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前面那条巷子是回?家必经之路,她们缩在一旁墙边等?了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秋容将沈若怜护在身后,探出?头去朝巷子里看过去。
只见巷子里有三四个壮汉东倒西?歪地躺着,看样子都受了重伤,在那几人身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显然是动手之人。
另一人只是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站着,淡淡地睥睨了那几人一眼,撑着伞转身朝巷子另一边走去。
在他转身前,似乎不经意朝沈若怜她们这边瞥了一眼。
秋容急忙又带着沈若怜躲回?墙角,又过了许久,两人再度探出?头去看的时候,见那巷子里已经一个人也没了。
若非地上还留有被雨水冲刷的红色血迹,她们险些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秋容拉着沈若怜飞奔回?家,将院门和?房间门都锁得死死的,两人惊魂未定地缓了好久,秋容才拿着买来的东西?去了厨房,临走前还嘱咐她将门锁好。
沈若怜坐在椅子上,看着灯盏发愣。
方才回?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又离得有些远,她没看清那个撑伞男子的长相?,但借着两旁人家院子里的灯火,她似乎隐隐看出?那男子穿的是一身天青色直裰。
同今日她在锦绣坊门口?看到的,那个二楼上的男人穿的衣裳一模一样。
沈若怜抿了抿唇,手中绞着帕子,心?底莫名?地窜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随即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前几日她才听别人说?太子在皇宫里主持了祭祀大典,那个人定然不可能?是他。
因着?昨夜巷子口那件事, 第二日沈若怜和秋容都没出门,房门紧闭在家里待了一天?。
直到第三日天?放了晴,外?面街道?上人多?了起来, 沈若怜才打算去一趟锦绣坊。
秋容本?想说陪她去, 但前几日她腌的泡菜今日就要好了,若是一去一回?, 怕误了时辰,那泡菜腌过了。
沈若怜见她一脸为难,笑?道?:
“好啦好啦,你也别纠结了, 今日难得天?晴, 现下外?面路上人挤人的, 能有什?么事, 我去去就回?。”
秋容犹豫了一下,叮嘱她, “那你尽快回?来, 若是有事耽搁了,你就去锦绣坊,劳烦孙公子送你回?来, 或者托人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
沈若怜笑?着?应下, 在秋容唠唠叨叨的叮嘱里出了门。
小姑娘一身大红色石榴裙, 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坠马髻,簪着?一支银簪, 小巧精致的面容上柳眉桃腮, 饱满莹润的红唇微微抿着?,看起来灵动而俏丽。
她手中抱着?一个绣花枕头, 走在街上东瞅瞅细看看。
这个绣花枕头是城东一家富商家中女儿定亲宴要?用的,那家拿着?花样?子找到了锦绣坊,孙季明便将这活计给了她。
路过一家糖糕摊子的时候,那摊子的大娘一看她来,“哎哟”了一声,急忙开口叫住她,硬塞给她一包糖糕。
沈若怜推拒着?不要?,那大娘佯装生气:
“沈姑娘就别跟我客气了,前几日下雨没?出摊,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给我孙儿做那虎头枕,我孙儿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夜里抱着?睡,我瞧着?那里面的香料貌似还有驱虫的作用?”
沈若怜不太会拒绝人,见大娘要?生气,只好接过糖糕,对她甜甜一笑?,软着?嗓音解释道?:
“是放了些驱虫的香料,但我用的都是些味道?清淡的,不会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
那大娘忙应道?:
“对对,我就说嘛,这几日我那孙儿身上再没?有被蚊虫叮咬的小红包了。”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沈若怜一番,问道?:
“沈姑娘如?今瞧着?……及笄了?”
沈若怜抿了抿唇,敛眸轻轻点了下头,“及笄了。”
那大娘凑上来小声问,“可有许了人家了?我瞧你和你那姐姐两人孤身来淮安,可是来投亲还是?若是没?许人家,大娘给你瞅瞅,你们俩姑娘家独身住着?也不安全。”
沈若怜退后一步,笑?了笑?:“大娘不必为我挂心了,我——”
“暂无这方面考量。”
那大娘也不是个爱挖人底的,见她这样?,只道?她心中或许早有意?中人,便乐呵呵地笑?了,“沈姑娘人美心善,将来也不知道?谁能有这福气娶到你。”
沈若怜微微垂眸佯装害羞的模样?,低低道?了声“还有事”,抱紧鸳鸯枕便快步离开了。
到了锦绣坊,孙季明恰好在门口送完客,见她过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鸳鸯枕,扫了眼她提在手中的糖糕,笑?道?:
“不是不爱吃糖了么,怎还买些糖糕?”
沈若怜同他一道?进去,“走路上糖糕摊子上的张大娘给的。”
说着?她恰好看到小桃子她们,她努努嘴,“刚好给大家分着?吃了。”
孙季明笑?了笑?,过去将鸳鸯枕给小二,吩咐他将东西送到城东雇主家中,又招呼了小桃子和小芳她们几个过来,“沈姑娘给你们带的糖糕,先来趁热吃。”
小桃子和小芳她们几个都是绣馆的学徒,家都在附近十几里开外?的村子里,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被家人送了过来,让她们边学收益边给自己挣些嫁妆钱。
沈若怜将糖糕分给她们,看她们兴高采烈地分糖糕吃,她心里愉悦之下隐隐又生出些许感慨。
糖糕铺子的张大娘与她住同一条巷子,从?前在她和秋容搬过来时帮过她们不少,那日她无意?间得知大娘的孙子快过生日了,便连夜绣了个枕头,又加了些自己配制的香料。
本?以为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她都没?放在心上,却不想今日得了张大娘的感谢。
沈若怜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没?为生计发愁过,刺绣和制香不过和京中其他贵女一样?,是平日里的消遣,若非为着?要?在晏温面前争口气,她也不会用心去学。
然而没?想到从?前的消遣,竟让她在独立生活的时候,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也能给周围人带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