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金家人是逃难出来的,离开泾阳郡的时候,他们在牛车上放了不少的粮食。
可是现在连牛车的影子都没见到,那些粮食和干粮自然也指望不上了。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除了粮食之外,值钱的金银首饰金家人都装在包袱里随身带在身上,并未遗失。
等在大道上碰到人或者找到人家后,小心一点,多给些银钱,总归是能够买到粮食的。
不过在这种乱世下,以往廉价的粮食肯定要身价飞涨了。
一想到以后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买到粮食,金丰有等人就觉得心疼得紧。
想他金家几辈人与人为善,虽然家中有着些许薄财,但却不是为富不仁之辈。
平常造桥修路、施粥赈灾的事情那是一件都没有少干。
就算是这次逃难,也没有放任府中的奴仆杂役自生自灭,而是一一放了身契,给了安家银子,让他们自己去奔活路了。
没想到最后也正是这份善心,才害得他们一家人沦落到至此。
金丰有作为家中的大家长,哪怕几年前他已经放权给儿子金满堂了,但是作为长辈,他在家里的权威还是没人能够动摇的。
金丰有说要找路,哪怕金家人此时都还是一头雾水,也按照他的要求行动了起来。
出发之前,金丰有让大家先清点一下包袱里的东西。
逃难的时候,金家人想着以后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光景,还是尽可能的多带了一些财宝的。
不过收拾包袱的时候是各忙各的,慌乱之下也没顾得上清点,这会儿连个总数都不清楚。
其实金家作为泾阳郡能排得上号的富商,哪怕是逃难时随便往包袱里扒拉点财宝,放在外面也是足够普通人吃用几辈子的财富了。
最可惜的就是因叛军来得急,金满堂根本没有处置田产铺子的时间,以至于不得不舍弃家里最值钱的商铺和土地。
至于那些带不走的古玩字画、房契地契,金满堂只能急匆匆地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用油纸包了后一股脑埋了。
要是万一以后他们还能回到故地,这些东西倒也算是一条退路。
逃难的时候金家人也不敢太高调,当时不但换了下人穿的棉布衣裳,还一人找了一块不起眼的粗布当包袱。
就他们现在的打扮,加上这包袱皮的材质,绝对想不到他们身上还带着这么值钱的财物。
金家人凑在一起大致清点了一下,他们还有三百多两黄金,一百二十余件金饰,以及玉饰、金叶子若干。
除此之外,出发前金满堂还锤了不少的薄金片,分别藏在家人的衣服夹层和鞋底。
每个人身上都藏着四五块,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备着在不方便暴露太多财物的时候拿出来应急用。
要说起来这些财物已然不少了,足够普通人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但是对于曾经坐拥两个酒坊,几十个商铺,十几个庄子,上千亩土地金家人来说,以后要是只能靠着这些东西生活,那就得精打细算了。
一家人都是过惯了富裕日子的人,看着眼前这些有数的财物,免不了有些情绪低落。
金丰有见状安慰道:“余下的这些东西,足够我们路上的盘缠了,节省一点,等到了京都,买上一处宅子,再置上几亩地,这日子也是过得下去的。”
金家靠着酿酒手艺发家,那些配方都记在他们的脑袋里,只要能够活下来,再挣下一份家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天下不太平,像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能够保住一条小命,一家人守在一起,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舍下的家业虽然可惜,但是叛军凶残是大家都知道的,前不久听说他们还接连屠了两座城,他们能够逃出来,总归比留在城里任人宰割的好。
再则金丰有是准备带着家里人去投奔长居京城的女儿金芸。
金家和金芸可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金冉冉和表哥裴景本来就定了亲,要不是金芸担心儿子太早成亲会耽于女色,延误科考,他们两人早就该成亲了。
要知道金冉冉马上就十九岁了,她的那些手帕交,早就已经当娘了。
不过裴景是天纵之才,十九岁就已经考上了举人。
好饭不怕晚,裴景这么能干,金家人也不介意让金冉冉多等等。
现在想想,他们这次逃难出来,唯一的疏忽就是赶了牛车。
当时金满堂想的是母亲腿脚不好,赶不了路,泾阳郡一贯富庶,不管是城中的富户,还是乡下的富农,有牛车的都不在少数。
出城后道上别说牛车了,就连马车也是有的。
他们一家人赶一辆牛车,也不算太打眼。
偏偏他们的运气就是这么不济,刚出城不久,他们的牛车就被一群流民给盯上了。
当时那伙流民还只是看上了他们的牛车。
牛车不但能够在逃难的路上省下不少的力气,宰杀了还有好几百斤骨肉。
等到没有粮食吃的时候,这可是一大堆食物。
原本当时金满堂已经打算舍掉牛车保命了,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流民中人群中有人叫破了他的身份。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府里的一名负者洒扫的杂役。
知道他们是金家酒坊东家后,原本只是图牛车的流民自然是不再是只满足于一辆小小的牛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