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深夜。
对门而开的透明玻璃窗前垂下厚厚的窗帘,隔开了稀碎的月光。窗下一张硬板小床上铺了略厚的一层被褥,被下神父睡得正沉。
就在一个小时前,被腿上剧痛折磨得辗转反侧的神父强撑下床,向修女讨了些安眠药和止痛药服用,这才勉强睡下。
意识沉进又深又沉的梦境。
莫兰的睡姿很乖,是与他本人性情一般的沉静。他此时仰卧,一只手掩在被子之外,另一只手被被子盖住,虚虚地搭在腹部。
光裸的左腿绑着纱布伸出被子。
被褥遮掩之下,那条纯黑色的尾巴无声无息地动了起来。
它先是颇具安抚意味在左腿的纱布边沿贴了贴,而后顺着小腿内侧一路向上游走。
它来到大腿,冰凉的触感惹得睡梦中的主人一阵轻颤。大腿上布满勒痕,那是莫兰常年用棉绳束缚不听话的尾巴留下的痕迹。
桃心尾梢怜爱地蹭了蹭那些或深或浅的痕迹,动作缱绻至极。
“啪!”
它突然抬起,猛地拍了下主人的大腿内侧一块难得完好的皮肉。
那里迅速地留下了一记桃心形状的红色痕迹。
莫兰微微皱了皱眉。
桃心尾梢的尖端沿着那痕迹的边缘轻轻打转。一圈,又一圈,绕到第五圈的时候它缓缓向上挪去。
它动作轻缓温柔,桃心缓缓地贴了上去。
“啪。”
它又轻轻拍了一下。
它就这么一路拍打蹭动着往腿根而去,最终停在了会阴处。
其上紧贴的一层布料居然隐隐渗出些湿意,仿佛正在宣告着一个隐秘、晦涩、又暧昧的秘密。
桃心灵活地在那块布料上打转。它在外圈绕了几下,然后一点点向内圈缩进。
一路上又是拍打又是揉按,惹来上方一阵阵逐渐紊乱的喘息。
布料上的湿意越发深重。
最后尾梢在一个点上面轻轻颠了两下,然后桃心整个地贴了上去。
“啪!”
不轻不重的一下。
上方传来一阵嘤咛。
尾巴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评估主人何时苏醒。片刻后,它重新动作起来。
它绕着那个点轻巧又极具技巧地缓慢拍打按压了几下,神父的呼吸再次紊乱起来。它又猛地用力拍了一下,神父的双腿瞬间过电般绷紧。
尾巴却没在那处逗留。
它毫不留恋地在神父夹紧的双腿中一寸寸地向外圈挪去。
它又开始在外圈打转。
上方传来一声神父不满的轻喘。
尾梢不紧不慢地紧贴着布料向内圈靠近。它在那个点周围小弧度转圈,一点点缩小半径,却在即将抵达的那一刻突然离去。神父无意识地绷紧双腿的肌肉,而那桃心却突然折返——
“啪!”
神父浑身一颤,从红润的唇齿间挤出一声惊喘。
桃心又在刚刚拍打的地方安抚意味地轻轻蹭了蹭,而后开始小幅度有节奏地轻轻拍打。上方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然而尾巴又恶劣地突然离开。
如此重复几次后,尾巴似乎是终于玩够了。它终于不再折磨它可怜的主人,而轻轻贴上那片区域,开始极具技巧地放肆拍打起来。
“啪!啪!啪!”
上方的呼吸越发急促,间或漏出一两声稀碎的低吟。
神父无意识绷紧腰臀,夹紧双腿,一阵一阵地轻颤。
会阴部的那块布料已经湿透,紧贴皮肤,勾出一个暧昧的弧度,渗出的透明清液滴上大腿,留下一串冰凉的触感。
尾巴的速度越来越快。
“啪!”桃心狠狠地抽了上去。
神父的下巴高高抬起,线条流畅的脖颈绷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宛如濒死的天鹅,从喉咙深处挤出一阵压抑嘶哑带着哭腔的的轻吟。
他猛地坠落下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桃心安抚地揉了揉后便乖乖垂落到最初的地方。
神父淡金色的额发间渗出些微汗意,双目紧闭,鼻尖处挂满汗珠。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去,身上的汗也在缓慢地蒸发。
莫兰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最初的频率。他依旧仰躺在床上,一手伸在被子外面,一手搭在腹部,左腿伸出被褥。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中午曼德斯没有留在市政厅吃饭。他驱车直接赶到了教堂。
他走进教堂,立刻有修女围了上来。
他提出自己要取瓶圣水,修女微微点头,说她这就去向神父请示。
“神父呢?”曼德斯随口问了一句。
“哦,神父说他有些不舒服,所以现在还在休息……”
“不舒服?”曼德斯想起昨天分别前莫兰奇怪的表现。担忧的情绪冒了上来。
“他没事吧?”
“神父没让我们细看,”修女说,“他说,他自己心里有数。”
曼德斯的眉头皱了起来:“是吗?”
修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偷眼观察伯爵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东西。正当踌躇不定之时,眼前的男人突然出声:
“带我去看看他吧。”
修女一愣,却没有多问。她只说:“我去向神父请示。”
曼德斯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微微点头,然后站在原地,盯着修女的背影看了一会。
很快修女折返,她给了曼德斯一个眼神,曼德斯便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依然是之前的那个房间。
修女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淡淡的“请进”。修女推开门,站在门边,示意曼德斯进去。
曼德斯踏门而入。屋内装潢简单,他越过门边横着的那张木桌,一双墨绿色眼睛锁定床上的人影。
“神父。”曼德斯打了个招呼。
便见莫兰正半躺在床上,背部靠上没有一点装饰的床头。
他戴着眼镜,仰头,水洗般的蓝眼睛透过过长的淡金色碎发与镜片,淡淡地与曼德斯对视了一会,便又垂了下来。
“伯爵。”
修女找来一把椅子搬到床前,曼德斯坐了上去。
曼德斯心里想着莫兰那双漂亮极了的蓝眼睛,听到身后一声极轻的关门声后,轻声问着:“神父,你还好吗?”
莫兰抿了抿唇。他又看了曼德斯一眼,那里始终有一股扰人心神的香气传来。
尾巴被一根棉绳牵住,绳子的另一端被系在床边的栏杆上,此时怎么也铮不动。
莫兰没去管那条尾巴。他微微屏息,轻轻地嗅着那股气味,一股莫名的燥意缓缓腾起。
他轻咳一声,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还好。”
曼德斯俊逸的眉眼处飘上一层极淡极淡的不满。他几乎是下意识追问道:“是吗?那您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卡住,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态度的不妥。
他略有些懊恼地微微颦眉,心想又是这样。
他与神父虽说私交还算不错,但绝没有到可以询问对方不想透露的隐私的地步。
可他总是在无意识间越界。
他又看向莫兰,后者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不对劲,只是低着头盯着眼前被褥上的花纹。
神父上身穿着一件衬衫,此时皱巴巴的,一看就是穿着睡了一夜。
曼德斯很不合适地想着,他是因为昨天不舒服,所以才没有换下这件衬衫吗。
想到这里曼德斯再次皱眉。
这是不应该的。他想。随意揣测对方的私事,这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曼德斯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双眼睛。他又问:“什么时候能好?”
莫兰这次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曼德斯一时没控制住音量,身体下意识前倾。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莫兰心下一滞,然而下一秒曼德斯就撤了回去。
莫兰下意识看向曼德斯,后者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神父?”曼德斯问话的口吻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温和,带着一份恰到好处的忧心关切。
不会疏远到不近人情,也不会亲近到令人感到冒犯。
莫兰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望。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用。”
曼德斯神色晦涩地垂眼思索片刻,又接着问:“那么,婚礼的事情……”
“可能需要伯爵另寻人选了。”
曼德斯呼吸一停:“也就是说您……”
“我不知道,”莫兰声音干涩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好。”
曼德斯看了他一眼,实在没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莫兰摇头。
曼德斯沉思片刻,又接着说:“那么婚礼的事情——如果您在一个星期后还是没有痊愈的话,我会另寻他人。”
莫兰点头。
曼德斯环顾了下四周,注意到窗帘还没拉上,刚要问需不需要他帮忙拉一下窗帘,他垂眼看了莫兰一眼,又突然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作势起身准备道别,莫兰突然叫住了他:
“伯爵。”
曼德斯坐回了椅子上。
“怎么了?”
莫兰神色平静地绞着手指,目光里透出几不可查的紧张。他又看了曼德斯一眼,咬了下下唇,语气冷淡却略有些飘忽地开口:
“昨天您问我关于魅魔的事情……”
曼德斯恍然:“您说这个。其实是我最近被一个魅魔缠上了,想问下您有什么办法——您知道魅魔吗?”
“我知道,”莫兰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看上去颇为冷静地说,“我有办法帮您。”
“什么办法?”
“我……认识一位天使。”
“谁?”
莫兰看着曼德斯,唇齿翕合,说出了那个名字。
曼德斯心神一震。
“您是说……查尔斯·戴维斯?”
莫兰目送曼德斯离开后,盯着那把椅子发了会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有那股诱人的香气,夹杂着古龙水的气味。莫兰细细地嗅着,身体里竟腾起一股古怪的饥饿感。
那股燥热在他的体力横冲直撞了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发泄的途径,引得那被牵住的尾巴也跟着胡乱甩动。莫兰淡淡地瞥去一眼,尾巴便乖乖地垂在床上,仿佛刚刚怎么也要挣下来的不是它。
吃过止痛药后伤口传来的疼痛感已经好了许多,但依然令莫兰眉头紧蹙。他调整身形,正要慢慢躺下,门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嘎吱。”门开了。
“谁?”
莫兰眼前一晃,便见到一个棕头发黑眼睛的漂亮男孩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床前。
“你好呀,神父。初次见面,我叫乔舒亚·贝克。”
男孩的样貌足以让每一个初次见到他的人产生好感,却只能让莫兰心生警惕,甚至心里还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嫌恶。
莫兰没有理会乔舒亚刚刚的话,他打量了男孩一番,忽然开口:“你是魅魔?”
乔舒亚笑嘻嘻:“我是,”他手指向莫兰,补充道,“你也是。”
莫兰神色冷了下来:“我不是。”
乔舒亚看稀奇似的看着他,顺着莫兰的话接着问:“你不是魅魔,那你是什么?哎对了,你一个魅魔是怎么当上神父的?你是怎么魅惑教廷里的那些老东西,又是怎么躲过天使的?”
莫兰没理会。他冷冷地看着他,又问:“是你在纠缠伯爵?你还跟踪他?”
乔舒亚瞪大眼睛,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吃醋了?”
莫兰差点没绷住面上的表情:“你在胡说什么!?”
乔舒亚抿唇,盯着莫兰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你喜欢他。”不等莫兰反驳,他又嬉皮笑脸地补充道,“我也喜欢。”
“他身上很香,真的很招魅魔喜欢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香的人类……不过他怎么都不给我碰……他怎么这样,他不给我碰就算了,他还凶我!”乔舒亚气鼓鼓。
莫兰深吸口气,面上平静,眼神却冰寒:“你要做什么?”
乔舒亚依旧笑嘻嘻:“我来,是为了拜托神父大人一些事……”
莫兰皱眉警惕地看着乔舒亚,后者却突然直起身,上下打量了莫兰一番,最后目光定在了莫兰被被子遮盖的左腿。
莫兰心下不妙,下意识要护住那条腿,乔舒亚却已经掀开被子,目光凝在纱布上。
“圣水伤的?”乔舒亚唇角勾起,“还说你不是魅魔,你看,圣水都……”
说到这里他突然止住话头,悻悻地用余光扫了下莫兰堪称可怕的脸色,嘴里嘀嘀咕咕着:“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凶……”
他一边说着一边拆下纱布,挑了挑眉:“就这么点大的伤口啊?这不是打一炮就能解决的吗?”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地看着莫兰:“不会吧?你一个魅魔,不会——”
“我说了我不是魅魔!”莫兰咬牙切齿。
“好好好,你不是,你的爸爸或者妈妈是,行了吧?”乔舒亚嘟囔着说。
这只杂血魅魔可真奇怪。他想。
莫兰没接话。他现在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想着若不是他现在受伤了,现在怎么着也应该跳起来把这个嘴贱的坏家伙拎起来揍一顿。
乔舒亚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他直觉危险,在本能的驱使下闭上了嘴。
他端详了那个伤口一会,然后抬头看向莫兰,忽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不等莫兰做出应对,乔舒亚伸出手,对着那块伤口,将掌心贴了上去。
莫兰瞪大了眼,那块的肌肉本能地绷紧。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舒适的暖意,令莫兰不自觉放松下来。
乔舒亚抬起手,那处的伤口居然已经消失,只露出光裸的皮肤,连疤都没留下,疼痛也跟着消失地一干二净。
莫兰只看了一眼,再次抬头看向乔舒亚时,他的眼里依然布满了警惕。
“你要做什么?”
“其实我刚刚在想,伯爵不喜欢我这种的,说不定喜欢你这样的呢?”
莫兰眼皮子一跳:“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乔舒亚自顾自地说,“我刚刚看你跟伯爵说话,就有一种直觉,他是喜欢你的,并且喜欢得不得了。”
莫兰气得涨红了脸:“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是魅魔诶——!”乔舒亚反驳道,“魅魔不想这些想什么啊,像你一样天天抱着圣经读吗?哎,不是,你一个魅魔怎么——”
“——都说了我不是魅魔!”
莫兰气得要下床揍他,正好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偏偏又想起来自己的尾巴还拴在床上,便只好待在床上,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坏东西。
等下次见面说什么也要揍他一顿。莫兰想着。
乔舒亚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他干咳一声,正色道:“是这样的,你看,我帮你处理好了伤口,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报答我一下?”
“我没让你帮我。”莫兰幽幽地说。
乔舒亚哼了一声:“我不帮你,你自己又不肯找个男人做……咳咳,你别这么看我——那你打算让谁帮你?”
当然是天使。莫兰想。天使应该会有办法。总之不可能是魅魔。
当然这些话莫兰是不会告诉乔舒亚的,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我没有叫你帮我处理伤口,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
“可是我已经帮你了!”乔舒亚颇为无赖地反驳道,“所以你要报答我!如果你不答应我,那你就是忘恩负义,作为报复,我要把你是魅魔的事情告诉给你身边的人!”
莫兰被他这幅作态气得直磨牙。他将手伸到那条绑着他尾巴的棉绳上。
乔舒亚好像对自己的处境浑然未觉,他接着说:“其实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就是,我要你帮我弄点伯爵的……”
乔舒亚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莫兰的脸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直觉他要是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下场绝对会很惨。
他干咳了两声,一边慢慢后退,一边硬着头皮接着说:“那个,就是……哪天你跟伯爵做……不是,你跟伯爵好上的时候,顺便帮我捎点……”
乔舒退到了门边,手已经扶上了门把。
“帮我捎点伯爵的精液!”
他飞快地说完,然后果断地甩门离去。
“砰”的一声,一只枕头直直撞上了门板。
一团红晕腾上了莫兰的脸颊,他脸红到了脖子跟,身子气得直发抖。
他刚刚说什么?说什么!?
什么叫……他跟……跟……
跟谁?做什么!?
给他捎点什么东西???
莫兰气得当场就要跳下来追着他揍一顿,又被绑着尾巴的棉绳拽了回去。
他脑子被那通荤话气得一阵发晕,伸手要把那根棉绳解掉,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燥热从下腹部腾起。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那股燥热迅速地烧遍了他的全身,莫兰一下子被烧软了腰,趴在床上直喘气。
是那个可恶的魅魔!莫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莫兰脑子一热,气恼之下爬到床头柜前,拿起电话,拨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十几秒后,那边被接通。
“您好,哪位?”
莫兰那乱作一团的思绪终于清明了一点,他绷住声线,语调平缓冷淡地说:“我是莫兰·西米塞,找查尔斯大人。”
“好的,先生。请稍等。”
莫兰握着电话等了一小会,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片刻过后,那边传来一道冷硬低沉的声音。
“莫兰?”
莫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几乎要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低低地叫了一句:
“哥。”
新历4月26日十六时三十四分,一辆黑色跑车驶停在了拉本德市政厅前。
驾驶座上的车门被推开,一位身穿西装的男人迈了出来。他绕到后座,拉开车门。
迈出车门的首先是一只黑色皮鞋,然后是一条黑色西服长裤。男人探出车门,他身穿一件深色长风衣,身量高大挺拔,面容冷漠英俊。
“你们先回去吧。”查尔斯·戴维斯淡淡地吩咐道。
他说的不是“你”,是“你们”。
“是,圣使大人。”身穿西装的男人低头应道。
查尔斯没再管身后的人。料教廷里的那些老家伙也不敢往拉本德胡乱塞人——至少目前不敢。
他大跨步走到市政厅大门前,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查尔斯被引至二楼的一个房间,对方毕恭毕敬地对他说:“伯爵大人正在处理公务,要您稍等片刻。”
查尔斯点点头,说知道了。
罗伯特出去后靠在门边喘了好一会的气,才向同伴走去。
“圣使大人身边的气场也太大了!”
“确实,看上去好吓人,还冷冰冰的!”
“圣使大人怎么会来拉本德?他可是教皇身边的大红人呀。”
“对呀,我也奇怪……而且伯爵大人居然还敢让他等着……我的天哪,搞不明白。”
查尔斯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半个小时后,房间的门被打开。
查尔斯立即站起了身。
曼德斯跨门而入。他依旧一身西装革履,身姿挺拔,身量与查尔斯不相上下,周遭的气质却亲切温和。
长腿从容不迫地迈至查尔斯对面的沙发前,曼德斯躬身,笑着行了个礼。
“好久不见,圣使大人。”
“好久不见,伯爵。”查尔斯恭敬回礼。
曼德斯一脸奇怪地问着:“圣使大人站着做什么?快坐下。”
查尔斯坐下。
曼德斯招了招手,立刻有人递了红茶过来。他笑着说:“我记得圣使大人最喜欢这茶,便特地向滨渡的斯科特侯爵打了个电话讨要了些。圣使大人尝尝。”
查尔斯端起抿了一口。
劳伦家的伯爵生气了。查尔斯想。他也确实应该生气。
“味道怎样?”
“很好。”
曼德斯漫不经心地转着汤匙,脸上挂着一个漂亮的微笑,眼中都写满了温和的笑意。
他充满歉意地说:“真是抱歉,劳驾您跑一趟。”
查尔斯摇了摇头,忙道:“没什么,抓捕魅魔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曼德斯又慢条斯理地带着查尔斯兜了会圈子。他享受极了这种拐弯抹角的谈话方式。
可查尔斯显然不是个合格的谈话对象,他在人间待了三百年,却只顾着抓魅魔,聪明倒是聪明,只是在说话这一方面还是不够看。
绕来绕去,曼德斯也烦了,便问:
“我倒是很诧异,我拉本德北教堂的神父,与圣使大人还是旧识吗?”
果然还是躲不掉这一关。查尔斯想。
“莫兰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是个很好的孩子”,就是说莫兰是“干净”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完全置身于这些算计之外。这让曼德斯心情稍微好了点。
但当他看向眼前这个被称为“圣使”的天使时,曼德斯的心又冷了下去。
他一下就完全失去了带人拐弯抹角兜圈子的兴致。
他放下茶杯,脸上笑容依旧,口中的话却刻薄直白至极:“圣使大人真是好算计……三年前将莫兰送来拉本德,可是早就算准了有这一天?”
“您误会了,伯爵大人,”查尔斯低声说,“将莫兰送来不是我的意思,是教皇大人的意思。”
“哦?”
“您若不信,一查便是。”
曼德斯闻言朗声大笑:“您这话说的,我信,我当然信。圣使大人的话我怎能不信?”
“您说笑了。”
曼德斯看了他一眼,也没了为难他的兴致。他当然明白其间细节,刚刚那下不过是为了向对方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他又端起那杯红茶,抿了一口。他眉头微蹙,神色怅然着说:
“你说,教皇他想要什么,去向皇室、商会那边讨要就是,何苦为难我这小小一个拉本德呢?”
查尔斯沉默。
“拉本德统共二十多万人口,还不及帝国信徒人数的千分之一,还都只是些普通市民。
“你说,他要是真对劳伦家族有意见,那他跟旁支的那帮老东西去斗便是,何必非要将手伸到拉本德来?”
劳伦家族几千年历史,几千年来开枝散叶,旁支遍布帝国各个角落。
但无论旁系如何发展,劳伦家族的本家依旧只挂着一个伯爵的爵位,依旧只守着拉本德这一片占地两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
拉本德本应与劳伦家族旁支的那些争斗无关。拉本德应该是世外桃源,拉本德的市民应该安居乐业,拉本德应该与世无争!
教皇他对一些旁支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应该将战火烧到本家!
——更不应该染指拉本德!
曼德斯望着手中这杯红茶发了会呆,幽幽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