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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而始终在门外等着的宣宁侯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他那找不见的小儿子,身上的雪白锦袍衣领凌乱,束起的发也垂落几丝。

唯有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平静。

谢侯爷一时讷讷,被雷劈似的怔在原地,事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方才陛下进来时,并未看到二人颠鸾倒凤的情景。

若是素来尊崇胞姐的陛下见此,只怕会一剑削了他这逆子的脑袋。

谢洵的情绪沉静的有些古怪。

谢老侯爷见惯了他这副样子,在侯府,小儿子不听话,忤逆长辈时总要被罚去祠堂,跪上两三天,出来也是这样的一张木头脸。

对此有些意外的反而是景和帝,自他进殿,便觉得这个谢二公子有些过于平静了。

如今皇姐还睡着,无人与他对质,是他为自己辩驳的最好时机,可他偏偏一句话都不说。

是不敢,还是另有打算?

少年眯了眯眸子,仔细地将人看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复杂情绪,若是前者,倒也在意料之中;可若是后者

元澄背过身,挺起的脊背为怀中的皇姐挡风,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就是宣宁侯的二公子?”

谢洵将衣领拢起,散乱的发拨在耳后,乍看上去,他还是那样不染纤尘;同样,也为世人所不知的,谢二公子。

他附身跪拜,朝景和帝行礼时不卑不亢,“臣谢洵,叩见陛下。”

参加宫宴之前,谢洵做了一万种打算,却从未想到,第一次和皇帝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虽达成了他最初的目的,却也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面前的人态度让元澄摸不清,他这三年在朝堂历练,成长不少。

但到底还是太稚嫩,小皇帝又难得保留着赤诚的少年心志,心里不免有些烦乱。

片刻后,他轻嗯一声,还是迟疑地问出口,“谢二公子和靖阳公主”

景和帝突然有些卡壳,剑眉凝成了一团,不知该怎样定义这两个人方才的行为。

这是两人之间的事,他没亲眼见到,自然不能妄下定论,可是这又事关他的皇姐。

本想明日再议,跪着的郎君却贴心地接上了他没说完的话,长庆宫没人住,自然也没烧地龙。

谢洵双膝跪在冰凉的青砖上,恍然未觉。

“臣以下犯上,唐突了公主,愿入公主府,侍奉殿下左右;倘若陛下觉得此举便宜了臣,无论是何处罚,臣都心甘情愿领受。”

这是在自荐?还是在求死?

景和帝反应过来他话里的两层意思,疑惑地看了一眼一旁呆若木鸡的宣宁侯。

世家子弟素来推崇内部联姻,如今倒是稀罕了,陈郡谢氏的郎君竟主动松口,侍奉公主。

这是件牵扯公主姻缘的大事,今夜宴上皇姐又说自己已有心上人,倘若心上人是别家郎君,那这谢二公子的一番心思,岂不是竹篮打水吗?

“谢侯先带着令郎回府吧,今夜您折腾这一趟,也累了。”景和帝不好直接作出回答,沉声吩咐呆愣的宣宁侯。

那边老侯爷迟钝地反应过来皇帝并无指婚的意思,不免松了口气。

然而人还没站稳,又听到景和帝补充的一句,“正好明日休沐,谢侯带着令郎入宫一趟,一切等公主醒了酒再议。”

撑伞

说完,已有眼尖的内侍推开门,景和帝带着一众内侍宫女离开。

绀云跟在皇帝身后,见公主无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走时最后看了眼还跪在原地的谢二公子,一时百感交集。

果如何梡所言,这人的相貌人品看着都是上乘,可偏偏不是谢家的嫡长子,将来自然也不会是谢家的下一任家主。

这样的身份,公主她若是知晓

绀云拧眉,快步跟上皇帝,垂首不敢再想。

罢了,陛下今夜已然发了话,谢二公子是何结果,都要等明日公主醒后再做打算,她只需将这桩阴差阳错的事如实告知殿下即可。

至于这人是死是活,便看天命了。

长庆宫很快安静下来,皎白的月光顺着敞开的门洒进来,冬夜的风总是格外冷冽,刮在人身上像是一把把尖刀子。

宣宁侯从方才的呆愣中回过神来,取而代之的是直冲天灵盖的愤怒。

他快步上前,一掌打在谢洵的脸上,这一掌力道极大,青年脸上立时肿起一道红印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谢老侯爷眼眶发红,对着谢洵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

“圣人有云,礼义廉耻,你自幼读书,圣人之言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骂完又觉不解气,对着青年心窝就是一脚。

宣宁侯面目狰狞,彷佛眼前的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宿敌。

谢老侯爷一面扶着自己头上打乱的发冠,一面怒斥道:“你学的礼法,就是这样学的吗?礼法给你的胆子,让你唐突公主?!”

谢洵一言不发,他早已麻木。

这不是第一次挨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挨打,但他会竭力逃出去,让牢笼中所有欺辱他、欺辱母亲的人,都付出代价。

方才拢在耳后的头发又垂下来,触到宣宁侯打出的伤口时,被激起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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