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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与雪 第17

 

伸手按下开关,车窗自动打开一条缝隙。有风灌进来,宋槐不由打了个寒颤,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对着黄昏暮霭无故感慨:“……真好。”今年冬天能跟你一起看雪了。这感觉真的很好。第二天,上午第四节 体育课。天气渐冷,体育老师将上课地点改成了实验楼对面的体育馆。虽说在室内,但温度不比外面高多少,好在能挡风。好不容易等到解散,宋槐想去其他地方避寒,被毛佳夷喊住。等她靠近些,宋槐说:“毛毛?你上午不是请假了吗?”早晨刚上完早自习,毛佳夷突然低血糖,被班主任送去医务室休息。毛佳夷说:“在里面睡了会儿,睡得我头都快大了,就赶紧溜出来了。”宋槐关切询问:“真的没事了?”“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见她一本正经地拍胸脯保证,宋槐笑出声。两人商量完去哪,并肩往小卖部走。毛佳夷提起:“今天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请客——情书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啊。”宋槐表示理解,“本来就是阴差阳错,和你没什么关系,其实不用跟我道歉的。”“不不不,是我的错。”毛佳夷满脸纠结,“那天你被教导主任逮住的时候,如果我及时出面澄清,你也不至于被班主任请家长,是我胆小连累了你。”“换作是我,可能我也会这么做。”宋槐安慰她,“自保本质上没有错,你也不用觉得有多自责。”毛佳夷愣住,缓了许久才喃道:“槐槐,你真不一样。”比她见过的同龄人都不一样。宋槐更清醒,也更成熟。或者说,只有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人才会对这些不抱任何期待。这让她更加愧疚。知道再说下去已然没什么必要,毛佳夷试探地问:“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当然。”毛佳夷松下一口气,笑说:“那我请你喝奶茶,你可不能拒绝啊。”宋槐说:“好啊。”小卖部在三楼。毛佳夷径直走向热饮区,点了两杯原味奶茶。两人寻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毛佳夷撕掉吸管表面的纸皮包装,将它沿杯壁插进去,“槐槐。”“嗯?”“你有喜欢的人吗?”毛佳夷看似不经意地问。宋槐顿一下,“……应该没有。”“那你知道怎样算是喜欢吗?”宋槐没吭声。她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毛佳夷解释:“喜欢一个人就是……无论遇到什么都想赶紧同他分享,经常会想起他,看见他会很开心,把他当成一桩很重要的心事。还有一点……看到他和别人亲密无间会止不住地失落,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结合前半句话,宋槐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段朝泠的脸。可这念头未免太突兀。深吸一口奶茶,宋槐胡乱咀嚼两下珍珠,“毛毛,你有喜欢的人吗?”毛佳夷神色变了变,很快笑说:“没有诶。不过有一说一,我认为你以后大概率会比我先谈恋爱。”“……为什么这么说。”“你身边有许歧呀。”毛佳夷说,“他那么护着你,保不齐是对你有意思。”宋槐不以为然,“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毛佳夷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宋槐握着奶茶杯身的左手无意识收紧几分。心里不是没有答案的范畴。像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绪即将呼之欲出,试图冲破那道摇摇欲坠的防线。从四合院搬离那日,恰巧赶上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下得不大,覆盖到地面浅浅一层,没过多久融化成水,脚踩在上面有黏腻的泥泞感。

吃过午饭,宋槐准备离开。车候在胡同口,随时都能出发。前不久得知她要搬回去,陈平霖自是不舍,但也没阻拦,完全尊重她的决定。此刻分离近在咫尺,老爷子难免动容,挽留道:“住一晚再走也不迟。”宋槐笑说:“不啦,过去还得收拾行李,明天周一,再不走来不及了。”陈平霖见状,只得作罢,反复嘱咐她路上当心。段向松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双手背到身后,生硬对宋槐说:“记得勤回来看看,别一走就寻不到人影了。”宋槐知道不善表达情感的人讲出这些话有多难得,轻声说:“您要照顾好自己。”段向松摆摆手,“快走吧,走了我更清净。”车里,宋槐忍不住扭头去看,透过厚重的透明玻璃,能瞧见两个老人的身影由近及远,最后变成模糊的光点。视线渐渐被水汽笼罩。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充分体会到了这些年不曾有过的呵护跟被爱。他们已经成为和亲人一样的存在。坐在旁边的何阿姨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好孩子,又不是天各一方,等你放假了抽时间多回来看看就是。”宋槐点点头,腔调带了微弱的哽咽,“阿姨,叔叔现在在家吗?”“应该不在,早晨问过一嘴,说是有工作要忙,估计后半夜才能回来。”“知道了。”等到了地方,宋槐没立即进屋,跑到后院瞧那棵刺槐树苗长高了多少。帐篷已经被撤掉,院落布局重新恢复原样,生日那晚和段朝泠坐在围炉前聊天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从工具篓里翻出园艺铲,给土壤松土,拿出手机,对准树苗拍照,记录它的成长状态。在原地观察了好一会,直到冷得快要坚持不住,才动身离开。推门进屋,暖气混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以为是何阿姨在做饭,宋槐换好室内拖,径自走向开放式厨房,想帮忙打个下手。何阿姨不在。段朝泠正站在备餐区域,慢条斯理地拆着迷迭香的包装外盒。腌制好的牛排和各种配菜被搁放到了台面,整齐排成一排。“叔叔?”段朝泠将纸盒丢进垃圾桶,瞥她一眼,“外面不冷吗?待这么久。”“也还好……不是特别冷。”宋槐把脱掉的羽绒服放到沙发上,来到他身旁,“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何阿姨告诉我,你要很晚才能到家。”如果知道他在,她哪里肯在外面逗留。“家”。对他来讲浅见寡闻的一个词。段朝泠抬了抬眼,“事情忙完就提前回来了。”厨房旁边是储藏室,拐角衔接一条坡道,直通内嵌玻璃做的折叠门。宋槐挽起袖口,拧开水龙头涮了下手,正要去里面拿锅具和调料,听见他开口:“找地方坐吧。”“不需要我帮忙吗?”“不用。”宋槐擦干净手,绕到料理台对面,寻了个既不过多打扰又能看清烹饪过程的位置,手撑着岩板边缘,稍微使力,坐上高脚椅。她托腮观察起眼前的段朝泠,看着他熟练地洗菜、切菜,握着刀柄的手很漂亮,指节分明,不乏清癯的骨感。手背沾了些水,有水滴顺着皮肤表面滑落到砧板上。时间没过去太久,傍晚准时开餐。晚餐很丰盛——黑松露塔壳,培根芦苇拼盘,轻食沙拉,还有两份奎宁牛排。宋槐尝了口培根肉,觉得好吃,忍不住感叹:“叔叔,我从前都不知道你会做饭。”段朝泠倒了杯常温的柳橙汁给她,“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宋槐笑了一声,随口问:“感觉好神奇……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跟一个朋友。”她缓慢地咽下食物,没太在意,准备和他聊些别的。段朝泠又说:“当初一个人在外面待了一年半,如果没有这个朋友,我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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