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弱者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剧情)
“果然是你……”
荧握住剑柄的手骤然握紧,一边这样想着,她一边微微偏头,仿佛被光球的话语勾起极其痛苦的回忆,于是难以忍受地转头避开。
见到她的动作,光球的声音猛地高亢起来:
“所以,只有神,才是最明智的统治者与管理者,能带来最纯粹严谨的公平!带来永恒不变的幸福!”
“你口中的神,该不会是你自己吧,一头神神叨叨、只知道在背后算计人的阴沟老鼠?”
一声哼笑从不远处传来,然后是机械拳套发动的轰鸣声,夹杂着涌动的冰元素力,一下下猛击在结界障壁上,不过十数下,便从外部将障壁击得粉碎。
“莱欧斯利,你没事!”派蒙激动地飞起来,扑到突然现身的男人身边:“我和荧还以为你被那颗大光蛋算计了,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哈哈,让你们担心了,”莱欧斯利大步走进来,走到荧身边,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还是荧比较聪明,似乎早就发现了什么,多亏她用这东西提醒我,我才提前做好准备,所以那些精神攻击对我没什么作用。至于杜吉耶暗地里培养的怪物和发条机关,三拳两脚就被我解决了。”
派蒙飞近一看,发现原来是莱欧斯利一开始给荧用来防止噩梦的吊坠:“咦,奇怪,荧你是什么时候给他的?”
“岔道处分开的时候。”荧接过吊坠放进口袋。
“你早就发现我在暗中监视你们,对我产生提防了。”那颗光球的声音低沉下来:“为什么?这个男人有这么值得你信任?就算他屡次三番地伤害你?”
莱欧斯利微微一愣:“你在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伤害荧了。”
“你是习惯于沉溺虚幻的梦境,所以将梦和现实混淆了么?”荧这时候抬起头,直视那颗光球,神情冷静:
“我一直都很清楚,那只是一场梦,一场由你刻意编织的梦境。你用你充满主观臆测的梦境来作为说服我倒戈的理由,未免太可笑了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事实上,只要有七情六欲,所有人和神都有犯错的可能,想要实现你所说的真正的公平幸福,只有让全部的管理者都成为无情无欲的机械,包括最高统治者和其管辖的所有下属,但这可能吗?即使是你自己,不也同样有着欲望,甚至还因此伤害无辜的普通人吗?”
荧踏前一步,单手挥剑前指:
“在走向你设定的目标的路上,第一个要排除的,正应该是你自己啊!”
“说得好,”听到荧的一番话,虽然有些地方不太理解,莱欧斯利依旧赞了一声,消减敌人斗志的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如果真想取代我,其实很简单,就像上一代梅洛彼得堡管理人那样,来和我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只要赢了我,相信不会有其他人提出异议。”
“连与我正面决斗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让人相信你的承诺?”莱欧斯利微微摇头,同样抬起拳头,做好作战准备。
那颗光球不再飞舞,似乎彻底愣住,静止在空中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不……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它不可置信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到最后已经接近嘶吼。
“噫,”派蒙小心翼翼地躲到荧身后,轻声说:“这个大光蛋怎么回事啊?难道被你们说发疯了?”
“什么叫被我们说发疯了,明明是我们的话让它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莱欧斯利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开玩笑似的回道。
那颗光球开始颤动,上面浮现出不同人的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表情各不相同,或微笑,或哭泣,其中一张脸让荧微微一愣。
“既然你未被虚幻浸染,”光球疯转了几秒,然后所有浮凸的人脸同时狰狞起来,异口同声地大喊:“那便干脆让你接受所谓的真实吧——!”
下一秒,光球闪电般飞扑过来,荧和莱欧斯利同时阻挡,却根本触摸不到实体,只能任由光球冲进莱欧斯利身体,将他笼罩在一道刺眼的白色光圈中。
“莱欧斯利!”荧和派蒙同时担心地大喊,想要伸手扶稳对方,却被那道白色光芒释放的无形力量猛地冲开。
“呃……”莱欧斯利单膝下跪,痛苦地扶住脑袋,仿佛有一吨海水在往他脑袋里灌,让他觉得脑子涨得快要爆炸。
“怎么办,光球根本抓不住,”派蒙急得跺脚:“快想想办法啊,荧!”
荧同样焦急,握紧手中剑柄,她飞速地开口:
“胡图鲁,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一直在暗中布局的你,难道现在还要袖手旁观吗?”
话音落下,莱欧斯利身上闪烁的白光猛地止住,然后呼吸般颤抖起来,随着荧的话语,一张老年男性的脸庞浮现在白光表面,他的瞳孔是星星形状的:
“原来早就发现我了么?看来你远比我想的要冷静得多,也聪慧得多,就算在情绪被无限放大的梦里,也依旧足够敏锐。”
听到对方的夸赞,荧却并没有多么高兴,她急躁地说: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先别管这些,赶快阻止那家伙,不能让莱欧斯利出事。”
“放心,在我们谈话期间,现实的时间是静止的,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解决问题。”
听到这句话,荧才有心思四下张望,发现不知何时,原本的大厅已经变化成一片朦胧的白雾,雾间有猩红的花朵和苍翠的树枝若隐若现,除此以外,只有她、莱欧斯利,以及莱欧斯利身上长着胡图鲁脸孔的光团。
看到这里已经不再是现实,荧暂时放松下来,面对那张脸孔不断的打量,终于开口解释道:
“其实我在进入梦境后的最初的确很茫然,但在看到那份关于「人造魔神」的资料后,我开始有了一定的联想。”
“如梦中资料所说,人类产生的绝望和痛苦情绪,能够以食心花为媒介来创造魔神,而在现实中,杜吉耶正在不断用黑色石头带来的绝望情绪控制众人,两相联系,我不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杜吉耶利用黑色石头,不仅是为了使用痛苦情绪来控制他们,更是为了给食心花提供养料,去创造一尊支持于他的「人造魔神」。”
“在此基础上,联系莱欧斯利告诉我的杜吉耶背后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以及我在接触到檐帽会相关证据后的诡异梦境,我开始猜测,我的梦境,或许正是杜吉耶供养的那尊人造魔神的手笔,而祂的目的,是要让我因为梦境中的痛苦对莱欧斯利产生憎恨,以及,对他的统治产生质疑,从而倒戈向杜吉耶这帮人。”
说到这里,荧停顿下来,比出两根手指:
“但这就产生了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那个光球要在梦境中向我展示「人造魔神」的资料?这种主动揭祂老底的愚蠢行为,我想不通祂为什么要这么做。”
“二就是,如果光球只是想让我对莱欧斯利产生憎恨,那么根本没必要设置什么深渊公主的身份,相反,祂只需要让我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从始至终顶着人贩子的罪名,就能让梦中的莱欧斯利和我之间产生裂痕。”
“思考到这里,我才惊疑地发现,它们其实是同一个问题,”荧用手托住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着:
“梦境里,我深渊公主的身份,有些过于格格不入了,像是被另一种意志生硬地插入进去。而这一身份的体现,从头到尾不过是那几个自称深渊潜伏者家伙的一面之词,当然,还有我在擂台下突然拥有的那股大概属于深渊、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力量,以及你最终向我展示的属于坎瑞亚遗物的「人造魔神」技术记录。”
“我最初并未发现这一点异常,是因为在擂台处,我身体内莫名产生那股深渊力量时,灵魂感受到的虚幻力量波动与那颗光球的感觉一模一样。但在亲眼看到那张羊皮卷由白纸资料扭曲而成的过程时,我才猛然意识到——”
“尽管同出一源,但与深渊公主线相关的力量,和光球梦境力量的意图似乎截然相反。就像人的左右两手开始互搏,又像棋盘上出现了两个敌对的棋手,同时控制着我这颗棋子。想通这一点后,我终于成功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暗中扭曲梦境,刻意营造深渊公主线的,正是你——人造魔神技术的创造者,坎瑞亚覆灭后的遗民,胡图鲁·亚尔伯里奇。”
“精彩的推理。”胡图鲁笑起来:“不过你错了一点,棋手虽然有两个,可棋子却不止你一颗。”
荧闻言一愣,但不等她追问,胡图鲁已经继续说道:“那么,你认为我做这些的意图是什么呢?”
荧被对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她思索片刻,才接着说:
“你研究「人造魔神」的技术,大概率是为了抗衡天理、重建坎瑞亚吧;至于你为什么要通过梦境向我透露你的身份和「人造魔神」技术的来源,说实话我并没有想清楚,只是我想,你和那颗光球一样,大概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否则,你也不会利用我被梦境引发的负面情绪,故意指导我掌握心灵之力,从而主动挣脱梦境了。”
“哈哈哈哈,你学得很快。”胡图鲁大笑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学生,但相比之下,”他的语气变得惆怅:
“我就不是个很好的学习者了。”
“许多年以前,当我偶然得知‘心灵之力’的存在后,我开始想方设法进行研究。刚刚取得一定成果,天理便毫无预兆地降临,使坎瑞亚覆灭。为了取得与神战斗的资本,也为了重建坎瑞亚,我在死亡的前一刹,推动了「人造魔神」的诞生,自己也投身其中,借此苟延残喘。”
“「人造魔神」诞生后几经辗转,最终进入梅洛彼得堡,被杜吉耶获得。他暗中投入研究,利用黑色石头榨取人们的痛苦绝望,使魔神越发壮大,那些盘踞在梅洛彼得堡以及这座秘境的食心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随着魔神更加壮大,早就留有后手的我神智逐渐清醒。我回忆起来,自己一开始创造这项技术,所希望实现的,应该是凭借人们对现状的绝望,还有对不公的仇恨,无数这样的普通人类将精神力量汇集在一处,就能够创造出强大的、完全受到人们掌控的神明,为人类带来期待已久的自由与和平。”
“可惜我失败了,太弱的精神波动无法使食心花盛开,太强的则会让食心花也沾染上情绪,让创造出的神明拥有不受人类控制的自主意识,产生欲望和贪婪,甚至频繁地陷入疯狂……哎,如果我能活得更久一点,或许能让技术更完美一些。”
“看到被我一手创立的魔神技术越来越背离初衷,我判断不能再如此继续下去,于是在这次祂因为杜吉耶受到调查、对你施加梦境影响的时候,我暗中插手,指导你觉醒心灵之力。”
“你应该知道,你和心灵的力量同属于提瓦特世界之外的存在,因此,你会拥有比祂更强的亲和力,在我的配合下,你有足够的能力去攻击祂的弱点,摧毁这尊已经失控的魔神。”
“原来如此,”荧若有所思地点头,之前见到光球三言两语就被他们说到癫狂失控,她便已经有所猜测。但在胡图鲁示意她动手前,想到檐帽会里那些人所受的折磨,她却忍不住问道:
“希望不会让你感到冒昧,我想最后问一句,即便按照你最初的设想,你创建的象征人类希望的‘人造魔神’技术,迟早也会建立在人的血泪之上。以此来获得神的力量,真的值得吗?”
胡图鲁闻言一颤,他的脸孔水纹般荡漾起来,沉默了几秒后,才叹息一声回答:
“我不知道,可惜弱者,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说完这句话,他颤动得越来越厉害,仰着头说:
“不必多说了,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在胡图鲁的引导下,荧再一次鼓动体内的心灵之力,她体会着向虚幻与现实罅隙飘落的失重感,世界开始缓缓地转变,变为散发着微光的线条。万事万物的颜色如同漂浮于水面的颜料团,荡漾着融合、离散。
她在这真与幻的交界处伸出手,轻轻拨动某根线条,撕扯开几个关键的节点。随着她的动作,仿佛一缕猩红的血,从雾间若隐若现的花瓣处流出,晕影一般伸长,交织进树枝的苍翠、光球的白芒,勾动着绿与白,彼此蹙缩、凌乱,而后崩塌……
下一秒,充满隐喻性的世界在荧眼前减淡,现实的一切重叠着映入眼帘,仿佛在亿万道哀嚎痛苦与乞求声中,那些曾挤满整座大厅的虚幻花枝开始化作光芒点点,落在荧的肩头、发顶。
在荧仍不断拉高的视野里,她看到这座水下监狱的外围,一株将整座监狱建筑包裹起来的巨型猩红花朵,也同样开始枯萎、崩裂,和眼前的花枝一起,摇动着化作碎光。
与此同时,那颗光球和其上的无数人脸,也不断破碎着升高,男女交织的哭泣与嘶嚎声中,荧隐约听到胡图鲁发出一声渺不可闻的轻叹:
“真想……回家啊……”
伴随着叹息的余音,所有人脸与花枝一起,纷纷化作残光坠落。
望着眼前梦幻的一幕,荧心情复杂地感受到——那些因虚幻而生的欢笑与眼泪,爱与憎,善与恶,希望与绝望,大概都会随着这些食心花和光球的死亡,一并于此迎来消亡。
几个呼吸之后,一切幻影都陷入破灭,莱欧斯利体表的白色光芒也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啊?荧,”派蒙呼喊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传入荧的脑海:“刚才你突然就愣住不动了,我怎么叫你你也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也中招了呢。但只过几秒,你伸了伸手,然后那颗光球闪了闪,莱欧斯利身上的光就‘呼’的一下子不见了,是你做的吗?”
“是我。”荧回答。
“那莱欧斯利是没事了吗?”看到荧点头,派蒙高兴地飞着转圈圈:“太好了,荧你太棒了!”
正在此时,依然单膝跪地的莱欧斯利闷哼一声,荧和派蒙立马过去查看。
“你没事吧?莱欧斯利。”这样说着,荧伸出手,要扶着对方站起来。
“唔。”跪地低头的男人突然抓住荧伸过来的手,在女孩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热的大掌按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额头上。
“咦……”听着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莱欧斯利睁开眼,满是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身前的女孩儿。感受着额头荧手掌传来的温热,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个略显复杂的笑容:
“放心,我没事。”
处理掉那个幕后黑手大光球,杜吉耶本人也被顺利抓捕后,又进行了一系列收尾和善后工作,这件失踪案才算彻底尘埃落定,荧和莱欧斯利终于有时间一起来到医务室,接受一番细致的全身检查。
确定无论是之前荧的突然昏睡,还是莱欧斯利被那颗光球冲进身体,都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暗伤或者精神污染后,负责检查的护士长和他们本人都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时间已经不早,莱欧斯利便带着荧和派蒙来到特许食堂,准备先带她们吃顿晚饭,然后再让她们离开。
莱欧斯利领着荧和派蒙在食堂餐桌落座,食堂里面人很少,大片灯光也都熄灭,他们三人坐在一小块还亮着灯的地方,就着几份已经发凉的福利餐吃。
“嗯,实在不好意思,”莱欧斯利有些歉意:“时间太晚了,只好请你们先将就一下,等过两三天,这件案子的后续事宜全部处理妥当,我再邀请你们参加正式的庆功宴。”
“没关系,之前坐牢已经吃习惯了。”荧不是很在意,随手拿起筷子吃起来。
“就是就是,以前冒险在野外我们吃的比这差多了,没事啦,不过庆功宴,嘿嘿,会有很多好吃的吗?派蒙好期待!”
“哈哈,”看着派蒙眼冒小星星流口水的样子,莱欧斯利大笑起来:“肯定有,我叫厨师多准备你们喜欢的菜,保准让你们吃得尽兴!”
“这么好,”派蒙激动地上下翻飞:“那派蒙这几天可要少吃一点,到时候腾出肚子吃大餐嘿嘿……”
荧有些无奈地扶额,心中忍不住嘀咕自己也没有饿着派蒙啊,怎么一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呢?
这样想着,坐在她旁边的莱欧斯利突然靠近了些,低声问她:
“荧,说起来,之前那位自称‘神’的光球到底和你在说什么?我到之后,听到你和祂一直在说梦境之类的话,难道之前你好几次突然昏睡,都是祂搞的鬼?祂在梦里对你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莱欧斯利的问话,荧瞬间心脏狂跳,呼吸也加快了不少,但只几秒,她就控制着自己强行平静下来,镇定地回应:
“之前昏睡确实是祂做的,至于梦的内容,”她抬起头对莱欧斯利笑了笑:
“就是一些恐怖的片段,效果和那些黑色石头类似。像通过黑色石头控制檐帽会那些人一样,祂也试图用那些梦境控制我,但是被我识破了,还顺带发现祂一直在监视我们,所以秘境里才故意装作被控制的样子。”
“原来如此,荧果然一直敏锐又聪明!”莱欧斯利露出恍然的表情,语气中也流露出赞赏:“我说秘境里你怎么突然对我有些疏远,一开始还有些难过呢,原来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真是辛苦了啊。”
“还好,不是很辛苦……”见到莱欧斯利毫无怀疑,荧稍微放松下来,努力露出自然的微笑。
“这么说的话,”莱欧斯利却突然俯身拉近距离,冷不丁地向荧发问:
“梦境的内容是和我有关吧,具体都是些什么呢?”
荧完全措手不及,她本来放缓的心跳一下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握住筷子的手紧攥到发白,随着记忆翻涌,梦醒后一直被刻意压抑的负面情绪开始爆发,窒息的闷痛难以抑制地从心底一股一股往上蹿,眼泪几乎要漫溢出眼眶:
“不可以……”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不可以在莱欧斯利面前失态,不可以被他察觉,你可以的,荧……”
就在她眼泪几乎要流出来的时候,派蒙恰好出声,打断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声对话:
“咦,派蒙刚想起来啦,莱欧斯利你早就知道黑色石头的功效,是不是也亲身体验过啊?派蒙好想知道你都看到了什么啊?毕竟莱欧斯利你看起来就很坚强,完全不像有害怕的东西呢。”
“嗯?”莱欧斯利一顿,转头见派蒙正满眼好奇地盯着自己,只好按捺下继续向荧追问的念头,先回答道: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和我年轻时有关。我是从小在寄宿家庭长大的,本来以为养「父母」虽然不是亲生,但也还算慈爱。”
“可谁知道,他们其实一直只是在欺骗罢了,我们不过是他们用来挣钱的牲畜,等到长大了,就带去市场贩卖。”
“我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我之前的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都被处理掉了。因此,在知道他们残忍的真面目后,我杀了他们,放走了所有孩子,然后被宣判有罪,来到了梅洛彼得堡。”
“啊……”派蒙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
“可能有些过激了,”莱欧斯利单手托着下巴,也许是回忆起了从前,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想了一会儿才继续看向派蒙说:
“毕竟当时我太年轻了。不过,我也并不后悔,无论别人怎么想,我已经像现在这样活下去了。”
见派蒙听完后努力思考的样子,莱欧斯利突然话锋一转,向着旁边一直默然的荧说道:
“其实荧应该早就知道了吧,白天我们出发前往调查檐帽会之前,荧你一直在问我关于‘欺骗和伤害’的问题,我当时就想,你是已经知道了我从前的罪名,委婉地询问我当时的心路历程么。”
“虽然不知道荧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些陈年旧事,不过想知道的话完全可以直接问的,不必顾虑,我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荧这时已经控制好情绪,听到莱欧斯利的话,她心想原来如此,原来当时莱欧斯利将她话里的自己当做了他的父母,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罢了。
察觉情绪又低落下去,荧勉强对着莱欧斯利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在莱欧斯利还没来得及转回刚才的话题、继续询问梦境内容的时候,她抓住派蒙,确定她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于是快速起身向莱欧斯利告辞。
根本无法挽留去意已决的荧,莱欧斯利只能把想问出口的话咽回嘴里,起身送她们离开,然后苦笑着走回食堂,坐回餐桌。
低头看向摆在荧位置的餐具,莱欧斯利似乎嗅到空气中还残留着一阵似有若无的幽微香气,他着了魔一样把那曾被女孩儿舔过的勺子拿起来,放进嘴里,于是下一刻,光球冲进身体后带来的无数幻象被瞬间激活,和现实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唇舌交缠的滋味无比真实,令他着迷,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手臂肌肉紧绷到极点,他在幻象中将女孩儿按在腿上,用力揉弄她的身体,同时痴迷而激烈地和她亲吻,发出“啧啧”的暧昧水声。
然而不过几秒,混乱的记忆碎片再一次遗失,感受着口中冷硬的金属触感,他双眼发红,欲求不满地拔出那柄勺子,“嘭”地一声丢在桌子上。
低头扶额,将带着浓重侵占欲望的双眼紧紧闭上,莱欧斯利嘶哑着声音苦笑: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
另一边,荧和派蒙离开水底,走在枫丹的街道上,这时夜色已深,路上行人稀稀落落,两旁路灯散发着过于明亮的光线。
在光与光的交界点,街旁建筑投下的浓重阴影里,确定不会再有其他人看见,荧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开始在脸上流淌。
当微风拂过带来一缕冰凉,荧听到派蒙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荧,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之前反复压抑的悲伤情绪彻底爆发,她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象,在阴影中蹲下身痛哭。
见到荧这样,派蒙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然后用小小的身体紧挨着她,热乎乎的手掌摸着她头顶:
“荧,你别哭啊,告诉派蒙怎么回事好不好?”
“派蒙,我好难受……”
“别难受啊,派蒙会一直陪着你的。”听着荧抽噎的声音,派蒙一下子慌起来,她努力张开手臂抱紧荧,对荧说:
“到底怎么啦?告诉派蒙好不好,派蒙一定会帮荧的。”
“我找不到了……”荧趴在派蒙小小的肩膀上,她金色的头发颤动着,身体哭得一抽一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那个人,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三天后,收到莱欧斯利的正式邀请,荧和派蒙再度踏入梅洛彼得堡,参加特意为她们举办的庆功宴。
或许是太高兴,又或许是情绪亟需宣泄,宴席上荧喝的很多,人都散尽的时候,她还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吃饱喝足的派蒙也靠着她手臂倒在桌上,困倦地眯起眼睛。
处理好宴席的后续事宜,莱欧斯利来到荧和派蒙旁边,轻声叫起她们:
“荧,派蒙,醒醒。”
荧依旧毫无反应,派蒙倒是说梦话般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但接着就翻过身继续睡。
“这……”
跟在莱欧斯利身后的下属看到这一幕,都感到十分无奈,莱欧斯利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轻笑一声,让他们收拾出房间带派蒙去休息,然后伸出手将荧打横抱起,将她带到自己的卧室。
把醉酒的女孩儿放在床上,莱欧斯利伸手摩挲她泛红的脸颊,带茧的指腹一点一点下挪,最终落在那两片樱红的唇瓣上。
柔软湿热的触感如同蝉翼扇动空气,刺激着迷乱的神经,莱欧斯利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些混乱的幻象早已平息,然而记忆里依旧残留着鲜明无比的情欲,甚至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成为一种失控的疯狂。
前一天傍晚,死伤人员的后事全部处置完毕、对元凶与被一众帮凶的刑罚也尽数确定后,莱欧斯利走进办公室,在整理案件相关证据存档之前,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粒花种模样的圆球物体。
凝视着花种表面凹凸不平的纹理,莱欧斯利似乎回忆起什么,静静思索片刻,他最终嘲讽似的轻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人造魔神」……虽然努力值得尊重,但可惜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