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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若主人将来厌弃求主人恩赐属下自行了断

 

书房内,雨千寻端着十九沏的茶,看着像是有心事的人,笑着将人拉至自己面前,柔声问道:“怎么了?”

被问话的人像是被惊到了一样,连忙跪了下去:“主人,属下……属下……”

雨千寻皱眉,得,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

看着主人疑惑的目光,黎十九心头剧烈跳动着,却不敢把心里的话泄出一点——主人的决定哪里轮得到一个下人置喙。

看到跪着的人眼中的瑟缩,雨千寻好像明白了什么,挑眉。

“你是在不满我对夜灵羽的处置?”

闻言,黎十九身体一颤,叩首俯身:“属下不敢,属下绝无此意!”

不是?不愿意再绕弯子的雨千寻厉声吩咐道:“把你想的一丝不落的说给我听!”

知道是自己的态度又惹主人生气了,黎十九心里满满都是对自己的嫌弃,但同时又不免奢望这般蠢笨的自己能在主子身边待久一点。可自己心里想得都是大不敬的话,又怎么能说给主人听呢?

“属下知错,求主人责罚。”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到底说不说!”话里话外全是不耐。见那人只是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言,雨千寻也算是被消耗了所有耐心,外加有种被辜负信任的感觉,抬脚踢开了跪着的十九,站起身就打算往外走。

被踢开的十九,被主人眼中的失望吓得心惊胆战,看着主人的背影惊慌失措的想抬手拽上衣摆,但想到主人的不喜只得作罢,起身越过主人,再次跪倒主人面前,这次他没敢再藏着掖着,而是利落的全交代了。

“属下,属下在想,如果,如果将来属下惹主人不快,主人若嫌属下愚笨,不想再留属下在身边,可否允属下自尽,而不是,而不是将属下送给别人”

话一说完,他立马将额头磕到了地上,一副属下罪该万死的模样。身为影卫,主子要将他送人又岂会在意他的想法,他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的妄想跟主人提要求,竟连本分都忘干净了!

一句话断了三次,这是吓成什么样了,雨千寻看着跪在脚边的认,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这认有着莫名的怜惜,像是似有若无的熟悉。抬手将人拉起,伸手抚摸上那张不安的脸,带着安抚,神色认真的回道:“我说了,以后我,一直都在!无论生死,你都只能是我雨千寻的人!”

月光微凉,书房内,雨千寻扫了一眼手里的纸条,微一用力,手一倾斜,粉末飘落。

挥手让前来禀告的人退下,脸色却不是一般的难看——山栀阁虽然主要势力在凤天,但毕竟主阁坐落在九黎,在自家眼皮子底下就让刚送入吴柳馆的人逃了,这比在她脸上扇一个耳光好不到那里去!

既然紫微宫的人不识好歹,那也就不需要她留情了。

七日后,雨千寻亲率山栀阁影卫斩杀紫微宫夜辰洛、夜灵玥,从此紫微宫易主。可就是这般,都未能让夜灵羽现身,不是他已经出了九黎,就是受人控制着。

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十天,慕容青早已传来消息,她与白慬愫早已到达锦荣城,那日所允之物也一并在锦荣城。得,雨千寻在山栀阁等着慕容青回来,现在人家早到锦荣城了。

无语的雨千寻命十九稍稍准备了一下,然后打算去告知柳茯一声。匆匆赶到院前,却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悄悄翻上墙头,打算一观究竟后再决定进不进去。

院中,柳夜狼狈的趴在地上,口中溢着鲜血,想要跪起却实在无力支撑的一次次趴下,看样子是直接从房中被人用掌风击出来的。

随后从房间走出的柳茯,手握长鞭,振腕一甩,一道贯彻柳夜整个后背的鞭痕瞬间撕碎了青色的简衣,血珠溅起,落在院里的青石板上,模糊,黯淡。

墙头的雨千寻心头一紧,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间,直到目光落在了柳茯手中的丝帕上,那种不好的预感开始渐渐凝实。

“我倒是没想到,你对我竟然还有这种心思!”手中的手帕仍在那人面前,用力踩了上去,语气中的冷酷让本就瑟瑟发抖的人抖得更厉害了。

“你还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啊!”

伏在地上的人因为恐惧与无措,并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的抬起手想去拉那近在眼前的裙摆,却被狠狠的踩了下去。

碾压着脚下纤细的手指,柳茯笑的冰冷:“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我饶你一命。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山栀阁的人,滚吧!”

转身要走,右脚却被人抱了个结实,她冷笑了一声,甩鞭。

一道道夹杂着内力与怒气的鞭影在空中划过,不但狠辣,而且越发的不加控制,雨千寻相信,如果柳夜还不放手,绝对会被柳茯活活抽死!

血不断的丛柳夜嘴里流出,手却死死的抱着不肯松动一点。让他放手,那可能吗?

一只暗器飞出,挡了再次挥下的鞭子,雨千寻现身站到了两人身边。

“戏看够了?”柳茯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语气中到没有多少冲着她的怒火。

“你可以驱逐他出你的院子,但没有资格把他驱逐出山栀阁。”雨千寻伸手夺过鞭子扔在地上,无奈的叹了口气——家务事实在不好管。

“师妹既然处处维护他,可是真的对他有心?不妨自己收了,收房收徒师傅那边也不会与你有半分为难。”她挑眉看着雨千寻,心里猜想:师妹对柳夜从来都多一份偏爱,这次可是想留柳夜随侍?若是如此,她也愿做得顺水人情。

直接忽视了柳茯的话,雨千寻严肃起面孔:“既然柳夜已被驱逐,那我以少阁主的身份命柳夜入影楼,想必师姐应该没有异议吧。”

还是不习惯这人这般正经管她叫师姐的,柳茯不太自然的嗯了一声,踢开脚上的人,转身回房。

见柳茯的身影完全消失,雨千寻连忙蹲下身扶起趴在地上的柳夜,在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我明白你的选择,也知道除了死没什么能让你离开她,所以去影楼吧,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我就让你成为她的专属影卫。”

一边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一边是心有所属的师姐,她总是无力插手太多,能走到哪一步就只能看两人的缘分了。

柳夜抓着她的衣襟,贴上她的耳畔,气息不稳的说了一句话,让雨千寻不由阴沉了脸。

两人赶路总是快的,但经不住雨千寻一路上四处闲逛,等到锦荣城时,距离万宝大会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幸好山栀阁在锦荣城有自己的产业,不然以现在客栈火爆的程度她估计就得露宿街头了。

进了山栀阁名下的一家饭馆,为了能欣赏到锦荣城大街小巷的繁华,雨千寻没选择包厢而是上了二楼大厅,找了个靠栏杆的位置做了下来。本来不敢与主人同桌的十九也算是被一路调、教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做到了主子对面。

虽说来过几次锦荣城,但都因为白慬愫和慕容青不给她令牌的原因,她总是避开万宝大会前夕和结束,所以也没见到过这么热闹的锦荣城。

黎十九从没来过锦荣城,但不同于主子的兴致颇高,他只是低着头将茶水倒入主子面前的茶杯里,然后低眉,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直到……

“救我,阿凉救我……救我!”

“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三天时间好不好,我一定会将银子还给你们的。放过她,放过她,求求你们。”

这又是哪一出戏啊,雨千寻看着被拉扯着的女子,还有苦苦哀求的男子,回忆了一下,刚才进店的时候旁边那是什么来,哦,美人窟!

原来是逼良为娼啊,不过欠钱不还也怪不得别人喽。她举杯饮了一小口,便皱着眉放下了杯子,视线回转到十九身上,却见那人猛然抬起了头,紧绷起了身子,像是被什么惊到了。

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目光迅速从楼底收回,他犹豫了几秒,没有回答而是恭敬中带着怯怯的问道:“属下,可以救下那两个人吗?”

救人?雨千寻目光晦涩,喜怒难辨。其实对于十九能提请求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这说明她这两天的调教是有效果的。但是救人,十九认识那个女人?

她问的柔和,十九回的也迅速。

“那个男子似乎是十九认识的人,十九想确定一下,恳请主人应允。”

点了点头,“把钱还上,不要动武。”

两人交谈的时间里,那名男子因为阻拦已经挨了不少拳脚了,十九快速下楼将施暴的人用内力隔开,然后冷声道:“他欠的钱我还。”

领头的人深知面前的黑衣人不好惹,但为了钱还是强撑起凶恶的脸,外强中干的说道:“他欠了一百两银子,你要替他还?”

一百两?一个女人就算买了也不过五十两吧,十九摸了摸剑柄,目光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五十两!”

看形势是不太妙,五十两就五十两吧,捡起仍在地上的银票,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真的,便挥手领着众人散去了。

重获自由的女子忙跑过来扶起趴在地上男子,然后不住的对十九道谢。男子缓了缓神,抬头刚想开口,却在看到十九之后愣了几秒,回神之后,脸色惨白拉着女人就想跑,却被拽住了。心道没有活路,转身便跪。

“我愿跟你回去接受王爷任何责罚,但她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

“师傅?真的是你!”惊喜、疑惑瞬间在黎十九心头炸开,千言万语只留下傻傻的一句话,原来真的是他——王府影堂掌事,他黎十九已死的师傅,南宫凉。

目睹一切的雨千寻大方的给了黎十九一个时辰的时间与师傅相处,说是一个时辰后去无名楼找她。

师徒二人经过生死离别,如今相见,身份都有了不同的改变。

原来南宫凉在王府已是心灰意冷,借保护王妃逃脱追杀之举假死,想赌一把,若赢从此摆脱木苍旭,去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若输,不过一死。

重伤的他混到在林子里在被身边的女子晓玲捡到,然后细心照顾,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但武功尽失。之后又听闻晓玲要去锦荣城寻亲,他便一路陪她到了锦荣城,又因为伤势加重,晓玲无奈借了十两银子给他看病,却被人勒索,导致了今天的场面。

虽然知道师傅还活着,黎十九很开心,但随着他离开雨千寻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有点坐不住了。眼见时间快到了,他握了握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从身上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南宫凉。然后不待人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望着十九消失的地方微微浅笑,不光为他如今有一个好主人庇护,更为了他如今更像一个活着的人。

晓玲看着愣神的人,不耐的皱起了眉头,一把抢过了银票,心里的担忧没消一点,如今他们惹了无名楼掌事赵子郎的人,恐怕不易善终啊。

而一路赶去无名楼十九那边也是纠结不已,心里暗暗责怪着自己的行为:

他不但将主人的银票给了师傅,还想求主人在锦荣城的这段日子允他常去看看师傅,这般行为岂不是会让主人觉得他恃宠而骄?!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定要求主人狠狠责罚,真是越来越拎不清自己身份了!

赶到无名楼的黎十九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跟着无名楼的小厮前往雨千寻的包厢,说是正在里面赏舞,让他直接过去就好。

一踏进包厢,香气顿时打在了他的脸上,暖暖的,却有些刺鼻——宽敞的屋内四五个歌姬搔首弄姿的展露浑身解数的勾引着主位上的人,而主位上的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雨千寻。

贵公子打扮的她多了些英气,配上一张男女皆宜的俊脸,比正真的风流公子还多上几分柔情,更是引得那群女人趋之若鹜。

此时的她,怀里搂着的是一个身披红纱女子,纱绸轻盈,曼妙身姿在红纱下若隐若现;眼含春色,流转间饱含三分魅惑;手若无骨,指尖划过自掀起一片涟漪;声若清铃,耳边低语更是别具一番风情。

这般人间尤物黎十九只是扫了一眼,而且不带半分留恋,更没有欣赏和痴迷。他没敢打扰主人的兴致,只是在门边跪着,打算等主人赏完舞在上前。

雨千寻心思全在怀里的人身上,也就没顾得上他。只见她伸手撩起红纱,伸手摸上哪白皙的大腿,感叹道:“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皮肤。”

花音蓉没有浑不在意的娇笑着,手攀上雨千寻的脖子,吐气如兰:“爷有兴趣,奴家愿意伺候,而且绝不收一文。”

轻轻在翘臀上捏了一下,惹得那人一声娇呼,她调笑道:“也不是不可,不过,你若伺候不好,爷可是要罚的。”说着扬手一巴掌打在了上面。

花音蓉脸色一变,略带委屈的覆在她耳边,语气中有些咬牙切齿:“你每次都当玩笑,你到底要让我说几次,我是认真的!”

雨千寻无奈的赔笑着:“可我对你实在没兴趣!”她可以陪她闹,也可以调笑,但要是真的那什么,她真的没兴趣,没有一点点兴趣,真的!她,不喜欢女人,但花音蓉男女皆可。

花音蓉是无名楼万华阁的招牌,万金难买的一夜销魂。但只要她看上的,也会主动留宿,那时便不收分文。

身为无名楼幕后的主子,她可谓是真的放荡不羁,虚礼名分统统不放眼中,说实话雨千寻倒是欣赏这种性子,和自家青姨有几分相似,但无奈她实在不喜欢女人!

“我上次拿贵宾令诱惑你,你反倒扭头就走,那这次呢,血莲你也不要了吗?”

血莲两字一出口,雨千寻一下子沉了目光,表情严肃:“你说什么?”

花音蓉扯了扯衣服起身从她怀里出来,绕着耳边垂下的发丝,嗔了她一眼:“爷别这样看着奴家,奴家只是想与爷做笔交易,爷让奴家伺候一晚,奴家就将血莲白送给爷,如何?”

没有回答,雨千寻瞪着她,语气急切:“万宝大会上会有血莲?”

心知她对血莲是势在必得,花音蓉笑的更娇艳了:“爷就算用钱买到了血莲,可这血莲用法可只在奴家一人手里。”

“哦?是吗?那我们今晚就慢慢谈吧。”说罢,起身将人拽入怀里,然后进了后房。

歌姬识趣的退了下去,厅中只有黎十九一人跪在门边,愣愣的,心里好像被人捅了个窟窿,又凉又疼,他听不见主子和那女子的窃窃私语,但从余光中看到两人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的样子他就觉得浑身冰冷,仿佛腊月的天被人扒光了扔进湖水里一般。

他狠狠的攥住拳,克制住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翻涌的情绪让他震惊的同时却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一直说服自己,对主上只有忠诚和敬爱,绝无半点不轨之心。可今天残酷的现实将他抽醒,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他竟然敢……竟然敢对主子……存了别的心思!真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他闭上眼,将额头抵在地板上,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他止不住去想,如果主上知道了自己肮脏的心思,用厌恶的眼光看着自己,那时的他会不会连求主人责罚的勇气都没有。

明知道自己不配,明知道不该奢求,明知道会是死路一条,他却还是无法自拔的沉迷于那人的一喜一怒,一举一动,那时而的温柔,哪怕明知沾上便是万劫不复,可还是让他义无反顾!

一个拎不清自己身份的影卫,一个身受主人恩德却对主人心存妄想的影卫,他愧对主人的良药,愧对主人的包容,愧对主人为他所做的一切。可……主人不知道啊,默默喜欢着……也不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有他这么个心思龌龊的影卫,对主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耻辱!还是……还是他明天就禀明一切,求主人赐死,不能让他的存在,玷污了主子!

第二天早上起来,雨千寻看着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人儿,笑了笑,起身穿戴好衣服,轻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待她身影消失后,原本熟睡的人缓缓睁开眸子,看着房顶,嘴里轻飘飘的吐出一句幽幽的话:“到底还是败给了你……罢了,也就只有你能这般对我。”

放下帘子,雨千寻看着跪在大厅里的人,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你在这儿跪了一宿?”

黎十九叩首应是,然后跪直了身子,正色道:“属下有事禀告,请主人应允。”

刚想说话的雨千寻被这严肃的一句弄得有些懵,瞥了一眼后房的帘子,将人拽进了侧房,随便倒了杯茶清了清嗓子,方才到:“说吧。”

“属下……属下……”无论昨晚他怎么责骂自己甚至一心求死,但一见到主人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死是很容易的事,可死后他就再也无法见到主人了……

“说!”

凉凉的一个字砸在黎十九心上,他不再犹豫,将昨晚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说了出来,说完后他叩首在地,斩断所有不舍与奢望,化为一句“求主人赐死!”

沉默中的死寂是黎十九最难忍受的煎熬,他深深跪伏,等待着主人的勃然大怒,或者冰冷讽刺。

雨千寻面无表情的看着将自己缩起来的人,跪着的人虽然竭力镇定,但背上轻微的颤栗倒不难看出。将茶杯放置在桌上,手指一下下敲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一分一秒都让黎十九感到万分漫长,他不明白主人的意思,却也知道主人身上瞬间凝固的气氛说明了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主人赐予的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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