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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哥新年快乐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睡吧。”

江枝说了太多的话,实在是有些困了,好在江榄拿自己的袖子把他的脖子擦干后也听话地乖乖睡了,没再起别的幺蛾子。

第二天的分别没有意外地到来了,江枝送江榄到了汽车站,江榄一路都心情不快,不舍得离开,最后上车前又说了一遍他会想江枝,会给他发消息的,让江枝不要不回他。

江枝拿他没办法,看在他要走了的份上,答应了好多遍,说好好好,回回回。

江榄走后没几天就过年了,屈津的集市也更加热闹了。

江榄每天都会给江枝发消息,最常问的问题是江枝想不想自己,江枝有时候说不想,有时候说还行,江榄就说他一定是不好意思,实际上肯定每天都在想,还说如果江枝有一天非常想自己,就先发消息给他,他就知道了。

这天江榄才刚醒,拿过床边的手机一看,江枝居然真的主动先给他发了消息,他忙不迭地点开,就看见江枝发了一张图片和三个字:好热闹。

图片点开是赶集市的场景,街上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摊子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年货,都堆得快放不下了,不论老板还是顾客,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确实比平时热闹很多。

江榄不知道是不是被照片里人们的喜悦传染了,他抱着手机,露出傻笑来,然后满足地平躺下来,癫了一样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耶!耶!”

杨美在客厅听到了他的怪叫,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叫得跟花果山的猴子似的。”

江榄冲着房门大声回了句:“没什么!”然后重新打开手机,输入道:“看来哥今天非常想我!”,点击发送,再选了个小狗开心转圈的表情包,发送!

江枝快逛完集市了拿出手机,才看见江榄回复了自己,看到回的是什么的时候,江枝几乎是一群喜气洋洋的人里唯一脸僵掉的人。

老天作证,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接着就是大年三十了,除夕夜家家团圆,阖家欢乐,凤宁县每户几乎都开着电视把春晚当背景音乐,时不时就被烟花炸得听不见。

江榄在露天的院子里看烟花还不够,跑到二楼阳台上,点开了视频录制,在绚烂缤纷的烟花炸开在夜空中时凑近镜头,怕江枝听不清,大声喊道:“哥!除夕快乐!你看,好漂亮的烟花!”

江枝此时正在隔壁四伯家,四伯娘可怜他去年爷爷去世,今年就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不好年,把他叫过去一块吃了年夜饭,现在正是刚吃完多坐会儿的时候。

他拿过手机,看到江榄给他发了个视频,看封面是放烟花,就点开来看了,四伯娘坐在他旁边,也凑近来看,还夸道:“哪个拍的啊这是,拍得挺好看。”

没想到话音落下一秒后,江榄的声音就出现了:“哥!除夕快乐!你看……”江枝急忙按音量键把手机彻底静音了,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

四伯娘看他一通狂按,不解地问:“怎么了?干嘛把声音关了,这不是你弟弟么听他喊的?”

江枝面对她的疑问,局促地解释道:“是,就是觉得有点尴尬。”

“嗐!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四伯娘觉得好笑似的,还转头去和四伯分享,“你看现在这些娃儿,心思好多噢!”

啊?

只是有种外放别人发给自己的语音一样的尴尬,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很多心思了啊?

还是四伯娘厉害啊,不仅把他的尴尬扩而大之,还广而告之,江枝都快流汗了。

没想到四伯也不遑多让,紧跟其后,打趣江枝道:“哎唷,那还是你弟弟!要是你女朋友,你怕是要怎么样喔哈哈哈哈哈!”

江枝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不知道为什么,四伯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尴尬之外好像还又多了一些羞耻。

四伯娘倒像被突然提醒了什么一样,敲了一下江枝的手肘,问道:“对哦,你是不是快大学毕业了,怕有女朋友了哇?”

江枝用力摇了摇头,给自己鼓劲似的,回答没有。

“咦~怕不会吧,你这个外形,咋可能没谈噢。”四伯娘感觉下一秒都要化身红娘给他介绍对象了,忽然话锋一转,又指向了他的手机,“你要是有女朋友,我估计这个视频就是她发给你的了。”

四伯在一旁表示赞同,并且再次紧随其后:“那他怕更加不好意思喔!”

江枝表面干笑两声,内心其实已经崩溃了:四伯四伯娘!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江枝从四伯家回去后就直接上二楼了。江榄前几天刚走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吃饭和做事忽然都变成了一个人,转头找不到人说话,晚上睡觉也不用给另一个人留门,被子里的温度也没有第二个人的了。

这样过了几天后,他渐渐地又找回了以前一个人的感觉,反应过来江榄在的那几天才是特殊的例外,就像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一阵风,总会过去的,只有始终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一直在这里。

他背靠在床上,外面是除夕的夜晚,天刚擦黑家家团圆饭时满是鞭炮声,现在则是火炮和烟花比较多,时不时就有哪家在放,一时半会儿睡不了。

从四伯家出来,他才拿出手机回了江榄一句除夕快乐。现在反正睡不着,他点开微信又看了看,确定江榄没有发新的消息。

放烟花的视频还在聊天界面,他看见后想着刚刚也没看完,就点开了再看一遍。一开始是静音,怎么看都怪不对味的,开了声音后配着画面才感觉对了。

明明此时只有江枝一个人了,他却感觉自己在紧张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心跳会格外明显,当视频里几簇烟花接连蹿上天一起炸开铺满夜空时,江榄明显是贴着镜头录的声音传出来,江枝的心跳突然无从遮掩地跳得很快。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慌乱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外面不知道哪家的烟花乍起,终究比不过江枝自己的心跳声距离更近,听起来更响更惊天动地。

他怨恼自己,反手搭上额头,凸起的指骨砸下来,恨不得砸痛敲醒自己,以平息心中涌动的情绪,虽然不能完全分辨,但他知道无论它们是什么,都是不应该出现的。

就在这时,被扔到一旁的手机却在窗外的一片热闹里,微弱地响起一点声音。

江枝把手从额头上拿下来,去够手机,举到眼前,发现是江榄打过来的视频电话,他一下就坐起来了,大拇指都快按上绿色的接听了,又犹豫了。

他现在不想见到江榄,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即使按照惯例很多时候是江榄在找话说,他也怕此刻的自己会拙于应对。

最后等到电话自动挂掉了,他也没按下去。几天前那个义正辞严把江榄骂得狗血淋头的江枝好像消失了一样,现在这个连电话都犹豫着不敢接的江枝,他自己也觉得陌生。

初中的时候,江华明有时和大伯打电话,偶尔会顺便问问他情况,他每次一听到电话那头是江华明就直接走开了,没有任何犹豫地,或者说,是不抱任何希望。

他尝试剖析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犹豫害怕,难道说他抱有什么希望吗?

要是以前的他,决不会这样,他会这样,大概是源于江榄身上有着太过茂盛的希望,它们茂盛得像参天的树,树枝伸到天空里,于是给天空留下了痕迹。

因为江榄太过蓬勃,所以他可以冲动地来找江枝,可以冲动地强吻江枝,可以冲动地告白江枝,连被占了便宜的江枝自己,都好像可以为了他的蓬勃一再退让。而退让的结果就是原本江枝的部分被江榄占据过,即使江榄离开了,那些残留下来的蓬勃也会见缝插针地进入回到原位的江枝。

这或许就是江枝此刻不平静内心的来源,它们明明是由江榄心中所生,却青出于蓝了江榄的强势,不容拒绝地转到了江枝心里,寻求存活的空间,并且在今晚奏响震耳欲聋的鼓点,告知江枝它们的存在。

可惜江枝不是江榄,江榄向外,宣泄追求,江枝向内,压抑驱逐。

江枝将自己剖析结束了,也决定好了接下来怎么做,哪怕手机再次响了几声,他看过之后也没有再理会了。

是江榄连续发了三条:

——哥你睡了吗

——我想和你一起等零点

——你要是没睡,看见后给我回个消息哦

最后是江榄抱着手机,等到零点都过了,江枝也没有回消息,零点的新年祝福堆满了整个页面的列表,江榄往下划,一个也没点进去,确认完没有江枝发来的后就失落了起来。

满屏的新年快乐,没有一句是他此时想的人发的,他点进没有消息红点的那栏列表里,打了一句新年快乐,临发出去,又加了个字。

江枝手机在黑夜里亮了亮,屏幕上弹出江榄的消息:新年快乐,哥。

新年就这样过去了,高三开学得早,初九就要到校。杨美这几天已经租好了市七中旁边的房子,江榄只剩一个学期,再住校还需要花时间融入住宿环境,干脆走读了,房子离学校就五分钟的路。

教务处的老师周六就到了岗,江榄一个人找到了地方,考完了七中上学期数学物理两科的期末卷子,再把之前的成绩一说,第二天晚上就到七中的理科实验班报道了。

他长得偏白,眼睛很大,睫毛比很多人的都要长和翘,头发看起来偏软,卷曲在眉前,嘴唇饱满粉嫩,让人容易忽略掉他高高的个子,而只会想到用乖巧去形容。

他作为转校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名字,班里没有太过哄闹,女生人数很少所以音量不大,男生则是没理由起哄,有的还在心里鄙视,认定他肯定是靠关系进班的小白脸。

江榄也没有多表示,径直走到空位置坐下,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学习起来。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结束这最后几个月,然后……就有太多事想做和可以做了。

过完年,江枝好像就忙起来了,从初一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回过他消息,每次回的还都是让江榄收心,准备开学。

江榄玩心不重,学的时候哪怕一心二用也能出学习效果。杨美也开始督促他学习,结果打开房门,儿子已经在做题了,倒是让她省心得很。

其实是江榄觉得江枝不像是忙得,而像是有别的原因,但他总也问不出什么,江枝除了回在忙就是回真的在忙,他又不能像年前那样再去屈津找他一次了,只能做题,让自己是真的忙起来,做两个小时奖励自己看一次手机,江枝没回消息就再做两个小时。

开学了后也一样,他自觉到杨美都没反应过来要收他手机。刚下了课,他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随便刷了刷,跟江枝说自己已经开学了,江枝没有立即回消息过来,到快上课了也没有,他息了屏正要把手机放回去,管晚自习的班主任也恰好在教室外抽完一根烟进门了,他后排一个男同学突然站起来把身子探过来,故意大声地道:“哟!哥们给谁发消息呢?”

原本在前门根本没看见江榄在玩手机的班主任听到后立刻走了过来,看到后把手伸向江榄:“虽然你是今天刚来的,但是学校规定不能带手机,没收了。”

江榄把手机关了机,没什么表情变化,就把手机交出去了。见他这么听话,不像有些学生没收个手机就要死要活讨价还价,班主任也被取悦到了,主动心软道:“周六放假找我拿回家,之后放家里不要再拿到学校来了。”

告状的人一听,凭什么?急忙理论:“那我上学期开学就被收的手机,为什么期末才还给我?”

班主任一听,火就上来了,转头就开骂:“你还跟我杠上了?你个吊车尾的老油条,我都懒得说你!”

上课铃也在此时响了,班主任骂完就回到了讲台。

后排的男生只能坐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故意让江榄听到:“老子再怎么样当初也是自己考进来的,有些人可不一定,等着吧,看我怎么整他。”

江榄没让他失望地全听见了,但听到后的反应就不是他期待的了,也就是看不见江榄毫无波澜甚至嘲讽的神情,不然估计他又能被轻易气到。

江榄根本就不觉得他一个学生能把自己怎么样,只是想到了江枝之前跟他说的话,嘴角又忍不住牵起一丝笑意,看来不是高三也不是完全没有傻逼存在。

江枝这些天确实是故意不怎么回江榄消息的,但也确实忙起来了,碰巧和江榄开学同一天回的学校课题组继续做实验,除此之外他还在留意一些招聘信息,毕了业就得养活自己了。

就这么忙碌又平静过了大概两个星期,江枝好不容易有个周六是在宿舍休息的,睡到午饭的点才自然醒,拿出手机一看,觉一下就醒了。屏幕上赫然是江榄半夜发来的消息:哥,有人找我麻烦,约我周六中午七中老校门见,你能来吗?

江枝一看时间,刚好十一点四十,他大学在青汇区,七中在容踞区,坐地铁过去得一个小时,要真打起来了,等他坐过去江榄得让人打废了。他立刻一边出门一边给江榄发消息,江榄要是带手机了说不定能在课上回他。

出到校门口打了辆车,江榄还是没回,他上了车一边叫师傅开快点,一边打电话给在容踞区读大专的一个高中同学,那同学一听说还有这事儿,立马答应了帮他赶去七中看看。

七中老校门因为偏僻,走的人少,江枝的高中同学赶到的时候,刚好是学生放学的时间,他在一边站着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有几个男生贼眉鼠眼地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但是又不离开,在那儿自以为很帅似的交错站着,时不时就看一眼校门,看着像是在等人。

过了没两分钟,就有一个男生被他们几个远远地行着注目礼,从校门口走了出来。高中同学一眼就锁定了他肯定就是江枝让他找的人,怪不得要救呢,挺白净一男生,单枪匹马就来了,也没见他像有帮手的样子,一个人斜挎着个书包,一双长腿迈得不见一点胆怵,再看向脸,高中同学一下就分了高低,这个和前面几个人不同,这个是真帅。

他倒没想立马就和一群高中生干架,走上前去,拦住了男生的去向:“喂,别去了。”

江榄都看见那几个等他的人在对面的小巷里了,忽然就被眼前这个陌生人拦住了,他眼中闪露出一丝疑惑,不知道这人是他们那边的还是哪儿冒出来的。

见到江榄疑惑,高中同学想起来了,他知道这小男生,小男生还不知道他呢,他表明了身份:“是江枝让我来帮你的,他说最好别让你受伤。”

江枝?江榄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都亮了,他昨天斟酌到半夜,怕江枝依旧忙,来不了,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把消息发过去了,今早上学起来看的时候江枝还没回,在杨美的注视下他只能把手机放家里然后来学校了,一定是江枝早上看到了消息,然后就找了人来。

只是,江枝本人怎么没来……江榄眼睛里的光稍微黯了一点,目光越过面前的人,往其他地方看了看。

没想到他所有的表情都被江枝的高中同学收在眼底,说了句:“别找了,江枝应该还在路上,他离这边远。”

江榄一听又不值钱地神情雀跃起来了,好看的脸灵动得很,高中同学见到都想笑了:“这么在意啊,看来是很喜欢他呢。”

?江榄闻言惊讶地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傻掉了一瞬间,心里不可置信地想这人是怎么知道的,他重复了一遍这人的话,问道:“我喜欢他?”

“是啊。”高中同学见他这么大反应,以为他是害羞了不敢承认,脖子都不自知地红了,有趣的很,他继续道:“江枝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啊,说让我来找他弟弟,我和他三年的同班同学,到现在都还是朋友,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弟弟,我还能猜不到他说的弟弟是什么意思?”

江榄听到他的解释,明白他是误会了,但就是想继续听下去,假装不懂地问道:“什么意思?”

“嗐!男朋友呗!”

高中同学有一种把自己吃到的瓜淋漓尽致地讲给当事人的痛快感,他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明折服了。

果然,面前这小男生听到这话,刚刚还只是红了脖子,现在已经红到耳朵尖了。

他反正闲着也无聊,那几个人还是等江枝来了一起收拾,在这儿和江枝小男朋友站着干等也是等,不如唠会儿。

“其实吧,我还真没想到江枝会和个高中生谈,上高中那会儿啊,好几个追他的女的,他一个没答应,我们都在猜他是不是gay,现在看来还真是……”

头一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江枝高中的事儿,江榄听得认真,不过这几句话里的信息就是他意料之外的了,江枝怎么可能是同性恋呢,那天晚上江枝斥问他是不是同性恋时的神情语气,明显就是接受不了和带着不敢相信的,如果江枝也是,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就把自己骂了。

他打断了这人,问道:“你确定吗?”

高中同学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反问他:“他都是你男朋友了,你还能不确定?”

江榄没先暴露,这像是偷来的身份头衔,却让他心里偷偷地开心着,他岔开问题不答,又问道:“那,有男的追他吗?”

“有啊!”高中同学一脸“小嫂子你算是问对人了”的表情,语气都骄傲了:“文科班有一个,他拒绝了,外校有一个,差点干一架,还有想追但没敢追的,也有。”

“这你都清楚?”江榄摆出崇拜的表情,捧着他想让他再多说点。

“嘁,这我肯定清楚啊,因为我就是……”

坏了,说多了。高中同学尴尬地戛然而止,他虽然已经放下四年了,但这种事儿无论怎么样都不太适合和江枝的现任说吧……

“怎么?”对方果然探究地挑了挑眉,道,“你就是那个想追不敢追的人?”

再狡辩也没用了,高中同学刚刚洋洋得意分享八卦的样子消失了,蔫巴巴地回答:“嗯,之一。”

“哼。”江榄笑了一声,假装和善,坦白道:“没事儿,别紧张,其实你本来就搞错了,我不是江枝男朋友。”

高中同学心还死着,说话都没起伏了:“是啊,我说的是江枝是你男朋友。”

江榄算是听懂了,这哥们是觉得他俩里江枝是上面那个,但他现在没必要跟他争这个,带着笑意,头一歪,人畜无害地问:“江枝叫你来,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

高中同学闻言,想了一想,好像确实没说啊,当时事态挺紧急的,江枝只说是在七中的弟弟,没说叫什么,他也忘了问,到了这儿因为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姿色不一般的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也没再向江枝确认,对方现在这么一问,他倒有点心虚了,唠了半天,应该没搞错人吧?

他小心试探:“你叫?”

江榄干脆利落:“江榄,江枝的江,橄榄枝的榄。”

???

高中同学的世界快塌了:“你真是他弟弟?”

“如假包换。”

高中同学努力地盯着江榄的脸,试图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很遗憾,他目光每滑过一处五官,江榄就痛击他一次:

“之前一直在外省。”

“今年刚回来。”

“要不你看看我鼻子?小时候亲戚说我俩鼻子最像呢。”

老同学听到最后一句,看了看这位弟弟一张乖巧的脸上坚挺的鼻子,果然很像呢,他只能从心死变成崩溃:江枝啊江枝,七年了,你没说你有个弟弟啊!

就在这时,救命的电话铃声响起,高中同学立马如蒙大赦,掏出手机,错开了一些距离接通:“喂?看到了……还没……还在……行,你快来吧。”

在他接电话的时候,那几个还在对面等江榄的人已经等着急了,冲江榄疯狂打手势,露出威胁嘲讽的表情,要江榄赶快过去。

高中同学背对着那几个人,没看到他们的举动,刚挂了电话,就看见江枝的弟弟打算到对面去,他连忙拉住了:“你干嘛?不着急这一会儿,你哥马上就来了。”

江榄挣开他的手,套用他刚才打趣自己的话道:“这么在意啊,看来真的很喜欢我哥呢。”然后趁着对方无地自容的空隙,快速穿过马路到了对面。

等到高中同学反应过来后一边追上他,一边给江枝打电话,叫他到校门口对面的巷子里来时,江榄已经和那几个人刚上了。

江枝本来慢下来的脚步在接到电话后又跑起来了,很快到了地方,只看到高中朋友站在巷子外面,他边跑过去边问:“周舟!我弟呢?”

周舟连忙揽了他一把,让他转了个弯和自己一起进巷子:“在里边儿呢!说啥都不听,非要先过去,还硬让我出来找你。”

江枝一听,更加快了速度:“他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啊?我自己不会进去找吗?”

周舟一听也是,里边儿要出什么事总有响动的,好找,自己确实不该抛下江榄出来,他只能顺一下江枝的气:“应该没事儿的,就算真要打起来,这么一会儿应该也还在骂架阶段……”

“骂架个鬼,以前咱们哪次真打架的时候前面废话过?”

确实是这样,一般人约架,先有骂架这一段的,基本就打不起来,指不定就有认识的人,说开了大家就散了,真想打架的,上来话不多说直接就动手了。

但周舟没想到的是,他俩赶到时,江榄被正被那三个人围着,书包已经被丢在一边的墙角,其中一个人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后脑紧贴着粗糙的墙壁,头发都被顶乱了,嘴角好像也裂了,带着点血。

见到人来,围着的人纷纷转过身,看他俩要干什么,江榄脖子被抵住,呼吸都有点困难,说不出话,只能眼神可怜地望向江枝。

江枝立刻上去撂倒了其中一个挡路的,再把这俩交给了周舟,对着还没放手的人的锁骨上方用力肘击,那地方连着筋,一肘下去那人就吃痛地松了手,然后被打得快窒息。

江榄被松开了,整个人卸了力,从墙边软倒下来,趴在江枝身上喘了好几口气,江枝后几下完全是一边托着他一边动的手,江榄趴在他身上难免被颠到,所以江枝下手多重他都清楚。他还没完全喘匀气,抬手把江枝拦住了:“别打了哥,已经够了。”

江枝听他语气虚弱,最后给了那人一脚把他踹开,两只手把江榄揽在自己面前,去看他的伤。

唇边的血看起来不是嘴角裂了,应该是打到了里面的牙齿,眼睛旁边不知道是蹭到了什么地方,一道破皮的擦伤,已经红了,最显眼的是刚刚被卡住的脖子,原本白生生的皮肤红了一片,尤其是被往墙上抵的用力点,红得都有些泛紫了。

江榄垂着眼,见江枝关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也算是达到目的了,江枝心疼到扶他的肩膀都是轻轻的,一只手差点就要掀起江榄的上衣,问道:“还有其他哪儿被打了没?”

江榄摇了摇头,咧起一点嘴角,笑道:“没,都躲开了。”

但这笑落到江枝眼里,就是这小子在逞强,他有点想生气,又怕话说重了:“我不是都让周舟告诉你先别动手了吗?你还把他支出去然后一个人在这儿挨打?”

“周周?”江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醋意明显,本来挂彩的脸直接挂相,委屈地问:“为什么这么叫他?”

江枝还没懂他为什么这样问,那边周舟完事儿过来了,恰好听见了这位弟弟的不满,连忙解释撇清道:“别别别,弟弟,我名字就叫周舟,船字旁的那个舟。”

……这下两兄弟一起沉默了,还是江榄嘴上更不饶人一些,先开口道:“挺好的,很白痴的解释,听懂了。”

周舟也没听出什么不对,三人现在站到了一起,那几个人见他们没有要再继续打的意思,也打算撤了,江榄叫住了他们。

“万鹏怎么没来?”

有人不知道是真嚣张还是假自嘲,道:“他来不来不都一样?”

“呵。”江枝嘲讽值拉满地笑了声,替江榄把话说了:“看来这结梁子的是这万鹏,来打架的是你们这群废物,怎么,上赶着替人挨揍背处分啊?”

几个人被骂废物,怒了:“你他……”

江榄及时打断,诛心道:“你们倒是义气,万鹏现在虽然是差劲了,但还在实验班,就像我,我其实不怕和你们打,因为学校根本不会给我上处分,万鹏是不一定,所以他不敢,就让你们这些一定会背处分的替他,不知道你们义气给谁看呢?”

这番话一出,原本就对万鹏今天找借口不来而不满的人更是有意见,眼看着要起内讧了,几个人就先一起走了,小丑似的边骂边离开。

江枝看着江榄就这样把这些人先打发走了,嘴角带血,这一大串话,说得倒是不含糊,他问:“嘴巴不疼啊?”

谁想他不问还好,一问,江榄立刻收起了刚刚的威风,嘴一撇,声音委屈巴巴地:“疼~”

江枝最受不了江榄这样,但此时他的心软和生气还在打架:“现在知道疼了?你明明能和他们谈,为什么不一开始的时候谈,非要上赶着先挨了一顿再说?”

“哎呀~”江榄知道江枝是心疼自己所以才生气,他抱住江榄,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哄道:“刚刚冲动了嘛~别骂我了哥,我不知道他们会下这么狠的手啊。”

他刻意把“这么狠”三个字咬得很重,生怕江枝不可怜他似的。

江枝被他抱住,直挺挺地站着,没迎合也没推开,他也不知道江榄有没有撒谎,他来之前江榄可是一对三,身上说不定真有其他伤,万一碰到了这小子会更痛。

至于江榄的撒娇求饶,他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气了,要生气也是怪自己看到消息太晚,来得太晚。江榄此时低头靠在他身上,倒是方便他抬手就把江榄后脑被抵乱的头发给理顺了。

周舟在旁边,人都看傻了,这是什么场面啊?是每一对多年不见的兄弟,都会把一个简单的打架事后,搞得这么暧昧吗?那他是不是有点多余啊……

幸好江枝还没忘了有这么个多年好友在一边,把江榄轻轻拉开了一点,转头对他道:“周舟,你去帮忙买瓶矿泉水来吧。”

……这是要支开他呀?周舟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往歪了想了,但眼前这个情况,跑腿买水或许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于是他立马溜了。

其实江枝并不是故意支开他,只是江榄嘴里现在肯定有血,需要用水漱一漱。

他问江榄:“牙没松吧?”

“没。”江榄笑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牙就松了。他刚才先是故意挑衅那几人,在防御的同时,挑了几个动作挨下,眼睛边是故意擦上其中一个人手上的手表伤的,牙齿是在卸力扫过来的一个肘击时,故意迟疑了下碰到的,至于脖子,一会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练散打的时候都习惯了。

江枝见他一笑,就觉得有诈,手指捏上他的下巴:“我看看。”

江榄心里开心死了,江枝还是那个江枝,这和上次要他张开嘴看看被咬的舌尖有什么区别!他再次乖乖地张开嘴给江枝看。

江枝也是看了两眼,就觉得自己很荒谬,他是看到有血从牙龈渗出来,但他又不是牙科医生,哪能看出江榄牙松没松,除非松得都快掉了,但那样的话江榄说话早痛得含糊了。

他松开江榄的下巴,为自己的荒谬懊恼,不自然地咳了一下然后道:“看不出来,就当你没说谎吧。”

江榄看穿了他哥的关心则乱,然后觉得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可爱,他把脸凑近到江枝面前,眼睛亮亮的:“我怎么会说谎呢,哥要是担心我的伤,不如,亲我一下?”

“亲你个头!你嘴巴里都是血……”江枝立刻骂道,然后发现不对。

果然,江榄也抓住了他话里的点,根本不放过他,眼睛都要亮得发光了,语气里满是高兴和期待:“哥这么说,是想亲到我嘴巴里面去?”

江枝不说话了,多说多错,都怪江榄上次强吻他的时候舌尖硬要往他嘴巴里进去,弄得他时不时就会想起来,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无比荒唐,所以他才一听到江榄说亲,就想到了那次,才会说错话!

江榄见江枝紧抿住了嘴唇不答,一副别想再从他嘴里听到半个字的坚决样,只好收起高兴,委屈地配合道:“好吧,哥不承认就算了,我只是想让哥亲一下我就不痛了,既然哥不理我,就痛死我好了。”

这话不讲道理得很,听得江枝又没忍住骂道:“你是什么特殊体质吗,别人……一下就不痛了?”

江枝生气骂人时的眉眼格外好看,就像平时如沐的春风一下变得疾劲,江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盯着他的眼睛道:“不是别人,是只有哥你亲才有效。”

江榄又再一次对着江枝毫无保留地表明了心意,一点儿都不含蓄,让江枝要么接着要么丢掉。

如果是之前的江枝,肯定和屈津老家那次一样,狠狠否定一通,但现在的江枝,好像已经不能那么顺当地骂回去了。

“别贫了。”他假装江榄的话是个玩笑,把话题岔开,问起今天这事儿的由来,“怎么开学两星期就惹事了?”

江榄见江枝又不正面应答了,只能先顺着他的问题,江枝不理他的心意,他得接住江枝的关心。

“这事儿不赖我。”江榄往简单了概括,“万鹏是我后桌,高一分班时可能成绩不错,现在跟不上了,天天混,但又混得不甘心,天天想着祸害别人。”

江枝听这小子半句没提具体的事儿,道:“你倒是看得开,知道是人的问题。”

“当然了。”江榄不会纠结事情的起因,除了万鹏其他同学对自己的态度都还行,他也没存心找万鹏不快,当然是万鹏的问题。

“那万一,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事儿呢?”江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下去,可能是一段时间没见江榄了,好奇江榄做了什么吧。

“哥不会想知道的。”江榄神秘兮兮的,假装告诫。

“啧。”江枝抱臂,眉眼上挑,“你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吧?”

“哪有,我可乖了。”江榄的长相从小到大被人夸得最多的词就是乖巧漂亮,所以他说这话倒是不违和。

只可惜江枝并不买账,调侃的目光从江榄伤到的眼边盯到脖颈,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确定?

江榄被他这么盯了一番,心里痒痒的,自己也憋不住了,坏笑一声:“那我可说了。我后桌那同学啊,一不小心,就看见了我带手机聊天,一不小心,就觉得在给我对象发消息,然后一不小心,就把我告到教务主任那儿去了。然后……”

他没继续说下去,挑了一下眉,把话茬丢给了江枝,江枝听到这儿也大概猜到了后续,道:“然后告密有假,你没事,他反而被训了一通?”

“嗯~”江榄赞赏地点点头,一脸骄傲地看着江枝:“哥真是冰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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