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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昏黄如豆,风吹得灯影摇晃。赵嫣关上门,用手小心护住脆弱的灯芯往内室走去,内室摆放简陋,除了床榻桌椅就只剩下一方梳妆台——为了过冬,她们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此刻昏暗狭小的室内岑寂一片,有微弱的光从她手心溢出来。赵嫣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响起,她把煤灯放在桌子上,身子腾挪上椅子,小短腿够了够才艰难坐上去,快速掏出怀里揣着的两枚金镯,笑嘻嘻对着床帐里说,“阿娘,你看,我们有钱了,你想不想吃熏鹅掌,上次丹珠姐姐送来的我就吃了一个。”
帐子里没有应答声,静谧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赵嫣静静地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帐,她显得很紧张,晃动的小腿停下来,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漫长。月光慢慢爬进来,照亮床榻上单薄的被褥微微隆起,半截手腕露出来在月光的映衬下泛出冷白色,肌理隐隐透着层青灰。
她目光扫过去,身体僵硬,空气也稀薄了几分。
慢慢地,她将镯子放回自己怀里道:“还是先给阿娘抓些药喝吧,太医院有些远,我不认识路,要不然明天找丹珠姐姐带我去,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空……”她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怕惊扰床上沉睡的人。
收好镯子后,赵嫣爬上床边的小矮塌,离得近了,鼻端嗅到一些难闻的异味,她在黑夜中无声地眨了两下眼睛,拉高自己的小棉被盖住自己的头。
月光徘徊入户,拉长缩短又拉长,于是她也睡着了。
后半夜刮了一场不小的风,赵嫣睁开双眼的时候,正对着屋子外面两棵桃树,她急忙跳下被窝去关窗,阿娘有咳疾,不能见风……
她牢牢记得这点,那个好心的女医官嘱咐过她。
赵嫣出房门,端起木盆去廊下打水绞了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冷水冰得她浑身一激灵,长吁口气,头脑清醒了,走前不忘锁好门窗,做完这些她才放心出去。
丹珠是杜才人的侍女,年前事多,翠微宫的穆婕妤说人不够使唤,来河洛殿借走了人,至今未还。
她从角门溜进去,两个婢女知道她是谁都没管她,还顺手给她指了位置,“丹珠在后殿除草,今儿十六公主在宫里。”后半句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赵嫣点点头道了声谢,迈开腿跑了起来。
后殿花园里空花盆堆在花架上,旁边是沤好的花料,墙根靠着鲜花根苗,有牡丹、栀子、醉蝴蝶。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活又多又杂,想必花房的人偷懒全扔给丹珠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