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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骤春暖,燕子新回,成群列队的鸟儿飞过宫墙,擦过四方的边檐追逐天际。
宫门甬道上,一层层红墙深深重重,尽头走来一队浩浩荡荡的仪杖,一行足三十多人,服饰鲜亮地走在宫道上,路边宫女太监纷纷背过身去避让,皆敛目垂首,一时宫道上只有行走间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偌长的队伍竟不闻杂声。
苏玉卿落在人群最后,沉默着回望这座宫城,群鸟在头顶盘旋几回倏忽没入檐顶,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她静静伫立半晌方才回神跟上前面的仪杖,怀中的狸奴不停伸臂在她手中翻滚,重得快要抱不住。
狸奴是苏昭仪的爱宠,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取名雪色,昭仪娘娘宠冠六宫,一时风头无两,它便也跟着水涨船高。
苏玉卿手上抚摸着雪色,翻腾不息的狸奴被安抚下来,舒服得嗷嗷叫唤。
最前方两个人走着走着,听不见身后的动静了,交谈声一下寂下去,纷纷回头看,仪仗队跟着停下。
春风和煦,暖意融融。
苏昭仪望着后面的女孩,素色的披帛半搭在胳臂上,身形还比不上她怀里的狸奴壮实,阳光照得脸色近乎透明,下巴尖尖,唇色微白,不做表情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几乎看不见。
此刻她目光带笑,视线还落在苏玉卿身上,话里却对着身边人,道:“母亲,妹妹性子很是安静。”
苏夫人一愣,也笑起来,“她呀,三竿打不出俩枣来,我早就不耐烦管她了。”
这听着根本不是嗔怪抱怨,还隐隐有些自得,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疼爱宠溺。
苏昭仪不准备接话,隻越过一众太监宫女看自己的妹妹,然后她招招手,温柔唤道:“玉娘,你过来。”
苏玉卿走到苏昭仪跟前,就听到她指指自己怀里的狸奴问:“就这么喜欢吗?阿姐把它送给你带回家好不好?”
闻言,左右侍立的人一时面色微变。
苏夫人警醒,犹豫地看向两个女儿,最后目光定在苏玉卿身上。
苏玉卿想了想摇头拒绝,又记起宫里的规矩,恭谨答话道:“多谢娘娘好意,无功不受禄,臣女愧不敢受。”
“到底多年不见,这是同阿姐生分了,如今隻唤娘娘不叫阿姐了吗?”
苏玉卿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进宫前母亲一再告诫过自己,宫里只有娘娘没有阿姐,让她务必时时警醒,万不可行差踏错。
她余光瞥向母亲,见她微微点头才改口:“阿姐。”
苏昭仪笑了,但这笑又漫上苦涩,停了一下便笑不出来了,她的母亲、她的妹妹本该是她最亲的亲人,现在自己只能在这长宫甬道上送她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