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里只有我是外村人,就由我来做中人,调解这次纠纷。”大家刚走到树荫下,徐志就开口了,几乎毫无迟疑,语气也很理所应当。
白四不干:“这不妥,你是罗老二的干侄子。”
“没关系,我既然做中人,就一定会主持公道,不偏向任何一方。”徐志说。
白四瞪大眼睛,他怎么觉得这小子看起来满身正气,其实一肚子的坏水。他刚才为了罗老二连踢带踹了好几个白家人,明显是歪屁股,还有脸说做中人?还不偏向任何一方,搁这哄三岁小孩呢?
大概是徐志说得太气壮,白家人齐齐愣住,一时竟无话,于是徐志点头算他们默认了,颇有中人姿态的说:“开始吧,一桩一桩来,先说刚才白家人打人的事情。”
“哎哎哎打住,我们没打人。”白四听这开头就不对劲,连忙反驳。
徐志蹙眉看向白四,目光锐利,他指着罗友良额上的包问:“没打人?你们不动手,这头上的伤怎么来的?”
白四语塞,心虚极了,刚才确实是自己这边没有憋住先动手,忽然他灵机一动,拉过身边一个白姓人撸起他的衣袖,指着胳膊上的淤青问:“看,你们也动手了。”
徐志扫了眼,那块淤青是他亲自踹出来的,但是他一点也不怯:“这是正当自卫,错在先动手那一方,医药费,营养费你们按伤情赔,没意见吧?”
没意见?白四意见大的很,照徐志这么个公道主持法,错全在白家这边,到时候他怎么在白姓人面前立足,一点威严都没有,谁还认他是白姓人的老大?刚才白四有些忌惮徐志,不想招惹他,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行!我不同意!”白四说,这小兔崽子想做中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够不够资格,他就是不同意,这小子能有什么法子?
徐志的眉间蹙起个川字,两条粗眉毛拧在一起,拳头也攥紧了:“你说什么?”
春桃心一紧,第一次遇见徐志他揍了偷包贼,第二次遇见他踢了刘安,今天则踹了一群白姓人,他在军营那么多年,应该是个崇尚武力甚至是暴力的人,现在该不会要揍白四吧?
正想着,徐志已经捏着拳向白四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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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
◎捉野兔◎
他每走一步,白四就往后退一步 ,沉脸凝目的徐志瞧上去格外吓人,白四摸着自己瘦削的胳膊,他年纪大了比不得那些结实的后生仔,他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徐志一踹。
“你想干什么!”白四喊道。
徐志搓着拳,关节嘎吱作响,身上一股逼人的压迫感,白四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揪着自己的衣领狠狠地将他掼出去。
春桃也悬着心,暴力能解决一时的问题,但不是长久之计,反而会激化矛盾,白罗两家更是如此。
“想和你说几句话。”徐志把白四逼到了树干前,伸手拍白四的肩膀,徐志没用力气,白四却觉得拍在肩上的掌有千斤重。眼前这个高壮的后生不像在拍他的肩,倒像是挥舞着刀要割他的喉咙,恐惧像潮水一样从白四心里蔓延出来,此时他还不知道,徐志厚实的大掌真的拿过大刀,割过敌人的喉咙,因此他身上有一般人没有的杀气。
白四刚壮起来的胆气又泄了,他吞咽着唾沫:“你说。”
“既然你信不过我这个中人,也不同意我的主意,那么官家你总信得过吧?”徐志问。
半面镇上有个小衙门,县令派了县丞来小衙门主持一镇事宜,按理镇上大小事情县丞都管,但又不是什么都受理,因为基层工作讲究的是‘视情而定,酌情处置’,乡民之间因田地水利产生的矛盾,只要没闹到影响安定的地步,官家不干涉。
白四蔑笑,官家才不会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徐志看懂了他的意思,沉声开口:“我有几个熟人在官家做事,有他们牵线搭桥,官家人会来的。”
“啥?开什么玩笑,就你……”白四第一反应是不信,徐志看起来可不像是官家有人的样子。他刚想取笑,瞄见徐志坚定的目光和镇定的表情后,又犹豫了,这小子深不可测,没准真的认识官家人。
熟人肯定偏袒熟人,到时候岂不羊入虎口,情况更糟。
罗友良、罗友贤等人握着锄头、扁担在旁边瞧看着,徐志年轻又是外村人,但是他身上有令人心安的力量,他俩充分信任这个年轻人的处置。
树荫下没有太阳,但六月盛夏,无风的田野间燥热不堪,白四觉得周围的空气越发灼热,烧得他心慌意乱,看着徐志的脸越瞧越可怖,罢了,算了,他心中闪过一道声音,反正赔钱也不是自己,何必为了白添贵和眼前这个混账纠缠。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答应了。”白四大气的挥挥手,然后满脸镇定的看向正发愣的白添贵:“回去叫你婆娘准备好药酒纱布还有铜板。”
白添贵眼睛都瞪直了,心里直骂娘,但是过了一刻,更让他崩溃的事情发生了,徐志和白四商定,水渠的水他不能堵,还和以前一样让水从上直流下,经过罗友良家的水田。
“这不成。”老实人忍无可忍憋不住了,白添贵急的有点儿结巴:“为了扩宽水渠,我领着我……三个儿子忙活了好一阵,水渠宽了水多了……多了……罗老二跟着白占便宜,我……不行!”
罗友良冷撇他一眼:“扩建水渠是好事,你干的时候咋不和我说,我家那三个也可以来干。”
话说完,白添贵不吭声,为啥不说?他不想说呗,同样的地形,同样的土和田,种子都是一样的,可是每年罗老二家打的粮食都比自家多,久而久之白添贵心中不平衡,就想超过罗友良,思来想去就想到把水渠扩宽,让自家水田吃水吃得饱饱的,好多产粮食。这个计划中间,白四没少出主意。
“水渠宽了,但水还是两家的啊。”白添贵在动工前说道。
彼时白四叼着烟一脸惬意,大手一挥舞格外潇洒:“怎么是两家的?扩宽水渠多流下来的水当然是白添贵你的!”
白添贵还是有些虚:“这……能行不?罗老二那个人,还有他婆娘都难缠。”
“放心吧,有我给你撑腰,他罗老二算个屁!到时候准保他一句屁话都没有,你放开手脚去做吧,他压了你这么些年,也该风水轮流转到你发财了,今年你家粮食要是大丰收,可别忘了请我吃饭。”白四悠哉道。
瞧白四这么气定神闲又力挺自己,白添贵才下定决心把水田上游的沟渠悄摸摸修宽,并在昨下午第一次将水堵走大部分,没想到不到一个时辰罗友良就发现水变小了,并且一路溯源将堵水的淤泥烂草直接扒开,两家人为此吵了很久差点打起来。
白添贵是想着有白四撑腰才这么大胆,没想到事到如今,他就是这么给自己撑腰的,呸!白添贵一脸便秘相,咬牙切齿的望向白四,指望他说句话。可是白四像没瞧见似的,凑在徐志面前一个劲的问他认识衙门的哪个人,叫啥名字,在做什么。
“无可奉告。”徐志冷回。
白四不死心,继续在徐志旁敲侧击,吃白眼也无所谓。
罗友良见白四仿佛局外人一样的姿态,冷哼了一声。要说这场冲突中,损失最大的莫过于白添贵,罗姓白姓的受伤者他要管医管药,还有请大家吃一顿,估计眼下肠子都悔青了,可是罗友良一点都不同情他,纯粹自讨苦吃,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