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工作、无事生非、教训不教训
家主沉气端坐着,直到脚步声远去。他伸手翻起一个茶杯,倒上七分满。
水面摇晃了一会儿,最终静止。
窗子被打开,一个黑影从百叶帘后钻了进来。
“伯父,好久不见呢。”
家主缄口不言,只是把茶杯推向桌子的另一端。
水弹头手里没有刀,脸上戴了个黑色的眼罩,头发乱蓬蓬,前面刚好是叫人不舒服的过眉长度,后面更长一点,还扎了一簇小辫子。大概他是想把自己弄清爽来着,但有点失败就是了。
“由夏里要我做的事,都已经完成了。”
目光轻轻扫过他,很快收回。
“今次回来做什么?”
“取东西。”
“取什么?”
“朔言。”
家主抬手指了指靠墙的木柜子。柜子上面放着一幅相片,一个小陶罐,一瓶搭配过的永生花。这一角是素雅的冷颜色。
“那还是放在这里吧,这里比较漂亮一点。不过我要确认一下。”
水弹头端起这个小罐子来,在手中掂量掂量。罐子很小,没多少重量,里面的东西好像比空气还要轻。
他把罐子打开,脱下手套,蘸取了一些细密的粉质,直接把指头塞进舌根处。
“唔唔……”
他捂住嘴开始咳嗽,接着捏住鼻子,闭紧眼睛,之后,粉末一颗不漏地进到了他的肚子里。
“对……这就是朔言的味道。”
他放开手的时候,嘴角挂着口水,鼻涕和眼泪也掉了出来。这是真货!现在,他感觉头脑有点发昏了。
再说起朔言刚死去没多久的时候吧。
水弹头跪在家主面前,双手奉上自己的刀。
他浑身都是还没凉掉的新鲜血液。朔言的血和他的肉混在一起,就像血液未离体时的状态。
“杀了我。”
面对杀子仇人,家主表现得十分沉静。
反正这一家人就是这样,一脉相承的冷血,从来没有任何感情。
“起来。”
僵持了许久。
“起来吧。”
水弹头终于从地上起来,手里摇摇欲坠地吊着那把刀。
当他有要将手臂砍下的动作时,家主立刻制止住了他。
“你的手还有用处。”
水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但是手上也有血,貌似只是抹匀了。
“除掉那些太有野心的人。朔言不在,他们会作大乱。”
水弹头于是才开始了所谓的“杀人旅行”。
没想到,他到现在也还是那么听泉家的话。
“现在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管不了年轻一辈的事。你就去找由夏里吧。”
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藤原他们一般在什么地方?”
“不能杀他。”
“啊,才不会……嗯,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
“那么,也没必要知道。”
“好吧。”
水弹头从窗口翻出去,闷闷不乐地从草丛里找回自己的刀和背包。
回到住所附近的时候,大概是另一天的晚上了。
他在居民楼旁的巷子前摔了一跤。
没什么东西绊倒他,也不是他自己想着要摔一跤才好,就是这样发了一下昏,便从走路时自理的状态里跌了出去。
水弹头尽力爬了几下,但是没从地上爬起来。也许他自然而然就把眼睛闭上了一会儿,总之,等他再度睁开眼,继续之前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时,忽然发现天已经亮了。
天一下子就亮成了这样!水弹头简直被惊出一身冷汗来,只好像所有茫然无措的人一样,大惊小怪地睁着眼睛并气喘吁吁。他手忙脚乱地爬起身,狠狠打上自己两拳,以消除昏睡的疲惫,换来一点清爽的感觉。
好吧,昏倒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他都忘了自己几天有没吃饭和睡觉了。没能就这样直接死掉,真是万幸中的不幸。
大概上午的时候,栗原正在为百谷给他惹的事发愁。
遣散情人,不是那么轻易能算的,但是,这家伙竟然还卸下了高桥组三把手的手臂?
“可恶……”
栗原捶了一下桌面,很快接到高桥的电话。
“会长,到底怎么回事?百谷将阿光的手臂卸下了?”
高桥此时此刻还在外地忙着其他事务,听到自己的左膀右臂失去了左臂这回事,既愤怒又不可置信。
“高桥,先不要太激动,我一定会向百谷要个说法。”
“‘说法’?……会长,这样未免太不讲天理!阿光失掉的手臂,是说法可以弥补的吗?”
“是了……我会好好管教他的,惩罚的事情就之后再说吧。不要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会内团结一心。”
高桥稍后才开口道:“好吧,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后,高桥和速水组的速水对视了一眼。
这两组虽然同属于栗原会,但立场并不相同。高桥组几乎是传统的黑社会,最喜欢烧杀抢掠和火并等事,只是近几年收敛了许多;速水组则更注重于会内的事业,从来不主动参与任何冲突,而且本来不支持向联合会开战之类的事。
这两人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一件事而坐在同一张桌上。
“现在反倒是栗原听百谷的话了。”速水讽刺地笑笑。
“百谷这混蛋……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事到如今,就算解决掉了他,联合会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到底还是先他留一条命较好。”
在a市,没有大组织的保护,自立门户是十分危险的。因此,组织是门面,其中各组几乎独立的事也很常见,只不过有着“组织”这一门共同的事业,一个标志性的徽章。就像是那些陈旧的中年夫妇,困在家庭当中,已经互相牵扯上无数复杂的关系,迫于种种原因必然分不开罢了。这之中自然也有微妙的平衡。
然而百谷呢?他很大程度上破坏了这种平衡,把他们所适应着而且一并构建着的环境变得一团糟了。他在会内怨声载道,十分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