来奶奶这里过寒暑假,路口都是搭了车篷的电动三轮,从路口到家只要五块钱。可是现在,我竟然没有发现一辆三轮车,路边倒是有不少排列整齐的绿色出租,车身上漆印着“欢迎来到南山”。我们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时不时就有车子从我面前经过,走过去,问路问价格,坐上车,十几分钟也就到家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近乡情怯的感觉在此刻达到顶峰,我站在原地很久,愣是没敢往对面走去。那是从我儿时就生长起来的藤蔓,此刻它爬满我的身体,像是要把我吞噬掉。我知道它将会伴随我的一生,就像我此刻站在这里,它像是得了某种暗许,从我脚下故乡的土地里,破土而出,缠绕着我,然后开出花来。
身后的人行道上,路过两个抽着烟用南山方言叙话的大爷,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我也没敢问上一句。
所以,对面的出租车,看样子真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长吁一口气,注意着来往的车辆,准备过到对面去。
就在这时,身后人行道上传来声音:“周游?”
我回过头,看见阿途骑着一辆送快递的三轮车停在那儿。
“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他明显比我还兴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听你说起。”
就这样,我坐上了阿途的电动三轮。
南山,我终于又感觉亲切一点。虽然越靠近家,我越心慌。
“以前,我记得回去的路非常颠。”我坐在阿途旁边,看着面前的路说。
“这都多少年了,南山变化挺大的,路都修了。”阿途笑着说。
“是,变化挺大的。”
“每逢周末,节假日啥的,这里不少人呢,真搞不懂那些城里人,南山有啥可玩儿的,破山破水的。”
“这对南山来说是好事儿。”我说。
“那还真是,有些游客寄特产回去全在我们快递站,我工资倒是没少涨。”说完之后他突然问我:“你回来待多久?”
听他的语气,像是有事儿,于是我问他:“咋了,你说。”
“我初八订婚宴。”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听他说完,有些激动:“真的啊,我早就听我奶奶说你找女朋友了,我还没机会问你呢。你放心,怎么着我也等你订完婚再走。”
“行。”阿途专心骑着车,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面的路:“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是啊。”我也有些恍惚了,然后我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他:“你怎么大年初一还上班啊,快递站不休息吗?”
阿途叹了口气:“年前单没派完,都是那边安置小区的,今天能全结束了,都能舒舒服服过个年。”
很快,阿途就把我在我家院子门口放下,但是院子的门是锁着的。
“哟,荣奶奶怎么不在家,我记得昨天周叔送她回来了。”阿途说。“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说,我猜她一定是去打麻将去了。
于是我问阿途:“麻将馆还在以前那个地方吗?”
“对对对,还在镇广场后面那个大院里——估计和我奶奶他们一块打麻将呢。”阿途说。
“行,我去找她。”
“那好,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儿你再给我打电话,改天带你转转。”
我出现在麻将馆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我的奶奶。
“奶奶。”我喊她。
她好像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四处张望,直到她看到了我。
“阿游?”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是我。”我说。
与此同时,她的牌友们都看向我,然后寒暄。他们好像没什么变化,虽然多年不见,但是我迅速从记忆里将他们的脸和称呼匹配,打了一圈招呼。
结束了短暂的寒暄,我和奶奶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
出了大院,老太太狠狠地朝着我的后背拍了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是要吓死我这个老太婆。”
“给你个惊喜。”我笑。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奶奶加快了脚步拿着钥匙去开门,我看她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心里十分宽慰。
进了家,拖着行李箱上了楼梯,我打开二楼房间的门,走进去,房间很干净,用窗明几净来形容也不过分,床铺的很平整,墙上贴着我小时候在南山上学得的所有奖状,它们早已经泛黄,甚至有被时间侵蚀的迹象,书桌下面有个收拾杂物的箱子,里面还放着小时候我和阿途一起玩儿的红白机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游戏卡带:雪人兄弟、魂斗罗、泡泡龙、拳皇、超级玛丽、影子传说……
我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这个房间。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门口,她笑着说:“这几年房间我都按时收拾过,就怕你哪天突然回来。”
“有五年了吗?”
“有啊,每年都有人问我,我就说你在医院上班,离不开人,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就别折腾了。”奶奶说。“我看你怎么比视频里瘦了很多。”
“有吗?”
“有,最近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红烧鱼。”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