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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桶车宽大,赶车的前面再多捎带七八个也没问题,领队叫柳舒坐到帐房先生的车上去,那老者年近七十,生得精干和善,四野八乡里名声亦好,客客气气让柳舒先坐着,自个儿又忙着去。
秦大亦步亦趋跟着,到柳舒预备上车,方才开口:“姑娘一个人,路上多加小心。”
柳舒感念她多方帮助,交手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相助。”
秦姑娘少有这般送别的时候,嗯嗯几声,想什么,一转身跑走了,待到商队出发前,方才跑回来,竹筐里装着些山果子,并一个竹筒,里面是清茶。
她隻说叫柳舒带着路上吃,有什么问题尽可问领队的叔叔,三两句说完,商队的马车已动了,她目送众人离开,方才回到来时停车的地方。
秦方默然蹲在路坎边吃花生,几个早早买办完的已经回来在车边等着,卿氏不知道还在哪里忙活,秦大走过去,她大伯给她一把炒花生,他俩蹲在那里等着回去。尔后天渐黑,人渐渐回来,灯笼再次被打起,卿氏将卖鸭蛋的钱给她,同她说了屠夫的猪肉价,又帮她问了配种的钱,絮絮叨叨。
秦大时不时应着,回到家,柜子里有没吃完的剩饭,大黄甩着尾巴等她喂食,隔壁嫂子还了钥匙给她就回去。
老大姑娘坐在灶台边,数着钱和家里剩的粮食,深深叹气。
她心道,还是得省着点吃用,过了年节她便出孝,总得留些迫不得已时跑路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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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时节向来过得紧凑,不知不觉已到过了三月,到了清明。
清明禁火,秦大早早就在村里做红白事的人那里买好了纸钱香烛,提回来放在堂屋里。她爹娘都葬在田边的小山坡上,翻过山,河边的一个小土坡里埋着她那个被她顶了户籍的大哥,她娘带她反覆认过路,怕早死的儿子没人管,地底下没吃没喝,成了孤魂野鬼。
明天一早得去扫墓,村里年纪小的早约上出去踏青放风筝。先人是要祭祀的,活着的人也得玩,秦福早几天就来叫过她,秦大不愿去,再三推辞掉。
她今天就得把明天吃的东西备好,到山里转一圈,清明菜在无人的地方长得极好,拿来煎饼子,好吃得不得了。
清晨去采清明菜,方才摸得到清明时节的雨,这菜依地而生,叶片上生着白色细细的绒毛,远远瞧着好似打了霜在上面,水嫩嫩一片。
刚长出来的清明菜,只需掐尖取青,旁的一概不要,洗净,滤干,切成小段备用。家里的麵粉倒上两碗,中间略挖出个小坑,打进去两个新鲜鸡蛋,慢慢加水——譬如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那是秦大十二三岁时候做饭才会出现的事了。蛋要打匀,面要和得不干不稀,用杓子舀起来往下倒,不会粘杓子,也不会稀溜溜往下扑,那就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