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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道:“敢问老大人,在您的眼中,长乐是受到万民供奉长到如此年岁的吗?”
那位大臣不解,但隻匆匆瞥过赵嫣一眼,恪守礼教,转过头不直视她。
“想必在老大人心中是如此认为,不如同老大人说一则故事吧。赵嫣六岁时,宫中盛行孔雀裘,衣饰以孔雀羽毛为罕,宫外争相效仿,一时之间黄金有价雀羽无价,旁人都有的东□□我没有,我虽心中羡慕但并不强求。
“一次,我的十六皇姐拿我取笑,我与她厮打,从她的衣饰上揪下来一小块,我的生母拿着这一小块雀羽做了两隻雀羽摇铃,售往宫外,一隻摇铃过一个冬天,因此我的十六皇姐虽打了我,我也因此受罚,我却十分感激她。
“宫外的人瞧宫里的人,隻觉蒙着一层珠光宝气,认为我们都是金玉锦绣堆出来的人。老大人瞧我想必也是如此,方才您问我由何人教导,我可以回答您,赵嫣八岁之前是生母用一针一线换取的一粥一饮哺育成人,八岁之后得幸宫中女官教我识文断字,诗书礼义,我的十二皇姐分享尺头布匹、笔墨纸砚、饷银俸禄,及笄后由养母淑太妃一力供应吃穿,操持用度,未拿宫中一分一毫。”
大殿空旷,落针可闻。
先帝妃嫔子嗣众多,后宫人丁臃杂,但他们没想到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位公主还需这样卑微地讨生计。
老大臣复又重重看了赵嫣一眼,有些底气不足,道:“公主即便不为皇家供养,但仍旧是大楚子民,边关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时,身为子民,自当肝脑涂地,若能以一己之力护佑家国,又是何等荣耀!”
赵嫣笑了笑,走到武官一列,为首的是皇后母家,如今的郑国公,武官之首。
“国公大人,您是边关驻将,赵嫣是禁中公主。身为驻将,战时领兵作战,统领三军,休时修筑城防,演练兵事,这是您的职责。赵嫣身为公主,于上敬重长辈,于下身为垂范,修贤媛淑女,这是我的职责。但如今我以一身平敌,敢问国公大人,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郑国公还未开口,就已羞愧地满脸通红,此时再无人出声。
四周静了一静。
新帝观望许久,终于在这当口发话道:“皇妹巧言善辩,朕的百官竟没一个能辩得过你。朕倒想问问皇妹,你如此百般拒婚,可是有了心上人?”
赵嫣一惊,唯恐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不敢说有,也……不能说没有。
霎时心如擂鼓。
上首的眼神锐利,压得她几乎快要透不过气。
“有还是没有?”他又问了一遍,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似有回音。
满殿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写满了探究和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