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分开的轨道
回答他的是长长的沉默。
雅乐川理解地笑了笑,“也是,如果知道原因也不会这么苦恼了。”
纪小梅突然开了口,“可能跟受到过的性暴力有关。”
雅乐川面色一暗,大手再次覆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对不起,我不知道。……愿意跟我说说吗?”
他等了很久,久到他都快要放弃时,纪小梅终于小声道,“五个人,轮奸。”
雅乐川攥紧了她的手,拿到嘴边轻吻她的指尖,“那些畜生!…女人的身体是神明的礼物,理应得到最小心的珍重。”他温柔地看向纪小梅,“我,会好好珍重你。”
女人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意外。她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冷,甚至多了些不耐和鄙夷。
他失笑,“看来想珍重你的人不止我一个。”
纪小梅不置可否,专心致志地用筷尖夹起面前一颗又一颗晶莹的鱼子放入口中。
雅乐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改天吧。你先好好养伤。记得把调解书跟银行账号发我邮箱,还有诊断书。”
纪小梅没想到,他们的再次见面居然还是偶遇。
两周后的一个周末,她的车在市中心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时,激情洋溢的演讲声透过车窗吸引了她的注意。身上斜背着写有“雅乐川”大字的背带,那人正手持话筒高声发表着什么,身后选举车上是一幅巨大的照片,还有两名助手向来往的车辆招着手。
纪小梅把车窗放下,透过墨镜静静地看着他。雅乐川瞟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他身体转了个方向,继续卖力地吆喝起来。
纪小梅滑上车窗,驶离了这个吵闹的路口。不多一会儿,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七点,高速出口停车场。”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纪小梅把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熄了车灯。
高速出口不远处几栋光怪陆离的楼群上,“hotel”几个霓虹字十分显眼。它像是搭起来的场景棚,与背后静谧的雪山,周围老朽的民居格格不入。
这个岛上的人,披着和善的笑容,说着恭敬的话语,遵守如麻的规矩,保持客气的距离,但又毫不掩饰地给欲望划一个圈,说“进来就自由了”,真是让人嫌恶又觉得有趣。
纪小梅把暖气开大,放下椅背小憩。昏暗的车内,两年前跟凡烈见面时的情景又从她的记忆中跳了出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一条突然的微信好友申请扰乱了她的心绪。
“班长你好,我是凡烈”
这几年大家都开始用微信,凡烈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她的号一点也不稀奇。纪小梅没怎么多想就点了通过。
很快凡烈的消息就过来了。
烈:班长好久不见。下个月准备去j国玩,方便的话见个面?
最后那次激烈的夜晚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他的语气平常得像普通朋友。
纪小梅还在犹豫时,她的手指已经打出了两个字。
小梅:方便。
在首都一家海景酒店的空中餐厅里,她再次见到了凡烈。阔别已久,他似乎又高了一点,身形显得更魁梧了。
两人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落了座,像普通老同学一样拉起了家常。可能是被这几年生活打磨过,凡烈说话圆滑了许多。他看似关心地问起纪小梅在j国的生活,又提起家里的厂子,侃侃而谈。纪小梅小口抿着咖啡,安静地听他说。
从凡烈的话里,她才得知凡家这几年过得很艰难。他刚接手那会儿,全国的制造业都开始不景气,江市的中小厂子倒了快一半。他说服了几个叔叔辈,卖掉大部分生产机器,又到处融资引进了技术组和新的组装线,彻底换了一次血,近一年才逐渐走上了正轨。
对面的年轻男人显得成熟又稳重,脸上甚至带着有一丝沧桑。他也才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毛头小子,纪小梅无法想象凡爸刚去世时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扛过这个担子的。但此时的老同学再会,他好像已经人生翻了篇,生机勃勃地奔跑在另一条轨道上,离她越来越远。
窗外蓝天和海面连成一线,几艘白色的游艇正缓慢地驶向港口,纪小梅叉起一小块起司蛋糕送进口中。
“班长,交男朋友了吗?”凡烈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纪小梅摇摇头。
“哦,”凡烈的脸上看不出变化,“我准备结婚了。”
纪小梅控制不住表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她一直以为非常遥远的话题,她设想过很多可能性,却唯独没有想过“凡烈结婚”这个选项。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就在这里?在下面酒店房间里?”纪小梅迅速调整了声音。
凡烈有些诧异地看向她,然后笑着点了点头,“班长,你的第六感一直都是这么厉害。”
“你们是一起来旅游的?”
“对,她早就想来j国玩了,”他顿了顿,又挑衅般地盯着纪小梅说道,“你要看看她吗?”
纪小梅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她竭力压制住怒火低声质问道,“你和未婚妻出行,把她丢在酒店房间到楼上跟前女友喝咖啡,还企图看两个女人为了你撕逼?”
凡烈肆意地大笑起来,“没有没有……我就是想,你看了觉得她可以的话,我就跟她结婚。”
“幼稚!”纪小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凡烈,这是你的婚姻,你要自己负起责任。”
凡烈也变了脸,他双手按在桌面上低吼,“纪小梅!你一脚把我踹得干干净净,你对我负过责吗?!”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侍者走上前来,为他们添了冰水。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纪小梅一眼,然后走回柜台,远远地看着他们这边。
纪小梅明白了,刚才的握手言欢都只不过是假象,眼前这个人仍然在跟过去纠缠不清,也没有丝毫反省的打算,反而拿未婚妻当成战利品向她示威。
她冷笑一声,“我说不可以,你就不结了吗?”
凡烈似乎在跟她较劲,“是啊!你不同意她,我就不结。”
纪小梅无语了,她低头扶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凡烈似乎十分满意她的反应,靠在皮沙发上得意地翘起了腿。
“人我不用看了,”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外套,“我的意见是,对于凡总来说,婚姻只是一个名义,结不结都不会影响您的生活方式。”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
这几年她从同学群里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人姐姐妹妹抢床睡的狗血破事儿,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彻底走出来了。
自那以后,凡烈再没有联系过她。而微信也没删,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手机里。
再后来,同学群里传出了凡总结婚的消息,据说办得挺大,新娘子是圈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