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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梅兰竹菊和李四海龙王音修长老的人情世故私教课

 

大弟子闭了闭嘴咽下好多个比方,才又说道:“我看他俩那么相左的性情,肯定不亲厚。谢长老说不定就是要挤兑他,才把戒符给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豆芽菜——咱们这么巴巴儿地送信去了,别回头没讨着谢梅兰竹菊的好儿,倒得罪了李四海龙王。”

长老不管是对这番话还是那几个怪名儿都看不上,眼尾边斜睨了徒弟一下,手指点了点手腕,问道:“你说他是小豆芽菜就是啊——那串子呢?”

大弟子看着师父的手腕也觉出自己这番论断的漏洞了,毕竟他就是心疼那珠串儿才有这些话的。可是他带着所有年轻人的病根儿,总觉得老辈不如自己精算,于是又说道:

“就说谢长老是真疼这小孩儿,那他现在也就是个不掌实权的孤家寡人。咱们冒着得罪李卧酒的风险巴结上谢长老,那可不上算——清魄派眼下万八千的子弟,一半儿可都是李卧酒的门徒。”心说反正就是那串宝贝珊瑚赶紧要回来吧,师父咱俩有捞的就捞啊!

长老觉得自己这个大弟子真是外面精里面傻,指尖点着他的额头,张嘴念叨了一连串,“哼!你小子眼皮子浅、心眼子粗,命里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

大弟子自执其是不以为然,也学着袖起了手,嘴里却说:“请师父教我。”

长老今天有了喜事心气儿顺,倒真耐着性子指点起他来,“你当李卧酒凭什么这样威风?他一个长老弟子,如今明面儿就压过了掌门首徒,暗地里整个月派都跟了他的姓。再说那五宗里的其他四派,除了善下门,还有谁没被他塞的好处美了嘴甜了心、半推半就降服了?——你说他哪来那么大的权势,哪来那么多的钱?”

大弟子动了动肩膀,他作为和李卧酒一辈的当家弟子,此时脸上带着不情不愿但又不得不服的淡淡神情,说道:“能耐呗,天生的……他拳头硬,门派里的愿意跟他,他眼光又毒,真能带着门派捞出金山来。他还不吃独食,是好儿散三分,自然其他门派也就被他拉拢了……”

长老闻言冷笑一声,“哼,拳头硬?山高高不过太阳去!清魄派名门正道的掌门和首徒还没死呐。”

而后长老盯着自己的大弟子,含笑鼓舞道:“你如今也是寒商宫野心数一数二大的了,本事嘛,也是矮子堆里的将军——俨然只看拳头和眼识,你就是寒商宫的李卧酒了。怎么样,敢不敢去叫叫咱们掌门的板?让大家伙也跟着你姓回王?”

王姓大弟子低了两下头,赔笑的意思是说师父您别寒碜我了。

“人清魄派九峰十二巅就敢跟着他姓李,为什么?”

王大弟子半明半昧,还是疑惑着没有答言。

“师父今儿索性把饭喂到你嘴里,来,张嘴——我问你,清魄派九峰十二巅,李卧酒跟着谢冷卿住的是哪一座?”

“白霜峰啊。”

“好。清魄派如今是死得只剩下一主三长老了,可当年是正正好好的十二个亲传正徒,先掌门退位时,点了自己的首徒孟半璧继任,然后分封这十二弟子各居一巅,给了他的关门弟子谢冷卿白霜峰——你知道白霜峰的‘白霜’是什么意思?”

王弟子觉得师父废话太多,有点耐不住性子了,“白霜就是白霜啊,秋冬的白霜。”

长老直接兜头给了他一巴掌,“是‘一峰受月白成霜’的‘白霜’——这句诗是先掌门亲题在山顶上的。月派先掌门分了弟子十二峰,只有他谢冷卿‘一峰受月’!”

王弟子讶然张了张嘴,琢磨着个中玄妙,觉得师父这一巴掌仿佛是当头棒喝一样。

“这谢冷卿是当年月派里最受宠的弟子,不光他掌门师父疼他,几个长老师叔也都疼他。你当他那几个亲师叔故去了,就没留点什么给他?你当他亲亲的师父给了首徒大师姐掌门的位置,就只给了这关门小弟子个‘一峰受月’的虚名?”长老一句一句地提点着他。

“如今李卧酒能横行,能做四海捞钱的龙王,一是眼下世道变了,一千年无人飞升,大家都憋在地上,地上僧多肉少啊,掌门长老的位子就那几个,教会了徒弟就饿死师父,大家都开始藏能耐,所以显出谢冷卿李卧酒这一对儿来了。谢冷卿当年不想收徒弟,是被掌门大师姐按着头收的,可是收了呢,他也就把本事全喂进去了,不藏不掖。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是谢梅兰竹菊。”

师父说到这里,王大徒弟面上露出点“您还好意思说呢”的神色来,想是因为师父的藏技而积怨已久了。

他们这对师徒就这点儿好,因为都知道彼此的小人脾性,所以面对面也不装,反而以真互示显得亲和了。

“你也别瞥我,咱爷俩都知道互相几斤几两,今天就算你师父我倾囊相授了,把本事传给你十成十,你的力量也就够把我捣鼓下来自己坐上去的——人李卧酒有劲儿知道往外使,你就会天天盯着我的长老位子。”

大弟子被他师父说蔫了,“您接着说二吧,他李四海龙王能横行,二是因为什么?”

“二是‘谢冷卿首徒’的面子比天大!你看月派掌门那个首徒,恨李卧酒都恨成那样了,他的掌门师父可是对李卧酒说过什么没有?没有,一句话都没有,孟掌门是看着她亲师弟的面子。”

“按理她也说不得,”王弟子到底是年少气盛,不服不忿,“谢冷卿首徒和掌门首徒比,一强一弱,强的压倒弱的,天经地义——您说这是那教本事的错,还是那藏本事的错?”

长老被他徒弟这么暗讽一嘴,鼻子里冷冷地笑了,“你啊,忒嫩。”

王弟子瞅了一眼师父,长老在他的注视下才接着说道:“不怕告诉你点秘辛,那李卧酒三百年前是街头混混乞丐的出身,混到不成了得了痨病了,才拼着最后一口气上山拜派。他借着一口饭挣出命来,赶在被痨病催死前引气入了体,此后他这一路都比人强,也因为他太要强,所以当内门弟子时得罪了不少人——强有什么用?他能单挑两个的时候,五个人围殴他,能单挑五个的时候,十个人围殴他。月派二长老的徒弟们是有了名的烂泥,也最恨李卧酒事事拔尖,那时候说揍他,招上百来个弟子挟他到山下去揍,揍得就剩一口气了,笑嘻嘻丢开手走人,任李卧酒爬一晚上爬回去。我那时节因为生意上的关系常跑清魄派,也是因为总看见他们打架,被打的也总是那一个,所以才好奇打听出这些前尘往事来。”

“李卧酒现在强,强就能压倒掌门首徒啦?当年那上百号月派内门弟子如今要再来围殴他,他照样打不过,照样得咽下碎牙趴着走——为什么没人再敢打他了?”

长老拿话问着他的徒弟,徒弟有些受教地看着师父,不再言语。

“要是今天谢冷卿抖一抖手腕不要这个徒弟了,清魄派一个大掌门和那两位长老登时就可以翻脸。到时候都不用上面的出马,单是一个掌门首徒,就能把李卧酒治得比从前痨病乞丐还不如。”

王徒弟有些出神地看着师父。

“懂了嘛!什么时候,识人都得先盘道!”长老拍了徒弟一巴掌,把他拍回了神,知道自己这是把他说服了,哼哼两声,“实话告诉你,师父我心窍上的功夫比拨琴弦的功夫精多了,你今天听我一言,胜过学功法三招,这才是师父能传给你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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