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三章 大局已定
祭祖大典过后没几天,朝中骤然爆发出一个大事件——两个月前派去宁冬城问罪的钦差曾闵之回京了,可他带回来的不是进京认罪的东菁王,而是东菁王练兵屯粮预谋造反的消息。
此时太子正在华珍园侍疾,无法赶回京城,尹天厚奉命摄政,召开朝会议论此事。谁知就在隔天的朝会上,刑部侍郎曾闵之居然当众指认了右相薛凌南串通东菁王,企图谋朝篡位,满朝哗然。
当即就有太子党的人站出来为薛凌南辩白——“曾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薛相远在京城内,怎么会同东菁王扯上关系?”
曾闵之声泪俱下地陈述了他的遭遇,话说他到了宁冬城后,没有立即表露钦差的身份,先是暗访,就发现城外十里驻扎的全是兵营,每日操练不息,又有大量的粮草运往城中。他怀疑东菁王动机不良,就乔装打扮混进了城主府,有天夜里举办酒宴,他偷听到姜怀赢和将领们讨论起兵之事,窥破了姜家野心。他吃惊之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九死一生才逃出城主府,他带去的十几个侍卫为了掩护他,全都死在途中了。
“当日酒宴,我躲在暗中,亲眼看到东菁王座下有一名军师,长得居然和年初失踪的薛家大公子一模一样,敢问薛相,府上大公子现在何处?难道不是你派他去东北支援东菁王粮草,好让他拥兵自重吗?不然北方贫瘠之地,他一个异姓王侯哪里来的军费,供养得起二十万兵马!?”
曾闵之是刑部长官,过去十多年都是薛凌南的属下,他如今却站出来指证薛凌南参与东菁王谋反,不管证据是否充足,都让人偏信三分。顿时,太子党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只有几个死忠仍然大声替薛凌南喊冤。
“一派胡言!薛相乃是太子的外祖,已经位极人臣,何必要勾结一个异姓王谋反,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正是,曾闵之,你该不是看花眼了,见到一个同薛大公子样貌相似之人,就指鹿为马!”
曾闵之不与他们分辨,转身向尹天厚拜倒,口中高喊:“太傅明察秋毫,下官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谁知东菁王是许诺了薛相什么好处,让他铤而走险。当务之急,是彻查薛家与姜家有何勾结,否则不日东菁王挥兵南下,朝中有人里应外合,介时天下大乱,为时已晚呐!”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须臾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出列,向尹天厚长鞠到底,表明态度。
尹天厚抄着衣袖,环顾朝堂,目光停留在神情僵硬的薛凌南脸上,洪声道:“如今东菁王拥兵自重已经查实,薛相有嫌,即刻送往大理寺候审,在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不得参与朝政。”
兆庆帝册封太子之时,就提拔尹天厚为太子太傅,御笔亲赐他摄政之权,甚至太子都要听从他的劝阻,所以他一开口,朝堂上就没了别的声音。就连和薛凌南私交甚笃的大理寺卿郭槐安,都没有再站出来替他说情。
大提点静静地站在易官首列,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于是,朝会结束后,薛凌南就被尹天厚亲自送到了大理寺,暂行关押。
傍晚,朱慕昭回到太曦楼,朱青珏也在,父子两个因为余舒这个重症患者,这些天倒是天天见面。
“怎么样,她还没有醒过来吗?”
“没有。”朱青珏的口气略显无奈,“我给她用的都是最好的伤药,就连我师父药王临别前送给我的那几粒九转回心丹,我都忍痛喂给她吃了,可她就是不醒,我也无计可施。”
朱慕昭拧着眉心坐下了。他头疼的不只是余舒昏迷不醒,还有东菁王谋反的事。今日朝会上,曾闵之说的话有一半是他授意,另有一半,却是弄假成真。原来云华真的带着薛睿去投靠了姜家。这让他不禁联想到他早先几个月就推算出的一卦天象,有关“左辅星”出世的预言。
云华的一个儿子是大安祸子,另一个儿子,居然是能逆转乾坤的左辅星。东菁王遇上命定的贵人,便有了夺取天下的大运。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着东菁王谋反一事,在太子登基之前,将薛家连根拔起。这样一来,太子就不得不依靠司天监。可是他现在不得不考虑,余舒是不是早就知道云华和薛睿的去向?知道他们是逃去了宁冬城助东菁王谋反?
他到底能不能将司天监放心地交到她手里。
“爹,你的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朝中又出什么大事了。”朱青珏犹豫着绕到他背后,两手按着他肩颈,力道均匀地给他推拿。
朱慕昭舒服地靠着椅背,徐徐开口道:“还记得你那年离家出走,把我气个半死,你母亲却埋怨我从小管你管得太严,我一心想要你继承我的衣钵,你却从来都不服管,可你走后,不过三个月,我就后悔了。说实话,你的脾气根本就不适合在官场上久留,我不想也不愿把你变成另一个我,我想通以后,就不再管你,哪怕你只想做个治病救人的郎中,没什么大出息,我也不再拦着你,因为我这辈子不能随心所以,至少我的儿子可以活得自在。”
“爹”
朱慕昭拍了拍他肩膀上的手背,语重心长道:“若是哪一天爹从这个位置上走下来,朱家鼎盛不再,你想活得自在,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朱青珏心情复杂地问道:“皇上时日无多,将来太子即位,您就要的卸下大提点一职,到时要将司天监交给谁?是任少监吗?”
朱慕昭扶额道:“我还要再想想。”等到余舒醒了,他一定要先问一问她,如果她肯说最好,如果她仍要替云华父子遮掩行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司天监交到她手上。
父子两人在楼底下谈心,二楼卧房静悄悄的,余舒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床头挂着一盏罩灯,夏日闷热,她的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露出的手脚包扎的严严实实,额头上缠着细密柔软的白纱,紫红色的药膏渗出,她双颊凹陷,肤色白的透明,紧闭着双眼,乍看就像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