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节
见楚君归有些不解，博士解释道：“从目前的资料看，帝斯诺文明所在的宇宙基本结构是暗物质，两个宇宙在人类感觉上是重合的，实际上维度并不相同。我们无法正常感知那个宇宙的一切，反过来他们也一样。你之所以觉得帝斯诺人是雾态的无固定外形的生命，是受你自己的感知系统和知识结构的影响，只能理解成这样。同样地，创造者在过去300万年中一直在试图理解我们的宇宙。它付出艰苦的努力，最终形成的就是这个人偶。这是它对人的概念。这个概念在某种意义上兼容了帝斯诺宇宙和我们宇宙，是两个宇宙的交汇点，类似于真实梦境。”
“有了这个概念，我们就有可能提取环境中记录的数据，而不仅仅是创造者留下的资料。”
人偶此时已经停止了变化，眼中的生机越来越明显，开始关注到楚君归、博士、开天和兔子等环境中的重点。它突然张口，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嘈杂声音。这种类似于噪音的声音在一秒钟内变幻了几万次，普通人类的耳朵根本听不见这种声音，但是身体会受到影响。如果暴露在这个声音下，只需要几秒钟人体的基本分子就会受到彻底的破坏，基因物质中会插入大量携带不明信息的物质。假如没有当场死亡，产下的后代也会是不知道什么形状的怪物。
人偶发声持续了一分钟，先后变幻了上百万种声音，最后它的眼中射出无数道细细光芒，博士、兔子等立刻理解，身上飘出光带，连接在光芒上。
楚君归也有样学样，发出自己的数据接口，链接到人偶光芒上，他的意识中立刻充斥了一个庞大得可以震荡一切的声音：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博士问。
“我是艾枚格利亚……”人偶说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几个音节，却可以拆细成无数部分，每个部分都包含着海量信息。如果用人类文字记录，那么这个名字将会长达几亿字，其中包含了它的出生、主要经历以及族群和所在宇宙的大事。
楚君归瞬间差点被这个名字撑爆，好在博士及时的停止对他身体算力的使用，才让他没有被烧焦。
人偶沉默了几秒钟，似是在见识什么数据，然后再次开口：“我想起来了，我就是创造者，这个空间的工程师。你们是未知宇宙的生命，我成功了？”
人偶的光芒剧烈闪烁，片刻后才说：“……原来，我失败了。”
人偶
人偶身上的光芒出现剧烈闪烁，它似乎极为痛苦，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周围空中出现无数光点，如同飞蛾扑火般投入到人偶的身体，随着光点越来越多，人偶的痛楚也越发狰狞可见。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光点渐渐变得稀少，人偶才有所缓解，慢慢站了起来。它抬起手，手心中浮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里面居然有一个星系在缓缓转动。
人偶的声音再次在众人心中回响：“原来是这样，真是奇妙的设想。你们的容量是如此微小，却能设计出这样精妙的结构，以帝斯诺的标准，也可以说是天才了。如果我，不，曾经的艾枚格利亚……这个名字对你们来说恐怕有些困难，就缩减成艾格吧。”
在人偶口中，艾格的信息缩减了大半，只剩下它的出身以及平生大事，即便如此，以人类标准那也是本千万字的大书。
人偶继续说：“你们用这个宇宙的一个绝佳模板，结合艾格留下来的原始数据，创造出了这个人偶正是良好的两个宇宙的连接点。所以我才能理解你们的话，你们也能清晰的明白我的意思。艾格一直找不到这个宇宙的锚点，所以它在前面的几百万年根本感知不到这个宇宙的任何存在，只能用理论凭空推导。它向这个宇宙投放的概念应该都被宇宙本身给毁灭了，毕竟维度差异如此之大，那些概念进入这个宇宙就会引发许多灾难。比如多出几个巨型黑洞或是引爆几万颗恒星。”
人偶的目光投向了楚君归：“看来你就是我这个身体的模板了。不错，你有很均衡的发展潜力，生命形态还可以更近一步进化。”
它的另一部分眼睛则是看向开天：“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艾格投放概念的痕迹。你应该不是这个宇宙的原生生命，而是某些个体在接触了概念后，想要仿制帝斯诺生命的产物。可惜的是，他们没能成功，也注定不可能成功。”
开天很是意外，它立刻抓紧机会追问：“为什么？”
“因为艾格投放的概念大部分是错的。那些概念不是太过于偏向我们原本的宇宙，要么就是为了适应这个宇宙进行改造，但是修正的方向错了。毕竟艾格只是个普通的帝斯诺个体，打通两个宇宙需要真正伟大的科学家，可惜它并不是，艾格的母体才是。伟大母体本来就在战争中受到严重伤害，创建这个节点时时间紧急，为了抢在衍生天灾察觉之前创建，她动用了自己的本源数据。所以在节点成功稳定之后，她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用最后的概念生下了艾格，期待艾格能够像自己一样伟大，为帝斯诺开辟一条逃生的通道。然而生命是奇妙的，就是最伟大的帝斯诺也无法掌握所有的奥秘。艾格只是个平庸的帝斯诺，这是可悲且无奈的事实。艾格用尽自己的一生试图进入这个宇宙，甚至为此放弃了诞生下一代的机会，可是依然没能成功。它耗费300万年的研究，甚至还不如你们这些脆弱的、数据寥寥无几的原生生物短短时间里创造的人偶成功。宇宙真是讽刺。”
博士说：“科学有时候确实需要一些运气。我只是有了一个想法，然后尝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就成功了。如果说原因，那么就像是在大海里修建一座探出水面的高塔，艾格已经把塔身从最底部修建到了距离水面只差一步的程度，而我恰好是那个放上了最后一块砖头的人。”
“你真是谦虚……嗯，谦虚，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词。你们有很多情绪，在我们看来这些都是无用的数据，只会浪费有限的资源。但是在生命的最后，无论伟大母体还是艾格，都出现了强烈的情绪。而我，就是这些情绪的产物。”人偶低垂头颅，看上去有些悲伤。
“以你的判断，你们宇宙那边还有帝斯诺个体吗？”
人偶的光芒忽然转为了深蓝，楚君归顿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沉哀伤，似乎整个宇宙都在走向沉寂。
过了许久，人偶才继续说：“伟大母体是帝斯诺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科学家之一，虽然同一时间建造的通向其它宇宙节点有十几个，但是这个节点肯定是最隐蔽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衍生天灾既然进入了这里，那么我们宇宙中应该已经沦陷，艾格或许就是最后的帝斯诺了。我并不是帝斯诺，我只是艾格残留下来的一段记忆碎片而已。”
楚君归问：“你称呼它们为衍生天灾，就是在这个世界里腐蚀了天空的那些东西，这个名称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人偶的大半目光投向楚君归，泛出一片晶莹剔透的光，好似在表达人类的赞赏：“你很敏锐。人类和帝斯诺的一个巨大差异就在于概念。对人类而言，概念是抽象的，可以随意修改，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帝斯诺的概念是文明力量的凝聚，它是存在的，有些概念同时具有可怕的力量。你们从艾格的名字中已经体会到了这一点，此外，你们身上都有艾格投放概念的痕迹，特别是你，你已经具备了帝斯诺的某些初级特征。”
人偶指的是开天。博士和楚君归都有点奇怪的感觉，看来在人偶眼中，开天才是进化到更高阶段的生命，自己两个虽然也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但是外表和许多功能器官仍是维持了人类形态。这在科学的角度，可以视之为进化不完全的证据。
人偶继续说：“衍生天灾来自另一个宇宙，它们最初也是通过某个宇宙奇点散播出来的。当时一位帝斯诺发现了这个奇点附近的奇异现象，于是停留下来观察。最初的衍生天灾只是介于纯概念和物质存在之间的原始形态，那位傲慢且愚蠢的帝斯诺居然赋予了它存在的概念。借助最初的概念力量，它成功得在我们的宇宙中凝聚出最初的概念实体。随后它快速扩张，不断扭曲和改造周围环境，变成它自身概念的衍生体。环境实际上也是帝斯诺个体的一部分，它的做法就像是一种寄生虫，以吞噬帝斯诺的身体作为营养来发育。”
“那位帝斯诺最初还没有觉察到危险，反而兴致勃勃地在观察。很快它就发现自己的存在被吞噬后，连概念都在消失，他这时才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仍认为以自己的力量可以扭转局面。接下来几十万年中，那位帝斯诺和衍生天灾反复拉锯，一直到他三分之一的身体都被吞噬改造，他才不得不向其它帝斯诺求助。”
衍生天灾
楚君归现在已经对帝斯诺有所了解，也知道概念是帝斯诺文明的核心，也是个体的力量源泉。帝斯诺个体的概念存在于周围空间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维度。这些概念可以视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就如同真实梦境，当创造者还活着的时候，这里每一个地方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人类无论在这里怎么活动、怎么破坏，都影响不了创造者存在的概念。就算把整条山脉给炸了，创造者依然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随着他的意念，概念就会发生改变，简单地说，他只要想一想，粉碎的山脉就会重组。
而在帝斯诺的宇宙，文明的发展更是夸张，就是把恒星给炸了，强大的帝斯诺依然能够复原，只不过要花些时间和精力。恒星爆发的力量也无损帝斯诺的概念存在，当时的宇宙中唯有黑洞能够粉碎他们的概念。所以帝斯诺都把黑洞当成最终的墓地。在帝斯诺文明的核心区域，他们甚至人为地牵引了大量黑洞聚集在一起，恐怖的引力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星系团，据说等同于10万亿个银河系。
衍生天灾能够吞噬和改造帝斯诺的存在概念，这就已经不是力量数量的问题了，而是性质和层级的问题。
人偶继续诉说。
当少数附近的帝斯诺赶到时，最初的那个帝斯诺已经失去了一半的身体。衍生天灾用他的身体和力量创造出了大批稀奇古怪的造物，它们介于生命和非生命之间，不好说有没有智慧，然而和衍生天灾本体不同，这些创造物都是本宇宙的产物，它们可以被消灭，只不过需要消耗一定资源。
几个帝斯诺合力消灭了所有的造物军团，然后抹除了衍生天灾的印记。在确定所有衍生天灾的痕迹都被清除之后，他们摧毁了那个奇点，带着重伤的帝斯诺离开。那片被衍生天灾改造过的宇宙，从此不再适合帝斯诺生存，那里无法放入任何概念，也就不能成为帝斯诺身体的一部分。
讲述到这里时有些难以理解，人偶就详细解释了一下。在帝斯诺眼中，宇宙虚空并不是空无一物，虚空同样是概念的载体，和行星、恒星并没有什么不同。许多帝斯诺的身躯可以横跨多个光年，在人类看来他们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只是虚空。但是在帝斯诺视野中，虚空也非常的富饶和饱满。
但是衍生天灾似乎吸收和转化了覆盖范围内所有概念，当它被摧毁后，那片虚空就从肥沃土地彻底变成了沙漠。那里是真正的死地，对宇宙来说，那一块区域无法进入，无法触摸，无法衡量，无法描述，已经根本不存在了。
少数帝斯诺认为危险依然存在，但是大部分帝斯诺认为奇点已经消除，衍生天灾所在的宇宙已经和自己的宇宙没有交集，继续研究这个奇点反而会导致危险。少数派的帝斯诺坚持己见，想要弄明白衍生天灾的本质。他们不顾反对，坚持研究。就这样在争吵和辩论中过去了十万年，帝斯诺们并没有停下在宇宙中扩张的脚步。宇宙太大，大到了哪怕是最杰出的帝斯诺也不如一粒尘埃的地步。而探索宇宙是帝斯诺的天性。
就这样，10万年后，衍生天灾再次在宇宙角落出现。当一个旅行的帝斯诺发现它时，它已经覆盖了几个星系，半径超过1光年。这位帝斯诺即刻和衍生天灾战斗，同时把消息传给了其它的帝斯诺。这次帝斯诺已经相当重视衍生天灾，短时间内就有多位赶到，激战之后衍生天灾被消灭，宇宙中又多了一块死寂之地。
这一次，研究表明，衍生天灾的出现与帝斯诺对它的研究有密切关系，只是无从知道具体原理。但是肯定和研究有关，因为在它留下的痕迹中有帝斯诺所做研究的概念痕迹。
少数坚持研究的帝斯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尽管他们在帝斯诺中属于最杰出的科学家，也是权力巅峰的人物，但仍然敌不过被绝大多数帝斯诺的民意，被迫放弃研究。
又是十几万年过去，在遥远的宇宙边陲，衍生天灾又出现了。发现它的是一位热衷于探索的帝斯诺。这一次的战斗格外快速，这位帝斯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求救信号，就被衍生天灾吞噬。
旅行家的遭遇震动了所有的帝斯诺，他们抽调了多位精于战争的帝斯诺，其中还包括了三位进化到军阀途径的精锐，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军队，开赴旅行家遇难的地点。这样一支军队在过去的岁月中足以碾碎本宇宙的强大文明，但是这一次却陷入了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