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墙上的影子陡然急速膨胀、收缩,再膨胀开——
血线接连崩断,溅洒得四处都是。
须臾,影子急速缩小到手掌大小的一团,剥离墙面。
在太崖打开折扇的下一瞬,一柄剑破空捅来,恰好对准了他的扇子。
但扇面如铁,并未被刺破。
太崖手腕一翻,绞开了那柄剑。
随着他垂手,扇面背后,月楚临的脸得以露出。
(二更)
方才的短短几息间, 月楚临已从地面起身,拔剑出鞘。
但他看着又不像是月楚临。
或者说,根本不像个人。
站在身前的“人”躬着背, 姿态如亟待进攻的野兽。
他的颈上横布着几条淡淡的血红印记。
瞳仁漆黑, 瞧不见丁点亮色。在对上太崖的视线后, 眼瞳便急速缩紧, 又陡然扩散开。
拔出的剑搭在地面, 他从喉咙里挤出嚇哧怪声,浑身的关节也发出轻微细响——似在缓慢适应这副崭新的身躯。
太崖脸上还习惯性地挂着笑, 手中扇子却又展开。身躯周围更有黑雾溢散, 逐渐凝聚成黑蛇, 缠绕着他的手臂。
他目光一斜, 落在地上。
那里, 有小半截耳坠飘然落地。
“见远, ”他收回视线, 笑道, “看来你要欠我一对坠子了。”
“月楚临”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自个儿的嘴也小幅度活动着,似在模仿他说话, 不过没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他僵硬地转着眼珠子, 鼻尖也轻微耸动着,分辨着满屋子混杂的气息。
忽地, 他嗅见什么。
随后张合着嘴, 吐出几字:“奚……昭……”
他是头回说话, 显然还不清楚该如何操控嗓子与舌头,声音格外尖锐怪异, 声调也落不在准处。
可念出这两个字时,又像是将其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去般,来回摩挲着。
等他念了好几遍,太崖才听出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将扇子一合,搭在鼻上,仅露出狭长的眼。
轻笑:“当真是魍魉之类,恶心至极。”
“月楚临”突地看向他。
紧接着,他竟跳至桌面,又兴奋跃起,如急速破空的箭矢般朝太崖袭去。
太崖以前常与月楚临切磋。
月楚临剑使得好,当日学宫内比,三剑就叫那无上剑派来的弟子认了输。
自那以后,无数学宫弟子想与他较量。
太崖却觉没趣。
月楚临剑法再好,也是循规蹈矩地来,一招一式从不出格。
而且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风范,将应敌和切磋分得清清楚楚。与人切磋比试时,常是点到为止,一点余力也不肯多出。
与他打,太崖总觉是在和提线木偶较量。剑起剑落,都超不出“提线”的控制。
现在的“月楚临”却不同。
他似乎根本不知晓“剑”为何物,拿在手中当劈则劈,当砍则砍。哪怕换根木头、长枪,落在他手中也是一样的用法。
一举一动更是如此。
和追捕猎物的野兽无异,不求招式,招招奔着敌手的命门而去,不肯留下任何一丝喘息的时机。
太崖以扇绞开快要落在侧颈上的剑,右膝踢在那朝他腹上袭来的拳,耐心渐无。
放在平时,不失为一个好对手。
偏偏眼下不得尽兴。
他对影瘴的了解太少,若真跟这怪物打起来,也不知会不会对月楚临造成什么影响。
要是无意中让它彻底占去月楚临的身躯,岂不要酿出大祸。
由是,只能以防守为主。
但他一面应付着那快到肉眼难见的进攻,一面还要分神去想该如何将这影怪从月楚临的身躯里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