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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与雪 第80

 

“蒋阑周。”这名?字莫名?有些耳熟。宋槐一时没想太多,点点头,拿出手?机,把刚刚的网约车订单取消。无人再?出声,车厢内显得安静极了。实在无所事事,宋槐只好扭头看?向窗外。车内外有温差,玻璃窗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几乎模糊了视线。再?如何想去细看?,也只能看?到快速轮换的景物轮廓,乏味得很。宋槐盯着瞧了好一会,收回视线,无意?间和他四目相对。蒋阑周没有敛回目光的打算,正大光明地打量她,笑说:“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还养眼些。”这话应该算得上冒昧了,但从他嘴里讲出来,腔调圆润,正经得恰到好处。宋槐不好反驳,只跟着笑了笑,“我觉得外面还挺好看?的。”蒋阑周说:“早前就听说隔壁有户人家要搬过来,我倒认得老爷子,只是没想到你会是这个姓。”宋槐听懂了他的意?思,言简意?赅地说:“我算不上是远房亲戚,虽然自?小被养在身边,但没有血缘关?系。”蒋阑周了然,没再?说什么。对话一停止,宋槐继续看?窗外,思绪略有飘忽。没由来地想起今早看?过的天气预报,上面提醒说,近期会下场大雪。入冬之后气候骤降,想来马上就能看?到北城的初雪了。正出着神,手?机连续震动几声。宋槐看?了眼来电显示,犹豫一下,指腹划向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彭宁礼貌问候的声音。宋槐问:“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彭宁联系她的次数不多,每次都?跟段朝泠有关?,只要不是急事,都?会事先在微信上跟她讲明,用不着像这样“劳师动众”。另一头的彭宁说:“宋小姐,你现在方便吗?”“方便,你说吧。”“是这样的,前阵子段总让我定制一个首饰盒,那边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把戒圈尺寸弄混了。雕刻师傅今天刚来的北城,只待半天,他们刚刚问我要尺寸详单。段总现在在飞机上,我联系不到他,只能过来叨扰你了,想跟你重新确认一下。”宋槐声音有些干涩,“……你确定是戒圈吗?装戒指的首饰盒?”“这个自?然。”“他什么时候开始让你着手?准备的。”“大概在你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宋槐忽然鼻子一酸,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干。捏着手?机的力度一再?收紧。生日前一天晚上,她对他说,给我个孩子。原来这才是他的回应。52/难捱自那日跟彭宁联系后,又过了大概一周。天气预报推测的那场初雪迟迟未下。期间彭宁又找过她一次,还是上次首饰盒定制的事。宋槐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讲明,希望他?能对?段朝泠保密,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彭宁心里再清楚不过,归根结底,这其实算是他在工作中的失误,自然很快答应下来。近期昼夜颠倒,外加劳心劳力,宋槐患上了重感冒。不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像垮掉了一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身体实在撑不住,发了场高烧,烧得几乎不省人事?,半夜被薛初琦紧急送到医院,险些发展成肺炎。住院第二天,段朝泠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眼?底有很明显的疲态,应该是刚下飞机不久。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是叫彭宁联系人将她转病房。那会宋槐正睡着,手背扎着吊针,面色苍白得像张纸。他?轻抚两下她的脸颊,用手攥住输液管,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帮她减少药液流进血管的刺痛感。薛初琦第一次见到本人,忙出声打了个招呼,心里忍不住感慨,难怪宋槐能对?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无论?外表还是处事?,对?方?都有这个资本。这类型的男人,爱上有多容易,忘掉就会有多难。

知道继续留在这已经没什么必要,薛初琦拿起?包,轻手轻脚出了病房。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没过多久,宋槐悠悠转醒。段朝泠摸了下她的额头,低哄的语气:“烧退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宋槐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你怎么过来了……彭宁说你要下周才能回?北城。”段朝泠没回?答,问道:“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不是什么大病,很快就好了,主要也是不想?打扰你。”“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宋槐没说话。段朝泠拿起?水壶,掌心试探一下玻璃壁,感觉水温正好,给她倒了杯水。宋槐被他?扶起?,靠坐在床头,接过水杯,低头啜了一口。气氛莫名?朝不尴不尬的趋势发展。最后一个吊瓶里的药液见底,护士过来拔针。宋槐扭了扭发胀的手腕,余光瞥见段朝泠拿起?手机,像是在回?什么人的消息。很快,手机铃声响起?。接完电话,段朝泠对?她说:“何阿姨熬了粥,晚点儿给你送过来。你住院的这两天她会来照顾你。我下午还有个会,等开完就赶过来陪你。”宋槐晃了晃神,无可无不可地说:“要不然,你还是别?来了吧。”段朝泠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问她原因?。宋槐生硬解释:“有何阿姨一个人照顾我就够了,而且你在这边也不是很方?便。”“哪里不方?便。”“段朝泠……你真的不明白吗?”静默一霎。段朝泠说:“我该明白什么。”“……很多事?分辨得太清楚就没什么意?思了。”“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也能想?到,无论?过程如?何,在你我这,结果其实都是一样的。”段朝泠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过去,帮她披上,缓声又说:“即便眼?下你再如?何不愿意?,也先?把病养好再说。听话。”宋槐下意?识裹紧外套,低垂着眉眼?,遮住心事?。许是生病的缘故,脆弱感正盛,情绪翻涌得厉害,感性终究冲过了理性。真正想?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没选择在今天讲出口。话题被强行中断在这里。宋槐放下水杯,掌心抵住床沿,挪动身体,想?下床去洗手间。段朝泠顺势把人拥进怀里,扶住她的腰,借了些力气给她。他?身上的气息浅薄,和她的混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从?洗手间出来,重新躺到床上。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这会根本酝酿不出困意?,但宋槐还是闭着眼?,佯装入睡。没了视觉,感观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感受到那记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迟迟没移开过。从?没觉得这样难捱过。不是煎熬,而是一种接近于空白的极度难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纯粹一些就好了。不是所谓的叔侄,没有那么多名?义上的束缚,即便分手也能分得干脆彻底些,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可能是何阿姨来了,也可能是彭宁过来送东西。段朝泠同对?方?简单交谈两句,屋里很快恢复安静。她自始至终没睁眼?去看,稍微翻了个身,侧躺着,背对?房门。段朝泠来到她面前,弯腰,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向上扯了扯,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得走?了。”宋槐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装睡。段朝泠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终是没再多说一句。房门被关上,发出细微声响,隔绝了内外空气。宋槐没由来地觉得像被夺走?了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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