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爱人、美丽
回到那个浸泡在宿醉的呕吐物里的歌舞伎町一丁目,水弹头正驾轻就熟地领着那些雇佣兵们穿梭在肮脏的暗巷里。
大路早已通通被他们四个轮子的车守住,小路上也有不少两个轮子的车在追击和围堵。
这一场围剿可真叫人痛快!终于能够处置水弹头,却无更奇更淫之邪技可施,哪怕天下第一的行刑官都只恨自己的精神还不够变态,夜以继日地开发新招式。
只可惜这些新时代的酷刑无法作用在水弹头身上了。
在不知道哪条巷子里,追兵们摩托的轰鸣声已远,水弹头于是停下了脚步。
得益于追逐时刻意保持着的若即若离,此刻大部分雇佣兵都没能刹住脚,白白与水弹头拉近了身位。
一路上追得最快的那个小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埋头向前冲,于是只轻松的一刀便被从腹部捅穿了。
一片激烈的无声中,水弹头拔出刀时向上一挑,很有技巧性地竖着剖开了他的肚子。那些内脏几乎泄了一地,有些还和身体连接着。
稀稀拉拉的粘稠的落地声,以及血液更隆重地涌现的声音,很有层次、清晰地在人们耳边响起。
这些散发出诡异光泽的软烂物,有着滑腻的独特质地,完整、新鲜、热气腾腾,在血的浸泡中显得格外干净,其实还是很脏。
巷子并不宽敞,这一场猎奇大赏让前排的几个新人雇佣兵的胃里翻江倒海,让到一旁呕吐了起来。总是这些小毛头冲在前面嘛。
水弹头一捋刀上的血液,随手甩掉。
老雇佣兵们只是一个个端着枪,丝毫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上头只命他们带活的回去,并且尽量保证目标的健全。在这一大前提下,胜算低得可怕。即便能做到也是两败俱伤,总要牺牲掉几个人。这样倒还不如空手回去,至少绝对有命可活。
这边已经开始考虑撤退保周全,此次围剿似乎就要迎来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很不错的结局了。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水弹头那种家伙。
枪明明比刀好用一万倍,为什么水弹头还是和那些老套的杀手一样用刀呢?
没有明显的起手式,只是迅猛地突袭,那发寒的锋芒已经向着老雇佣兵们斩来。亦如虫子看见鞋底,那一瞬间他们眼前出现了死亡的形状。
他们的手在那一瞬间颤抖了好几下,子弹发射出去,无一例外都偏离了原本的目标。
下一刻,许多颗暖烘烘的脑袋在地上骨碌碌地四处滚动。它们掉入了有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鸿沟,那短短十一次眨眼的时间仿佛被拉到了无限长。它们最后究竟看到了什么呢?唯一向外界所展现的是,脸部尚未死去的肌肉极力扭曲成了面上惊恐至极的表情。
没有了脑袋,体内所有的压力全数释放,血也从脆弱的颈部断面里壮丽地喷个没完了。
哑然。
水弹头整个人都被暖烘烘的血溅得绯红,虽然看不出来,但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所做的是杀戮,仅仅是杀戮,让人痛快并美丽地死去而已。这对杀、死,对杀死都是极其不敬的。那种美丽仅仅是浮光掠影,绝非真正的美丽。
辨析“杀死”这两个字,自然就出现一些梦境中揪住以柔克刚的矮人的柔软的脸捶打的印象。这种犟命破不开的感觉真叫人痛苦无力。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那些密密麻麻被血浸染的纹路和老茧,稍后悲哀地从地上捡起一把枪,一个个射穿了那些目瞪口呆的新人雇佣兵的脑袋。
难道说他再也找不到美丽了?就连从前的美丽也只是自我蒙骗?
那都是假的。水弹头为自己感觉到过美丽而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他真是个废人。
……
公寓的顶楼,女人温柔地抚摸着掌心里的一只胖壁虎。
“高夫,哥哥们马上就回来了。”
胖壁虎“嘶嘶”地吐着舌头,它黑色的眼睛里,目光活泼地转动着。
“呵呵……你真是个乖小孩,真是个小绅士。”女人垂下了眼,“为了孩子们的幸福,我太狠心啦……高夫,你会怪我吗?”
“嘶嘶……”
“果然还是不该干涉吗?可是……那个孩子独身一人,什么也找不到。”
“嘶嘶……嘶嘶……”
高夫爬进了阴暗的角落里。
“呜呜……怎么办呢?浪漫……浪漫要怎么找到呢……?”
泪水落在了桌面上。
“浪漫和恐怖一样……是轻易不能找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