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太子!”
皇后气?急了,一拍桌子,手指颤抖着指着他:
“为着个嘉宁!你当真是?疯魔了!你还记不记得陈莺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了?!他为了你,为了大燕的百姓而牺牲在你的箭矢之下!如今你还要对付他唯一的妹妹么?!”
晏温猛地叩紧扶手,手背上青筋虬结,眼里闪过痛苦的神色。
他不会?忘记自己十?五岁那?年射出的那?一箭,他亲手将被敌军俘虏,以此来威胁大燕士兵的陈崔射杀。
当时陈崔双目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喊着让他快些动手。
他握箭的手颤抖不止,射出的箭却稳稳正中?他眉心,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拉不开弓了。
晏温深吸一口气?,沉沉看了陈莺许久,神情克制。
末了,他默不作声?撑着自己起身,脚步低锵地朝殿外走去?。
“殿下!”
陈莺见他要走,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唤住他。
她捏了捏拳头,紧张到声?音都在发颤,却还是?说?,“我知道殿下那?日叫我去?东宫是?为了刺激嘉宁公主?,我也能感觉到您心中?是?有她的。”
晏温的背影动了动,却未回?头。
陈莺接着道:“您是?天之骄子,一生顺遂,自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但您可能不知,这世间唯有感情一事?是?强求不来的。”
“您若当真爱她,就不应当囚禁她,她不是?您的所有物,更不是?您的附属品,您若是?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又如何?想要她平等的来爱您?”
晏温猛地回?头看向她,陈莺缩了缩脖子,还是?说?:
“您从不知道何?为爱,从不知道如何?才是?爱,您的那?些门锁、脚链,以为能将她拴在身旁,实际不过是?将她推得更远。到了如此地步,您与她破镜再难重圆,不若就放她自由,相忘于?江湖。”
陈莺越说?声?音越清亮,越说?脊背挺得越直,直到她说?完,大殿久久回?响着她最后一句话?。
晏温也久久地看向她,眸中?神色模辩。
过了许久,他将腕上的佛珠摘下,拿在手中?一颗颗捻过,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朝外走去?。
胳膊上被血泅湿的衣裳已然?干涸,隐隐散发着血腥气?,他的步伐有些空洞而虚浮,身影透着莫名的疲惫。
凤栖殿的大门打开,炽烈的阳光一瞬间照进来,大殿里一片明亮,可那?阳光却仿若独独绕开了他一般,在他的身上仍是?只有沉冷和落寞。
晏温并未处置李福安,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他回?了东宫,一句话?不说?,径直去?了主?殿。
主?殿的内室,被子还是?沈若怜走时铺开的佯装成睡着的样子,晏温看到床褥,眼睫轻颤,眼眶忽然?有些微微发红。
他在门边站了许久,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过去?,缓缓坐在了床边,看了那?被拢成人型的被子。
过了许久,他轻轻抬手,缓而轻地抚摸上那?床被子,低低呢喃。
“娇娇,孤回?来了。”
晏温从回?来的午后进了主?殿便再也没出来,一直到天彻底黑了,李福安也不见房中?点灯,犹豫了好几次,他最终还是?大着胆子推门进去?了。
月辉如水,落在殿中?,透过一片朦胧的黑暗,李福安看到晏温竟就抱着那?人型的被子合衣睡着了,似乎还怕怀中?抱的“人”冷,殿下伸手拍了拍那?“人”,将“人”搂得更紧了。
李福安心里酸涩不已,殿下那?天夜里连夜去?了耀城,第二日又忙于?清剿逆党,第三日又快马加鞭赶回?来,满打满算竟是?三日未合眼。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将一床被子盖在太子身上,无声?退了出去?。
第二日天还未亮,晏温就从房间里出来。
他的面?上看不出一丝憔悴,神色如常地去?上朝,回?来后吩咐暗卫所有人,除了执行任务的,其余人全去?找嘉宁公主?。
李福安不敢多说?,只是?一边跟着他往宫外走一边不住在心里叹息。
及至从东宫绕到乾坤殿的路上,皇帝跟前的张公公双手拢在身前,站得端端正正地在等着他。
晏温看他一眼,“你不必替父皇劝孤,孤无论如何?也要将嘉宁找回?来。”
张公公弯腰对他笑道,“老奴不是?来劝殿下的,老奴是?奉旨来问殿下替陛下要一句话?的。”
晏温冷睨他一眼,没说?话?,等他的下文?。
那?张公公笑道:“陛下说?,殿下若是?此次出宫去?找沈姑娘,那?这太子之位便要让贤,陛下让老奴问殿下,您如何?选。”
“那?就让。”
晏温闻言没有一丝迟疑,冷笑,“孤还当是?什么事?。”
言罢,他又朝着乾坤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朝宫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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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江南仍然?有些暑热,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整个空气?都湿哒哒的,潮闷地令人有些窒息。
不过沈若怜却十?分喜欢这样的天气?,她生在西北的小山村,后来又在皇宫长大,总觉得这江南的烟雨朦胧充满了水墨画的典雅,十?分有意境。
每每下雨的时候,淮安本地人便都蜗居在家中?不出来,整个湖边就她和秋容两人。
她最喜欢的便是?温一壶江南春,摆一把摇椅在湖边的亭子里看下雨,盖上薄毯,然?后摇着摇着便能睡上一下午。
江南春是?江南特有的果酒,味道清甜,却几乎不会?醉人,连她这种?不喝酒的人都可以喝上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