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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柳舒同她好,不过就是觉得大家同为女子,能如何?她在这呆着开心快活,不比到旁处见别人脸色好么?可柳姑娘不是傻子,昨日秦大心中烦躁闹那一通,她想必也知道了秦安这个人的底细。
秦大不愿见她,怕柳舒见着她反倒更气,一怒之下收拾东西便走,浑没个章法,她连送也不敢送,路上再出点什么事情,她定是要悔恨终生的。她知柳舒性子,到底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做事总要有些礼数。何况柳舒本就因着不声不响跑了小半年,叫爹娘一顿好骂,正是余威尚在的时候。无论如何,柳舒必定要同她说上一声——她同柳舒见不上,柳姑娘气无处发,又不走,呆两三日,气消了,再有什么说法,她受着就是。
秦姑娘这边胡思乱想,柳姑娘坐在灶房里守着那锅鸭汤生闷气。
世上有男子做那狎童断袖之举,便也有女子做磨镜对梳之行。柳舒并非不知,只是未将秦大往那处去想罢了。
她不知秦大为何非要躲着,难道她是那等迂腐之人,因着这个就要去喝骂她,要让人将她抓去送官么?
柳姑娘自己气一回,又觉得心头髮闷,嘴一瘪,拿着火钳去拨灶里的火。
她隻道这不过是小事,能有什么大碍?她此前未做如此想,以后便不能如此想了吗?柳姑娘脑子聪明却不走心,凡事做来隻觉得有趣。有趣倒也讲礼数,她不曾同别人这般搂搂抱抱,心里亲近,碰见了就想挂到秦大身上去,同她黏在一块。柳舒将秦大那几句话琢磨来,琢磨去,心中更觉委屈,好像净是她诨话说了一堆,才闹成这般一样。
柳舒翻了翻锅里的汤,鸭肉还没炖得软烂,筷子戳不太动。筲箕里还剩许多面条,两个人配上汤来吃全够了。
她心知自己叫那一声,全村定是都知道,秦姑娘也没处躲去,总要回来吃饭,否则何以做这样一锅汤?吃了饭,得了闲,她把前后门一锁,堵着秦姑娘好好问问,什么叫“过家家的把戏”,什么又叫“提防着为好”。
柳姑娘算盘打得好,可到底不是帐房先生,昨日算错一处,今日也没能讨好。她到底没料得,秦姑娘铁了心要躲,天大地大,秦安是山野里长大的人,哪里都能藏。
柳舒没等到她回来吃饭,到卿婶家里去问,又往村口去转,连秦卜家门口都望了一圈,最后抓了在河边的秦福。
“嫂子你饶了我吧,”秦福一个劲想跑,“我娘不让我瞎折腾。哎呀,我二哥就是个死脑袋,想不通她就硬要自己折腾。你别担心,他能跑哪儿去的,肯定就回来了。”
柳舒问不出个所以然,冷笑一声:“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都躲着我跑。行,我懒得去找她,家业在这儿,我瞧她还能翻了天去。”
柳姑娘回去,门也不锁,一如往日,喂牛,吆回果园的鸡。柳舒没拿碗,就着汤杓尝了一口鸭汤,隻觉得酸,激得人皱眉,她便将鸭汤拌着切碎的面条喂给大黄一家。待收拾干净厨房,她将自己房门一锁,开了箱柜。
柳舒没心思吃饭,也不知秦大和她闹个什么劲,胡乱收拾几件行李,到底觉得自己负气而走实在是过于意气用事,把东西往床上一扔,仰头倒下。她有千万句话要讲,见不着人,都是空话。她拿衣裳把自己一裹,头埋进被子里,两眼一闭,渐渐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