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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注视(预警)

 

那眼神很怪异,但陈调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卫霖还没来得及彻底看清那眼里的东西,他就已经移开了视线。

这眼神莫名让他脊背发凉,卫霖张了张口没忍住说道:“你还好……”

“卫助,过来坐。”还没说完龚英随打断了他。

卫霖一顿,闭上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坐到龚英随旁边的沙发上,龚英随脸上温和地笑着,还有一种轻易就能看出的餍足。竟是因为这种原因让自己在门外等了这么久,卫霖的舌尖在牙齿上顶了顶。

他明明在来之前就给龚英随发了信息。

“公司的最近很忙吧,你看上去很累。”

“这段时间还好点,之前刚出事的时候确实累到不行。”

龚英随叹了口气,“等我身体好些我就回公司,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

“没事的龚少爷。”

走到停车场,卫霖在自己的车前站了会儿。龚英随居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在陈调面前和自己,一个和他的伴侣有过关系,并且可能会一直保持长期性关系的男人聊天,脸上挂着的笑看上去还一点都不参假,卫霖只觉得毛骨悚然。

离开病房时他还装作不经意地转头朝陈调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把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了,蜷缩着,像是很冷。他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大脑里莫名闪过陈调那双忽地就变得冷冰冰的眼睛。

“嘴里还涩吗?要不要喝点水?”

陈调顿了一秒,点点头。

明明龚英随才是病人,可此时他却起身给陈调倒了被温水放到他的嘴边服侍着。陈调伸手去接,龚英随却抓住他的手,“我喂你。”

他动了动,“不……”

话还没说完,龚英随就强硬地把水杯紧贴着他的唇,陈调只能被迫张开口顺着他的手把水喝下去。

用纸把陈调往嘴角流下的水擦拭干净,龚英随侧躺在陈调身边,垂着眼,“老婆,我们搬家吧。”

陈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这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他早就安排好了,只不过是在事先通知自己而已。但龚英随像是不等到自己的回答就不罢休似的,一直看着他,直到陈调轻轻地点点头,他才笑着从床上起身。

他的小腹其实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新房子里的设备还没装好就先在里面待着。需要点时间,毕竟一开始都准备出国了,哪想发生了这些事,暂时只能先留下来。

把水杯摆到床头柜的时候看见那束卫霖拿过来的花,他随意地拿起来,在上面拨弄了几下,“好看吗?”他对着盯着自己的陈调问。

陈调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好看。”

龚英随又笑了,“确实很好看。”

第二天早上陈调就没见到那束花了。

龚英随叫龚先立给他留下来的人进来把东西搬下去,男人从陈调的床前走过,陈调往被子里缩了缩。现在他大体上知道了龚英随的病况,也知道龚英随对自己确实有感情,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放松,反而更加害怕了。

龚英随这样的精神疾病让他完全摸不清他内心的想法,更不知道他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自己被他严严实实地看管着,如果是没知道真相之前,他还会觉得龚英随是喜欢和自己整天腻在一起,而现在他却觉得龚英随仿佛无处不在,紧密得让他窒息。

除此之外,他对陌生人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他随时随地都觉得精神高度紧张,任何一个陌生人,尤其是男人进到病房里,他都会浑身不适。

比之前还要严重的多。

“走吧。”龚英随牵着陈误的手走到他的床前,“我和小陈都准备好了。”

“去哪?”

“回家啊。”

明明昨晚才说了搬家的事,今天早上就直接出院去新房子里了。

他站在一幢漂亮的别墅门口,陈误在一旁高兴又欢乐的叫,还冲到花园里跑来跑去,“叔叔!这是我们的新家吗?”

龚英随笑笑,“嗯,喜欢吗。”

“喜欢!”

龚英随侧头看了眼陈调,“你呢,老婆,你喜欢吗。”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

“那个时候去阮家那边,你说他们家很漂亮,那个时候就想着买了。”

“喜欢吗?”

陈调看着面前的别墅,“喜欢。”

陈误从车上跳下来就往家里跑,陈调叹了口气,朝前面的司机说了句,“辛苦了,李师傅。”

“没事没事,我该做的。”

他提着陈误的书包跟在他后面。在别墅里住了一个多星期,这地方又大,装修的也漂亮,看得出来龚英随花了很多心思。还特地给陈误准备了单独的玩具房,陈误简直喜欢得不行。

倒是他自己,对于周边陌生的一切实在不太适应。

别墅太大,除了平日里定期过来打扫的人,其余时间基本只有他们三个人在里面,感觉空旷得让人心慌。尤其是陈误不在家的时候,他甚至会紧张得手脚发寒,生怕龚英随兴致起来对他又做什么事。

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让龚英随察觉到他的异样。

所以在别墅的时间几乎是在卧室的床上度过,温暖狭窄的被窝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龚英随也会常常陪他躺在床上,抱着他美美地睡一觉,但每次都只有龚英随睡着。

不过比起一开始,现在他对龚英随的恐惧已经少了很多。

陈误先冲到门前把门打开,“龚叔叔,我们回来啦!”他边说边在玄关换鞋,龚英随在里面说了句什么,陈调没听见。他在陈误后面走进去,厨房那里边隐约传来做饭的响声,陈调习惯性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几天前龚英随又回公司上班了,所以他没时间的时候会让自己去接陈误,或者就是让司机把他带过去他公司,然后一起去接孩子,像一家三口。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确实就是一家三口。

“爸爸,书包给我吧。”

陈调回过神,把小小的书包递给儿子。他背着书包就往他楼上的小卧室跑,陈调跟在他身后,刚上了一阶台阶却停顿住了,脚下换了个方向,转身朝厨房的方向走。

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龚英随洗了洗手,转过身朝陈调笑了笑,“回来了。”

“嗯。”

陈调走进去,就被龚英随轻而易举地就搂进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我也才刚到家,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吃饭。”

“没事。”他回抱住龚英随,但很快就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龚英随又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唇上磨了几下,“和陈误在外面乖乖等着就行。”

陈调点点头,“那我上楼陪陈误玩会儿。”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走过去。

龚英随脸上的笑随着陈调的背影逐渐消失了,良久,他缓慢地眯了眯眼,嘴里传来舌头挤压涎液的声音。

陈误的玩具房里乱成一团糟,即使陈误平时很乖很听话,但毕竟是孩子,不爱收拾。陈调直直朝着他书柜的方向走,顺便弯腰把拦路的东西放回原位。这是龚英随亲自去给陈误买的书架,上面全是一些孩子看的故事童话,这些倒是陈调选的,陈误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们俩就会给他读一小段哄他。

“要爸爸给你讲故事吗?”

“不用了,我想玩玩具。”

陈调点点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画着卡通人物封面的书。

龚英随把饭菜端上餐桌,正准备上楼叫俩人下来吃饭,却听见门外传来车鸣声。

在楼上的父子俩也听见了,陈误把玩具放下急冲冲地跑向窗户边。

陈调从书里抬起头恍惚地看着陈误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有了焦距,见趴在窗口的儿子他吓了一跳,“小心点!快下来。”

陈误乖乖地从椅子上下来,他笑嘻嘻地,“是爷爷奶奶来了!”

陈调没听他说了什么,有些着急地走上前抓住儿子的肩膀,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陈误的小脑袋,“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陈误用手揉揉被戳的地方,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

刚把陈误带回去坐下,门就被打开了。龚英随走进来,“可以吃饭了,父亲他们来我们家一起吃。”

“啊…哦好。”他把书合上,随意地放到一旁,拉着陈误和龚英随一起走下楼。

龚先生和他的妻子在门口换鞋,旁边还有一个保姆似的人,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和陈误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之前听龚英随说过他们两人生有一个女儿,看样子就是这个了。

龚先生走上来把陈误抱起,“好久不见了小误。”

陈误跟着他有模有样地回,“爷爷好久不见!”

龚先立很喜欢陈误,抱在胸前逗了他好一会儿,不过也是,亲孙子,怎么能不喜欢。

龚先生的妻子走过来,朝他们笑,“搬了新房子还没过来看过,之前早就说要过来,他总有事耽误了。”说着,怨怼似的看了眼龚先立。

他笑出声,“前段时间确实有些忙,还好英随又回来帮我,不然还真的管不过来。”

他们在别墅里吃了晚饭就准备离开,走之前跟说想把陈误接过去,让他在那边玩几天。

陈调心里一紧,还没经大脑思考“不行”两个字就脱口而出,想止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对上几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陈调一个人在那边,怕他不太适应……”

其实是自己心里害怕。唯一能让他依靠的儿子都离开了家,龚英随不就更好向他下手了吗。

“不用担心。”龚先立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他们俩年纪相仿,也合得来,小孩子有玩伴就什么都忘了。”

“再说,我也很喜欢小误,让他过去陪陪我吧。”

陈误看上去也很想去,陈调没办法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自此之后,他的内心更加惶恐了。

夜里从梦中惊醒是常事,每一次,龚英随都会温柔地把他搂进怀里,令人恐惧的松木的香味把他团团包围,奇怪的是,唯有在这样的环境下,在龚英随的怀抱里,他才能入睡,即使睡梦里全是不堪的记忆和画面。

对于他而言,龚英随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矛盾的个体,他是自己恐惧的源头,却也是他唯一能依靠的港湾。

这天上午,龚英随安排的人照例过来别墅做清洁。

他站在楼上看了一眼,全是女人。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等龚英随离开了一会儿,他才慢慢下楼,那本书已经看完了,得找个方法把东西销毁。

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最终在壁炉前停下。

这是一个内嵌式壁炉,这壁炉里一直生着火,不过都是装饰,假的,不能烧东西。陈调皱了皱眉,刚准备走,一个女佣叫住他,“陈先生是要用壁炉吗?”

“这壁炉可以生真火吗?”

“当然了,这是燃木的,里面的装饰可以撤下。”

陈调内心终于透出些许光亮来,“那麻烦你了。”说完,他就往楼上走,从陈误的玩具房里拿出一本绘本卷起来藏进手袖,慢慢走到女佣身后,装作认真观察似的看她生火。

火完完全全烧了起来,周边都有些发热。

“可以了陈先生。”

她把剩余的木柴拿起准备放回去,在转身的瞬间,陈调把手里的东西扔进了火堆。

女佣听见声音,扭头看了眼,陈调正抓着炉门玻璃,“我帮你把这门合上。”

“哦哦不好意思,忘记了。”

她没有怀疑。

再次回头,那本书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陈调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走到楼上的主卧里。把门关上后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很久才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房间里的温度逐渐升高了,仿佛是刚刚那本书增的燃物让壁炉里火烧得更旺,连带着这里的空气都灼热起来。

那本书上的内容他已经倒背如流,没必要再留着。他把冰凉的水杯覆到自己的手背上。他不确定龚英随有没有在别墅里装了什么设备,为了最大限度地隐藏他燃烧的东西,他刚才把手伸进了壁炉里,甚至可能是被火焰灼到了,手背上的皮肤有些痛痒,很红。

直到手背的灼痛稍微舒缓些,他才缓慢地抬起被子把水喝了。

“叩叩——”

敲门声响了,陈调把门打开。

“陈先生,打扫的差不多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走了。”

“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

女工们走后,别墅彻底安静下来。陈调把卧室门反锁,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上了一道锁。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安。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那赤裸裸的目光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陈调躺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死死地裹住。

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准备就这么闷在被子里度过这个下午,却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

楼下的门铃在响。

大概是刚才那些女工的什么东西忘记拿了。陈调叹了口气,其实心里并不想下去开门,他不想从唯一能让他稍微放松的地方离开。但又怕她们确实是有什么重要物品在这儿,只能咬咬牙从床上起来。

心里想着让她们尽快进来拿了东西就走,把手放在门上的瞬间,他的脑中突然闪了一下,万一门外的不是那些女工呢?

但已经来不及了,门被拉开了一个缝,他猛地把门往前推,明明只是一点缝隙门却怎么也关不上了。有一只脚卡在了门口。

外面有一股力量在使劲儿地把门推开,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凭本能地抵住门要关上。

“陈调先生。”外面的男人咬牙切齿地叫他。

陈调顿了一下,是卫霖,而且,只有他的声音。于是陈调的力气竟稍微松了些,卫霖猛地一推,陈调就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到地上。

等抬起头,卫霖已经稳端端地站在了门前。他反手把门关上,朝着死死盯着他的陈调笑了下,“陈先生,您没必要这么紧张。”

龚英随把手肘杵在车窗边上有些无趣地浏览着笔记本里下属传过来的文件。车就停在别墅门口,停了很久的样子。他看了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才把文件关闭,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开另一个界面。

监控传来的视频画面里,陈调正被一个男人拽着手跌跌撞撞地往楼上拖。他实在是不情不愿,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抓住陈调的头发,将他压在楼梯间,“陈先生,如果你想在这里做的话我也不介意。”

似乎是头发被抓得紧,陈调吃痛地哼叫了声,脸上难受地皱起来。仅仅是看到这样的画面,龚英随的血液就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热了。

其实之前还想让陈调休息几天的,但这段时间在性事上爱人实在有些冷淡得过头了,要不是自己半强硬地让他做了几回,陈调大概还一次都不想做。既然不想和自己做,那就让他和别人做好了。

总得让他长点记性,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顾陈调的挣扎,卫霖把陈调拖拽着甩到主卧,抓着他的头发把人压到床上。他和陈调做过几次,即使他不喜欢男人,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陈调的那个女器确实生得很不错,他甚至肏出些瘾了,和别人做的时候总会想起陈调多出的那口小屄来。

他坐在陈调的双腿上,擒住他的双手。刚才还没下班就被接到龚英随的私人电话,说让自己来别墅的时候他基本上就知道要做什么了。他很快就过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忙公司的事,那么今天就好好放松一下。

伸手把领带扯下,把陈调的双手绑在一起,可陈调现在却不再挣扎了,认命似的把头扭朝一旁。

他这幅样子竟让卫霖有些心潮澎湃,把头埋到他的颈间啃咬起来,手也不闲着,探进陈调的裤子里,抚摸上他心心念念的那屄穴,手指在阴缝间滑动。

“今天不蒙住我的眼睛吗。”

陈调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没有恐惧,也没有欲望。

卫霖皱了皱眉,“没必要。”

没必要。

陈调点点头,表示懂了。

因为今天龚英随不在旁边看着,所以没必要。这么说的话,那这个房间应该是装上了监控,每一个角落都能被窥看得清清楚楚。

陈调咬紧后槽牙,深深吸了口气,像在做什么决定。

他猛地把双手伸往前搂住卫霖的脖子。卫霖一愣,抬起头看他,“做什么?”

环住他的双手突然往下压,卫霖被压得和陈调凑到一起。他的瞳孔倏然缩紧——陈调吻住了他的唇。

男人柔软的舌头在他的唇上滑了一下就探入了他的口腔,主动地和他的舌裹到一块儿。

卫霖从没想过男人的唇舌竟然也这么软。这样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短暂地忘记了那张合同上的内容。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慌乱地推开陈调,“你做什么?!”

陈调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把头转向一旁不理会他,主动把双腿张开,“快点做。”

龚英随把别墅门打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气息有些阴沉得让人毛骨悚然。这次他难得地没有换鞋,顺手把玄关口柜子上的金属装饰瓶拿在手里。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

他打开卧室门,卫霖正跪坐在陈调的双腿间戴安全套,看样子那屄穴扩张得差不多,可以插进去了。龚英随直直地走过去,在陈调发出声音之前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把金属瓶狠狠地砸到卫霖的头上。

几乎是瞬间,卫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有血从头上顺着脖颈流下。他朝前倒在陈调的身上,不知道是死是活。龚英随上前抓住他的后衣领把人拖到地上。木质地板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陈调浑身都僵硬了,张大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喘着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龚英随的动作。

男人还戴着他工作时常用的金丝边眼镜,他朝着陈调温和地笑了笑,“我帮你把绳子解开。”不像是刚做了极端暴力行为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能给人安全感,解救妻子于水火中的丈夫。

领带在陈调的手腕留下一圈红痕,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龚英随,心脏跳动得很快。

[他属于我,他的吻,他的爱,他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

原本只是想刺激龚英随,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吻他就受不了了。甚至愤怒得做出这么极端的事,他周身都散发着浓浓厚从戾气,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陈调猛地伸手把人推开就跑,才走了几步就被龚英随一把抓住头发,掐着脖子压在墙上。

两人的脸近得快要贴到一起。龚英随还在笑,不过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他现在笑得诡异又狰狞。掐着脖子的手慢慢收紧,陈调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了,他听到龚英随在他耳边开口,“早就知道你在骗我,还想看看你究竟是在谋划些什么。”

“原来就是让自己去当婊子。”

说到此,龚英随觉得愤怒快要把他烧得什么都不剩了,连带着掐着陈调的手都不自觉地发麻。他从没体验过这种情绪。他缓缓地松开手,盯着陈调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妻子的唇有些发肿。龚英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他阴沉地望着爱人。

得教训他一顿。这么想着,他抬起手,正准备打下去,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狠力打断了。

“啪!”

竟是陈调伸手一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龚英随被打得侧过头,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就回过神,沉着脸望向陈调。

他一愣。

他看到了陈调的眼泪,还有他眼里让人无法看懂的情绪。

龚英随的心脏莫名顿了一下,有种没由来的恐慌。

陈调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大概是因为龚英随嘴里说出的话,无论是哪一句。

自己的那些谎言对他来说就像陪小孩子玩过家家,心情好了可以陪你玩玩,心情不好……就是这个下场。

果然,他根本斗不过龚英随。

可他不甘心。

陈调咬紧了牙,沉沉地望着面前的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

“龚英随,我要和你离婚。”

他不怕,他可不止这么一张底牌。

入秋后,天气开始变得冷了。龚英随回到别墅,把呼啸的风被锁在门外,但还是能听到风侵袭树木发出的闷响。除此之外,别墅里没有一点动静,像这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家里很暖和,他在玄关口换了鞋,把裹挟着冷风的黑色大衣脱下来,正准备挂到衣架上的时候动作却顿了下。因为他突然想妻子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下班回家的时候来迎接自己了。

那个时候的他会满心爱意,目光躲闪地看着自己,然后温柔地把自己脱下的衣服挂到衣架上。而自己会舒舒服服地抱着他,与他黏糊的磨蹭一会儿,再在他的耳边感受他,“我好想你。”这是能拿捏陈调的一句密语,他会因此会瞬间红了脸,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显露着他的无措和爱恋,如果这个时候想要和他亲密他也会温顺地随着你,就像一个被剥开皮的果子,敞开身体任由人玩弄,什么都满足你,什么都不拒绝。

但这对于龚英随来说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走到卧室门前,似乎早已知道门从里面反锁了,径直掏出备用钥匙在门锁上转了两道把门打开。陈调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上去是睡熟了。

龚英随坐到床边上,伸手把捂着人的被子往下按了按,陈调的脸露了出来,大概是被闷得太久,他的整张脸红彤彤的,呼出的热气轻飘飘地滑过龚英随的手背。

陈调才刚睡醒,人还是懵的,直愣愣地半眯着眼看他。

好可爱。龚英随心想。

他的心脏喜爱得怦怦乱跳,伸手把陈调的脸从被子里捞出来,被冷风洗礼过的手触在陈调暖乎乎的脸上让他浑身一激灵,想缩回被子里却被龚英随强硬地压制着无法动弹,他还没反应过来,更冰凉的东西就贴近他的唇。

“唔……”

陈调整个人都又暖又软,唇舌当然也不例外。

龚英随捏着他的下巴把舌头挤进他温热的口腔,冰凉的唇齿瞬间就被团团裹住了,龚英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洋洋地压着陈调品尝着他口腔的柔软。

就该这样的。

就该把陈调养在温床上,让他用温暖柔软的内腔包裹着自己的所有,无论是爱还是欲望。

就这样吻了很久,却迟迟没有得到爱人的任何回应,他停了下来,撑起手往后退了些,才见陈调正睁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半张着,见龚英随退开才缓慢地合上。

像个傀儡。

心头的欲望退却了,像汹涌的波涛撞到了坚挺的石崖,什么都撞散了去。

又来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他看见陈调的唇突然开了,上下轻轻地动了动,“他醒了没有?”

陈调问的是卫霖,几天前发生那件事后被送到医院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反观龚英随,一点事都没有,进了警局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家了。没有追究他任何责任。

龚英随突然露出温柔的笑来,却不回答他的问题,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你还没吃过我做的b国那边的菜,想吃吗,我今天做给你尝尝。”

陈调不明白明明那天就已经撕破脸了,现在却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戴着他那块温柔的面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东西。”他摸摸陈调的后脑,“再躺会儿,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刚要离开,却被陈调抓住了手,“他人怎么样了?”

龚英随的舌头动了动,往犬齿上划过,他半俯下身凑到陈调耳边,“别问了。”

“你是想让他死在医院吗。”

陈调一震,被吓到似的往后退了退,死死地盯着龚英随,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他知道龚英随做得出这种事。

看着陈调惶恐震惊的脸,龚英随笑出声,但额上却是青筋突暴。

[控制不了情绪时,该深呼吸,然后微笑。]

他拍了拍陈调的脸,发出清脆的响声,没使什么力气,但陈调觉得半边脸有些火辣辣的。他听到龚英随在他耳边说,“你急什么,老公以后给你找更好的。”

说完还嫌不够似的,顶着那张温柔英俊的脸,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他们把你逼操烂。”

陈调的心被人紧紧掐在手里,喘不上气。浑身的血液像被人混了椒麻进去,辛辣的怒气遍布着全身,他死死地盯着龚英随。

他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他怎么还能这样威胁地朝自己说出这种话?

仇恨和悲哀在这一瞬间突然涌了上来,他恨不得一把抓住龚英随,把他的骨头都给咬碎,质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但他却硬生生地压下去了,紧咬牙齿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龚英随离开房间,他的仇怨才缓缓从胸口呼出。

理智逐渐恢复,汹涌的愤怒也舒缓下去,半响,他突然莫名地发出一声笑来。

龚英随在害怕。

怕自己的目光注视了别人,担心用在了别人的身上,怕本该是他的一切被别人悄悄拿走。

陈调放松地躺到床上。

真该让龚英随用镜子看看他刚才的笑扭曲成什么样了。

陈调无聊地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他莫名想起那天的龚英随,那时候他对龚英随说出离婚的时候,龚英随整个人都怔住了,瞳孔难以置信地放大,像是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对他说出这种话。直到大脑机械地运转起来,他才缓过神来,把鼻梁上因为陈调的巴掌弄得有些歪的眼镜慢条斯理地拿下来,放到一旁的桌上。那个时候他也是露出了这样的笑,狰狞又扭曲的笑。

“离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别做梦了。”

之后的事陈调并不想再回忆。

龚英随把他强奸了。把他压在床上,不顾反抗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女穴,那里早就被卫霖扩张得充分,龚英随再弄几下就轻而易举地插了进去。为了制住自己,龚英随一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这样也让阴茎最大程度地插进他的身体。男人的身体比陈调大了一圈,陈调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用硬挺的东西凿开他的宫腔。

硬生生把他操晕过去。

再次醒来是因为听见有陌生人的声音。

他睁开眼见龚英随正站在床边和一个男人说话,他认识这个男人,在医院的时候就是龚英随的父亲安排他在那边帮忙照顾龚英随。

不小心和男人的眼神对上,男人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陈调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他在看自己下腹的纹身。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双腿大张着,被子也被掀到一旁。

龚英随干的。

陈调把被子扯过来盖住,羞耻震惊过后,却又麻木地觉得这确实是龚英随能干出来的事,只是心里生出愤怒来。

听见动静,龚英随转过身,温柔地朝自己笑,“醒了?”

他把床头的衣服递给他,“要穿上吗?警察快到了。”

是最近那个经常来别墅的那个男人,从医院里开始就一直在龚英随身边,现在他正抓着自己的头发,把阴茎往阴道里塞。

不知道是不是龚英随给他吃了什么东西,陈调觉得自己身体不受控制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他往下看去,龚英随正站在男人的旁边,脸上笑着注视着他们,陈调突然浑身一激灵。

他睁开眼睛。

四周都是看不见物的黑,浑身都被汗渍浸湿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场景只是一个梦。

身体被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如果不是龚英随身上令人熟悉的味道,他甚至会以为搂着他的是别的什么男人,陈调皱着眉把龚英随推开。

凌晨三点,天完全黑了。这黑暗对于陈调来说太过可怕,所有东西都被严严实实地藏在里面。等眼睛能适应这黑夜,稍微能看清四周的东西,他细细观察了一圈,见毫无异状才敢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去将床头的灯打开,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陈调终于缓了口气。

浑身湿乎乎的,像性爱过后的体液黏在身上。

令人恶心。

无论是那个梦里男人的眼神,还有龚英随的所作所为,内心阴暗病态的思想。都让他恶心得想吐,整个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跟龚英随待得越久他的神经就越紧张,他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陈调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从床上起来。

别急,慢慢来。他对自己说。

身体脏得不行,他走进浴室放好水躺进浴缸里。四周的温水团团把陈调围住,他慢慢往下躺,直到水漫过他的脖颈,他才觉得肮脏的体液消除了些,却把这水弄脏了。陈调又不禁叹了口气。

意识逐渐模糊漂浮,他睡了很久,从吃过晚饭就一直躺在床上,连龚英随什么时候下班回来都不知道。

只觉得困。眼皮撑不起来。

浴缸里的水变凉了,陈调仍觉得使不上力,不想动。浮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经意地触碰到小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瞬间睁开眼,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扯过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仓促地走了出去。

他看了眼床上的龚英随,他睡得很熟。陈调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拿出验孕棒,这是他刚搬进别墅那几天准备的。他拿着东西回到卫生间,把门锁死。

一条杠。

他终于松了口气。幸好。

把东西处理好,又打开淋浴器把浑身都冲了一道,前前后后把身体使劲搓了一遍才关上水龙头。

身后的门那边突然传来门锁拧动的声音,陈调一愣,转身就看见龚英随若无其事地从外面进来。

明明自己锁了门。

他径直走到陈调身后,不顾浑身都湿淋淋的陈调抱住了他。他的手环住陈调的腰,慢慢地抚上他的下腹,在纹身上轻轻摩擦,嘴唇触碰到陈调的耳根,他伸出舌头在耳廓上舔舐了一个来回。

陈调不禁侧了侧头,他感受到龚英随半硬的东西顶在他的后腰上。

再这样下去,今晚睡不了觉了。正准备推开身后的男人,龚英随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在他的耳边黏糊地开口,“怎么样,怀了没有?”

“什、什么?”

“你刚刚不是拿了验孕棒吗,没测出来?”

陈调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好笨。”

“当然是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啊。”说着,龚英随沉沉地笑出声。

“怎么不说话了?”龚英随笑着,手上稍微用了点劲压他的小腹,“让我猜猜。”

下体一阵酸涩,他被龚英随紧紧抱在怀里,男人把头埋在他的颈间。

“肯定没有。”

“这段时间才操了你几次?”说着,他又在陈调纹身的位置使劲按了按,“你不知道,这里面很吃精的,这么点不够。”

陈调沉默着没有说话,对于龚英随来说就算是默认了。

他的视线往下移,看着龚英随按压得有些发红的那块皮肤,慢慢开口,“这个,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龚英随纹在他身上的个词“ne”。

听到龚英随在他耳边的笑声,“你不知道吗?”

他一字一句地缓慢地开口,“龚英随专属的,婊子。”

陈调眼神飘忽地望着地面,其实他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词,但猜到和亲耳听到龚英随口中说出还是不一样,手指和脚趾神经质地抽动着,脑袋里像有人在敲,很昏,让人想吐。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知道龚英随之前所做的种种,现在他做出这种事竟也不觉得奇怪了,但仍觉得愤怒。

“疯子。”

“疯子?”龚英随顿了一下,松开手,把陈调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怎么能这么说老公呢?”

见陈调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双颊因为极力忍耐着怒火而显露出的红晕,“恨我吗?”龚英随沉沉地笑出声,他的血液沸腾起来,一口咬住陈调的肩。

他的阴茎已经完全硬挺了,“老婆,我想做爱。”

说完,也不等陈调回答,就强硬地把人压在墙上,手指直直插入他的穴里。

起初陈调还挣扎了几下,后来就安安静静地任由龚英随动作。

他们接吻,然后龚英随慢慢朝下舔舐他的皮肤。好一会儿,平日里轻松容易就能润滑的甬道现在却依旧干涩,龚英随抬起头,却见陈调一脸淡漠地望着自己,脸上毫无欲望。

像一桶冰水倒上来,让龚英随瞬间从头凉到尾。陈调没有欲望的脸让他心里莫名慌张,肌肉和神经都感到不安。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和陈调隔了很远的距离,他从不相信直觉,可现在,就在刚才,他好像抓住了什么。这让他不得不相信,他呆滞地看着妻子,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紧紧地抱着妻子。

“你不想做是吗?”

他把陈调抱了起来,“那我们先去睡觉。”

他得捋一捋。

第二天早上陈调起床的时候龚英随刚好把早餐抬上桌。

陈误坐在桌前早就准备好了,见陈调从楼上下来高高兴兴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陈调摸了摸他的头,“快吃吧,等会儿迟到了。”

陈误靠在他的小腹前撒娇,“爸爸送我去上学嘛,你好久没送我去学校了……”

闻言,陈调抬起头看了龚英随一眼,对方毫不躲闪地和他的目光对上,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他对着陈误开口,“爸爸生病了,不能出门。”

说完又添了一句,“今天我和爸爸有话要说,让张叔叔送你去上学。”

陈误离开后,陈调把手里的粥放下,“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出门?”自从那天卫霖来家里发生那件事,龚英随就把他锁在别墅里不准出门,甚至还让人在门外守着,生怕自己逃了出去。

从龚先立那边把陈误接回来后也这样,瞒着孩子把自己囚禁在这里。

龚英随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说起另一件事,“我们去把小陈的名字改了吧。”

陈调望向他,“改什么,改姓龚吗?”

“怎么会。”龚英随坐到陈调身边,搂着他的腰,“你生的孩子,当然跟你姓。”

“‘误’这个名不好,叫陈予,怎么样。”

“‘误’这个字不好,叫陈予怎么样。”

陈调看了他一眼,转头望着门口,“随你。”

龚英随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他的手在陈调腰间抚摸,轻轻柔柔地,“不喜欢?那你想想其他的。”

半天没等到陈调的回答,他收回视线慢慢垂下眼,依旧是一副温顺低微的模样,嘴里吐出的话却让龚英随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的儿子,想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

龚英随的脸沉了下来,但嘴角仍是笑着的,眼里却有藏不住的凶恶显露出来,在极力压制着恶意。

“怎么这么说呢,这是我们的儿子。”

陈调觉得可笑,他抬起头望向龚英随,见到龚英随满脸的阴鸷,眼里有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像下一秒就要上来掐死自己。他心里猛地瑟缩了下,可也不禁恼怒起来,这个男人简直到了令人可恨又可笑的程度了,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们的儿子?”

他死死地瞪着龚英随,“你强奸我,骗我,让我好不容易熬到毕业的时候留下这么大的累赘。”

“可医生却告诉我把他打掉我也会没命。”

“我能怎么办?受着别人嘲异的目光大着肚子去工作,几次没钱交房租被房东赶出来,只能躲在废弃的房子里熬过去。”

“有多少次,我腹痛得快要昏死过去,我拿着刀想狠狠地捅进我的肚子,让他别再这么折磨我。”

“但我不能这么做。”陈调突然红着眼抓住龚英随的衣领,他气得急了,又突然在这苦涩中尝出那么点委屈,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近乎崩溃地开口,“我不想死,龚英随,我不想死……”陈调就这么哭出声了,他苦了这么久,支撑他活下去的不过是毕业后完完全全可以自己支配的幸福的未来,还有对龚英随的那难以割舍的爱恋,当他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却让他遭遇这种事。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掉出来。想极力压制,却仍是颤抖着喘息,每一声悲鸣,都打在龚英随的心上。

他觉得陈调崩溃破败得漂亮,像被人蹂躏的玫瑰,是他一直以来的玫瑰。他的玫瑰因他而绽放,因他而枯萎,不,他的玫瑰永远不枯萎,陈调痛苦的眼泪让他更加鲜艳勾人,漂亮,太漂亮了。

可他却也为这种漂亮感到心痛。

这是龚英随第二次觉得心痛,像被细细的银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让他痛得说不出话,这痛一直蔓延至全身,就连眼睛都生出一种酸涩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手脚慌乱地抱住面前崩溃不堪的男人。

他听见陈调用让人悲哀的腔调再次开口,“即便是这样,我生下他的时候却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龚英随心猛地缩紧了,觉得喘不上气,眼眶湿润,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我的人生差点被那个强奸犯,那个强奸犯的儿子夺走。”

“你说我怎么能不恨?”

他紧紧地咬着牙,所有的情绪一齐涌上来,杂乱得让他头晕眼花,脸都被逼红了,脑袋闷闷的像缺氧。手里抓着龚英随的衣服不放,指尖都泛白了,甚至连指缝间都能感到刺痛。他闭了闭眼,想到刚出生的陈误,小小的脸皱在一起,实在看不出他是不是长了张漂亮的脸。

生活过得这么艰辛,这个孩子一定是畸形的,脆弱的。但是,“从医院里醒来后,医生告诉我,我的孩子是一个健康的小男孩儿。”

“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释怀了。”

他不恨他。

“我用整整三年去适应生命中出现的唯一的亲人,我们省吃俭用,过着底层的生活,过着和我期望的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看着神色有些空白的龚英随,陈调觉得想笑,他松开龚英随的衣领,上面皱着,半天都松展不开。

“可这个时候,你却告诉我,这是我们的孩子。”

“你说,‘我们’。”

“你还说,‘误’这个字不好。”

陈调的眼泪又掉下来了,“怎么可以这样呢,龚英随。”

龚英随一顿,他感到难以呼吸,心脏被陈调攥在了手里似的,和那衣领一样,即使现在松开了,也抚不平。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为陈调的歇斯底里感动兴奋,爱人的悲痛与崩溃都使龚英随为之战栗,美极了,漂亮极了。可他也无法控制自己因为陈调的悲哀和眼泪而痛苦。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心痛,是在b国的心理医生那里,他坐在那个令人烦躁的椅子上,这一次医生加大了电击的力度,或许是为了更加刺激他的大脑,因为他们说人的感情的最起始是来源大脑。于是他瞬间被电到心脏麻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从心脏的位置开始,浑身就止不住的发痛起来,他差点没从电椅上下来。

而这第二次,不借助任何外力,仅仅是因为陈调。

总是这样,陈调总能给他很多从没经历过的感觉,无论是恐惧,还是痛苦,这些奇怪的情感让他浑身不适,像是强加在他身上的厚重的包袱,让他无法和之前一样随心所欲。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说极其厌恶。他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但目前为止,他暂时还想不到任何应对的方法。

他尽量轻柔地把陈调再一次搂进怀里,但手上还是控制不住地愈发用力,

“那我们就不改名了,好不好。”

“就叫陈误,听你的。”

陈调心中郁积着怨气,却是沉默着不说话也反抗。眼里的目光诡异地闪烁了下,又暗了下来。像在压制着什么。

当天龚英随上班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太对劲,他觉得疲倦,懒得和那些人装什么亲和的上司,整天都面无表情,甚至口无遮拦地辱骂只是犯了点小错的下属,不带感情地吐出那些不像样的脏话,像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让人不自觉地害怕起来。

龚英随一个人待着办公室里,手不自觉地盯着手腕上陈调让他纹的名字。那个位置血液循环得快,竟微微地褪色了,不太明显,但龚英随能看出来。

他心里颤了一下。

“叩叩——”

部门经理有些紧张地敲了敲门,刚刚龚英随亲自叫他去办公室一趟。今天不知道龚英随是怎么了,脾气变得古怪得不行,全公司上下都不敢去惹他那尊大佛,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准备好被骂的准备来到他的办公室。

“进来。”

经理低着头进来,不敢看龚英随的脸,“龚少爷,找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面前的男人不说话,气氛变得尴尬又生硬,经理抬起头朝他望了一眼,瞬间反射性地又低下了,他看到龚英随在用令人不适的目光打量自己,像在打量市场上的生禽,不屑,又不得不要。

“江经理,听说你有一个男性恋人?”

当天晚上龚英随回到别墅之后让人送了条活鱼过来,海鲜市场里也有新鲜的鱼肉,但龚英随却直接买了条活蹦乱跳的回来。

他温柔地人陈调在外面等他做饭,然后就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音,陈调皱了皱眉,在客厅的位置朝里面望了一眼。

龚英随正面无表情地举起手用刀狠狠地鱼头上敲下去,鱼尾还在虚弱无力地挣扎着。

陈调背上一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龚英随刀落的时候脸上竟愉悦地笑了一下。

陈调被龚英随锁在别墅里快两个月了。

除了陈调和龚英随,他几乎没有见到过其他人,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书带孩子。平日里也只和他们交流,外界的信息全部都是从电视上得知的。

枯燥乏味的生活,他实在无法再待下去了。

陈调看着龚英随今天从外面带回来的礼品盒,大概又是什么饰品。

这段时间龚英随每天都变着花样地给自己送礼物,有时候是手表,有时候是衣服,偶尔也有鲜花。除了送东西,还每天早早地就下班回家给他和陈误做饭,日子似乎像又回到他们刚同居的那会儿,龚英随总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他的菜谱。

只不过那时候是陈调工作,龚英随在家,现在却反了过来。

不知道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倒是完美契合那本笔记本里记录的种种了。

离开了模仿,他就只有“空白”。

“今天想吃什么?”龚英随站在陈调面前一边问他,一边系上围裙。

“都行。”每次龚英随在厨房待得久了,身上的松木香都有些变味,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那吃乌鸡冬瓜汤怎么样?最近天气这么冷,驱寒的。”

陈调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自己又不出门,整天待在家里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天气,更别说觉得冷了。

但龚英随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像是不等到陈调的回答就不罢休似的。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龚英随总露出这种没有任何伪装的表情,阴沉的,甚至偶尔会露出扭曲的笑。如果要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应该要追溯到那个叫卫霖的男人来别墅之后,其实那之后的时间里龚英随还勉强的撑着那块面具,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撑不住了,那层温柔的伪装被他撕破露出原本的样貌来。他很焦虑。

陈调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陈调被他看得不舒服,只能妥协地点点头。

龚英随这才露出笑来,低下头在陈调的唇上温柔地蹭蹭,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陈调突然想起龚英随写在他那本记事本里的话。

[当事情变得无法控制时,医生说应该放平心态慢慢来,抑制住自己想要去掌控全局的冲动。

他果然是个庸医。我凭什么按照他说的做。]

陈调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躺在沙发上,龚英随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是陈调唯一能清清楚楚知道的。

他现在一定在谋划着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让自己乖乖听话。

陈调的紧紧地躲在沙发的一侧。龚英随根本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情绪,那天自己情绪崩溃,他竟在龚英随眼里看到了痛苦,不过很快就被他眼里的欣赏盖过了。

他在欣赏自己的崩溃。

疯子。

像龚英随这种人,不会有共情能力,那一瞬间的心痛可能就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了,多余的一点都不可能找出来。

唯有恐惧。

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情感,据陈调所理解的来看,即便是他们这一类情感淡漠的人,也难逃恐惧。天生的恐惧感不能感受到,那后天的恐惧呢。

厨房里龚英随的电话铃响了。几分钟后他拿着手机出来往沙发上随便一扔,笑眯眯地看着陈调,“明天开始就不用去上班了。”

他似乎很高兴,“可以在家好好陪你。”

刚刚父亲给他来电话,说让他去好好看病之后再回公司。也是,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随心所欲得有点过头了。陈调的事上毫无头绪,根本想不出解决的办法,这让他很不爽,甚至失去了平衡。他控制住自己想对陈调做出疯狂的事,但在彻底找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捷径之前他不能再轻举妄动。

至于在公司那群没什么用的废物面前他就没什么心情跟他们装样子。

他需要发泄。

他随意地转动自己的手腕,北堂的审讯室真是个很好解压的地方,现在他的手都还有些酸痛。

他重新望向陈调,看不见陈调脸上的不耐的表情似的,凑近他,“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调没说话,他当然记得,明天是他们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

见陈调不回答,龚英随也没有在意,坐到沙发上,把陈调压在那个小角落里。“明天是我们在一起的一周年。”

“想要什么礼物吗?”

陈调看向龚英随,男人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陈调咽了咽口水,“什么都给吗?”

龚英随一顿,他没想到陈调还真有想要的东西,“当然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咬咬牙,心跳得很快,只要他一开口就会跳出来似的。他要再说一次。

“我要和你离婚。”

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龚英随的双手杵在沙发两侧,双眼沉沉地盯着他,探究的,深不见底的眼神,陈调甚至感到那双瞳孔竟是血红色的,像血盆大口,要把他连灵魂都吃下去。

陈调浑身不自然地僵直了,他不敢再看龚英随的眼睛,转而看向一旁的虚空,脑袋里空白一片,只有龚英随在耳边的厚重的呼吸声。上次他说要离婚,龚英随就直接把他强奸了,这次呢?会不会动手?还是和上次一样?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神经绷得紧紧的,此时要是龚英随轻轻碰他一下他都能吓得跳起来。

但好一会儿,龚英随都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呼吸声都平缓了下来。他听到男人轻轻地笑了一下,陈调一愣,抬起头。龚英随露出了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的笑,眼神也淡淡的,缓和了。

他又一次装作没有听到陈调的话,语气苦恼地开口,“其实想了很久,但还是不知道送你什么……”

陈调捏紧了拳头,手指间因为恐惧还是麻的,但眼神却莫名淡了下来。龚英随把压抑住了,想像之前那样敷衍过去。

陈调忽地就觉得很累,他盯着龚英随,轻轻地叹了口气。

“英随……”

“好奇怪……我对你的感觉好像……”

“什么奇怪?”龚英随凑上去,妻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地叫他了。还没来得及感受内心的愉悦,他听到陈调说——

“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了。”

“什么?”

陈调垂下眼,断断续续地,“空白的……好像越来越感受不到了……我当初对你的爱……”

脖子突然被人紧紧地掐住了。

陈调的呼吸瞬间被人掐断,他难受地挣扎起来。龚英随却不顾,发红着眼死死地盯着陈调。他耳朵一阵鸣声,胸腔里充满了怒气,压抑这么久的怒火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顺着血液分布全身,“别逼我揍你。”

陈调挣扎着,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龚英随的呼吸都像能喷出火,眼里硬生生地逼出了泪来,充盈着整个眼眶。

他终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的恐慌感来源于什么了。

他在失去。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你说,你是在骗我。”

他狠狠地掐着陈调的脖子前后摇晃了下,“快说!”

陈调死死地咬着牙,因为无法呼吸脸都憋红了,但他没说话,因为他感受到掐着他的的那只手在颤抖。

像心口被人狠狠地凿开一个大洞,陈调的沉默让那口洞开得更大了。

完了。

陈调对他的爱在消失。

龚英随突然抖了一下,浑身都使不上力,他松开掐着陈调的手。颓然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好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陈调,脸上表情扭曲,“我知道明天给你买什么礼物了。”

龚英随一整夜没有回来。

朝着自己丢下那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墅,留陈调一人惴惴不安地静待着那个“礼物”。

他并不觉得那会是什么好东西,极大可能是别的什么羞辱自己的方法,或是让龚英随能感到快活的对自己的另一场施暴。

他该怎么办呢?

跑?

他能跑到哪里去,龚家家大业大,整个国家到处都充斥着他们的势力,无论如何他都逃不出龚英随的手掌心。再说了……他也不想跑。

他笃定自己于龚英随而言是不一样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斗不过龚英随,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和他斗,他想要的东西,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一个。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再放手。如果他逃走,他就真的这辈子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死死地抓在手里。

第二天,一切都照常进行着,有人把陈误接走送去学校,而陈调就一直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他整夜都没合眼,神经高度紧张,犹如惊弓之鸟一样任何一点动静都会让他的心狠狠地提起来。

他把门锁拧死,还在门口放了椅子,这样能在龚英随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

可是直到下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整个别墅都被一种诡异的静谧包围着。在这样的静谧中,陈调终于支撑不住疲倦地睡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敲门声吵醒。

龚英随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婆,在睡觉吗?起床吃饭了。”

陈调直愣愣地坐在床上。龚英随竟然没有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而是这么绅士地敲他的门。简直像是在做梦。

说了那句话之后就没了动静,陈调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良久,他走下床,犹豫地把门打开。

总是要面对的。

龚英随坐在餐桌面前,没有别人,只有他一个,但陈调并没有松了口气。餐桌上摆满了他亲手做的晚餐,他甚至还特意开了一瓶红酒放在一旁。见到陈调下楼,温柔地朝他笑笑,像刚相遇那会,他们没有撕破脸,也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像普通的情侣在庆祝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尝尝,我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

陈调顺着龚英随的话看向那一桌菜,仅仅是看着就能让人产生食欲。但陈调现在没什么心思放在上面,他不知道龚英随的用意,只能先拿起筷子。

沉默着,谁也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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