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君后贵君御花园交锋(卿儿单方面哭哭啦就好这一口
下个月中旬,那该准备的事都要开始准备了。
黎儿被糯米噎得想吐,皱着小脸眼巴巴地望着宋卿,努力忍住不哭。
宋卿心疼不已,忙道:“君后殿下,大皇子还小,点心吃多了怕是不消化…况且出来时用过了午膳……”
“几块点心而已,有什么吃不得的,还是贵君心中不满皇子与本宫亲近?”张子然嗓音一沉,眸光一瞥,盯着贵君似笑非笑。
宋卿后背一凉,忙扑通一声跪下:“妾身不敢,只是大皇子脾胃弱,妾身怕他积食,并无旁的意思!”
张子然见他跪下,心里那点烦闷才消散了点,冷哼一声,看着黎儿,故意说道:
“本宫是君后,宫里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岂会害自己的孩子?倒是贵君仗着身怀皇嗣便慢待皇子,更是不顾雪天寒冷带着皇子出来玩雪?你可有将皇子的身子放在心上?!既如此,本宫倒真放心不下!”
“请君后殿下恕罪,妾身并无此意!”宋卿听他的意思大有将黎儿带走的意思,心中着急,“殿下,大皇子托生在妾身的腹中,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妾身不敢不疼爱他,是妾身自己闷着想着出来走一走,不该带着大皇子出门,妾身再也不敢了!”
宋卿语气急切,隐隐透着哽咽,眼尾的胭脂红,也不知是天冷冻得还是泪痕,在这张勾人的脸蛋上,真是可怜的紧。
张子然心情大好,连看着腿上的小崽子也顺眼许多,抚摸着他的头,又给他拿了一块点心:
“黎儿可愿到父后宫里来住?你爹肚子有了弟弟,不疼爱黎儿了,连块点心都不给黎儿吃,父后宫里什么都有。”
“殿下……!”宋卿大惊,踉跄膝行两步,倏地腹底一痛,他捂着腹部的手一紧,倒在谢双怀里,脸色苍白如雪。
他有着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五官精致,眉目含情,如今有了身孕非但姿色未减,反而多了几分成熟温柔的气韵来。
宋卿扶着自己胎动频繁的大肚,睫羽频颤,肚子突然之间好痛,被胎儿撑开到极限的宫腔不规律地收缩挤压,将其中壮硕圆胖的胎儿挤得不耐烦,反而惹得胎动大作。
“殿下…!殿下…是妾身犯了错…求求殿下不要把大皇子从妾身身边带走……”宋卿弓着身子膝行两步,扯住张子然的裤脚,“殿下…是妾身……求殿下恕罪,是妾身错了。”
张子然喜欢看宋卿求自己的样子,以他看来,燕祁巍根本就不该宠爱宋卿,他想要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他本还想再看一看宋卿这副狼狈的样子,但万一出了事,燕祁巍那也说不过去,等他改日找到了替罪羊,再来收拾他吧。
张子然笑了笑,把黎儿抱下来推到宋卿的面前,故作无奈:“你瞧瞧,贵君这样害怕,旁人还以为本宫怎么你了呢,快快起来,天寒地冻,若是动了胎气,陛下怪罪起来,该如何是好?”
宋卿紧紧抱着黎儿,不敢起身:“谢殿下宽恕…谢殿下宽恕!”
“起身吧,”张子然抬起手,扶着文一的手起身,“本宫乏了,先一步回宫,贵君自便吧。”
黎儿像是真被张子然吓到了,刚一回到宫,就把刚吃下去的点心吐得干净,又非要贴着宋卿不肯松手,哭花张小脸,搂着宋卿的脖子嘴里一直念叨:
“爹爹别不要黎儿,黎儿会乖乖吃饭,乖乖温书,不要出去玩,爹爹别不要黎儿。”
“不会的,爹爹怎么会不要黎儿呢?”宋卿柔着嗓子捧着黎儿的小脸,亲了亲汗津津的额头,“黎儿是爹爹的宝贝呀,自然是要和爹爹住在一起的,不会去别的地方的,爹爹保证。”
“真的吗?”黎儿眼睛里蓄着泪,怯生生问道,“爹爹没有骗黎儿吗?”
“当然啦。”宋卿笑着亲亲黎儿的脸蛋,这么小的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但却很敏感,许是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离开爹爹身边,搂着宋卿的脖子,闷闷道:
“要爹爹抱抱。”
宋卿挺着肚子,再抱起一个三岁的孩子难免勉强,但他不愿意伤孩子的心,便握住黎儿的小手亲他的手心,双手托住孩子的腋下,深吸口气,将他的孩子抱了起来。
黎儿张开小肉腿环住宋卿的腰身,小屁股坐在他的肚子上,小猫似的和他贴着鼻尖。
肚子本就格外闷重,如今又有一个二十几斤的小娃娃坐在上头,宋卿脸色发白,双臂用力托在儿子屁股底下,勉强将他抱离自己的肚子,他仰躺在床头,温柔的目光静静注视着黎儿哭花的小脸,道:“爹爹的黎儿长大了呀,不能这么爱哭的。”
黎儿得了承诺,又被抱抱,心里才不那么害怕,但是爹爹一说心底的委屈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趴在宋卿怀里哭得大声。他才三岁,宫里的尔虞我诈、算计谋划他都不懂,只知道有人要分开他和爹爹。
自打进了这个大大的宫殿里,父皇也不和他们住一起了,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们也见不到了,爹爹总是偷偷落泪,还经常生病,黎儿越想越难过,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大哭道:
“不要住这里了!黎、黎儿不要住,爹爹也不要住……黎儿要回家!父皇带黎儿爹爹回家!”
孩子是最简单的,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哭,宋卿不由红了眼眶,捧着孩子的小脸抹去他的泪珠。深宫寂寞,寒冷又可怕,当年他既选择陪在燕祁巍身边,便已经下定决心忍受。
但是他的黎儿才三岁啊。
宋卿鼻子一酸,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儿子幼嫩的颈窝里,他托住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对不起黎儿,是爹爹没保护好你。”
燕祁巍闻讯而来的时候黎儿已经睡下了,慕清宫内一片寂静,宫娥们正收拾着桌上凉透的饭菜,见到他匆匆跪地行礼。
燕祁巍比了个噤声的手指,脱下沾上雪粒子的大氅,外头天已黑,京城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黑瓦红墙的宫院里被厚厚的雪被覆盖,宫内烧着银丝炭,香炉之中焚着太医院配制的安神香。
只是宋卿从不用香料,燕祁巍深深看了眼香炉,谢亦一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将香炉端走。
宫内一位小婢女顿时白了脸色,扑通一声下跪,颤声道:
“陛下、陛下,此香是殿下吩咐点上的,大皇子受了惊吓,回宫后吐了一场,贵君为着大殿下,这才吩咐点香,陛下,陛下明鉴,奴婢等……”
她的声音太大,以至于整个宫殿都回荡着她的哀求,燕祁巍不着痕迹皱了皱眉,竖起手指一贴嘴唇:“安静。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心里要清楚。”
“是……”
“都下去。”
婢女们匆匆退出殿内,燕祁巍在宫内走了一圈,环视四周,确定殿内并无异常,这才放心地走到炭火边烤火。
炭火燃烧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幽幽火光映在他五官锐利分明的脸庞上,眼底的眸色如同深海之渊让人捉摸不透。
忽然,一双细白修长的手,从腰后环住了他。
温热弹软的硬物顶上他的后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奶香,燕祁巍眸光闪烁,低头捉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缓缓转身,将宋卿拉在怀里。
宋卿只一袭薄衣,长发及腰,静静垂在脑后,他虽未施粉黛,但眉眼处却始终笼罩着淡淡绯红。他仰头,满是柔情的眼神倒映着燕祁巍始终紧锁的眉头,不由笑道:
“陛下总是皱眉,也不怕生出细纹来。”
指腹薄凉,轻轻揉着燕祁巍皱起的眉心,宋卿将下巴垫在他的胸膛之上,交叠的衣领下乳香浓烈,燕祁巍握住他为自己揉眉的手,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黎儿睡了?”
提到孩子,宋卿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可依然强笑着点头:“小孩子吃东西不消化,吐出来就好了,陛下不必往心里去。”
燕祁巍没有应他,大掌托在大肚之下轻轻揉摸着,原本肚里的孩子还在闹腾,但在父皇安抚之下又乖乖安静下来。燕祁巍用下巴蹭着宋卿柔软的长发,良久,才道:
“卿儿,你可怨朕?”
身为皇帝,他有太多不得已,在皇权稳固之前,哪怕是自己心爱之人,都不能过度宠爱。燕祁巍紧扣宋卿的肩膀,唇角擦过他雪白细腻的额角,叹道:
“是朕对不住你……”
宋卿心中猛颤,眼底强忍的泪意顿时倾泻而出,他揪着燕祁巍肩头的衣物,压抑着哭腔道:
“哥哥…祁巍哥哥……当日卿儿下定决定陪伴在哥哥身边,便早已做好准备,只要能陪在哥哥身边,卿儿便什么都顾不上了,但是孩子……黎儿,黎儿他还这么小…”
“他还这么小,还什么都不懂,他不该沦为争权的工具啊……”
燕祁巍心如刀绞,双臂紧环宋卿单薄的肩膀,大掌扣住他的脑后。
良久,才道:
“是哥哥没保护好你们。”
当年边塞帏帐内,他对宋卿许下诺言,定会护他周全,可如今他已是天下最尊贵之人,却仍然不得不冷落他、冷落他们的孩子。
两人紧紧相拥,燕祁巍捧起他的脸,爱怜又极缓慢地吻去他眼角的泪:“卿儿,再等等,再等等,待皇位稳固,”语调渐冷,匿着无尽杀机,“朕会让你登上君后之位,届时,黎儿便是太子,无人可以撼动你们的地位。”
燕祁巍从未如此杀意外露过,即便是在宋卿面前也从来没有,宋卿脸色发白,满眼担忧:“哥哥…不要受伤……”
他环住燕祁巍的腰身,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卿儿和孩子不会给您添乱的,会照顾好自己,只求您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伤……旁的,只要我们一家平安就好。”
掌心下泛着一阵胎动,燕祁巍喉结滚动,眸光闪烁,不由得又放柔嗓音:“好。”
说罢,宋卿忽然直直跪下:“那就请陛下不要再宠爱妾身了。”
“卿儿无能,无法为您分担苦痛,也无法成为您的助力,更无法为您扫去后宫之阴险。但父兄尚在,我宋家从前是陛下最忠诚的一把刀,如今是,日后也不会变。卿儿是宋家子,即使无法像父兄那样为您杀敌,但卿儿的忠心不变,对您的爱慕之心,也永不会变。”
“求陛下不要再来卿儿的宫中,不要再见黎儿,等着一切安定,前朝后宫再无波澜,不会有人再威胁您的位置,届时再来看卿儿吧。”
宋卿心里明白,燕祁巍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他们,那他只好主动提出,主动离他远远的,不起眼、不会成为别人的阻碍,自然没人会发现他和孩子,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燕祁巍一生隐忍,即便是登上皇位之后,依然忍耐,那他又有什么耐不住的呢?
宋卿说话的声音极轻柔,一如他们床榻前绵绵情语呢喃的样子,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将藏起来的事挑明了,将那些个不忍心,统统摆了上来。
寒风凛冽,吹着烛光幽幽,让人看不清燕祁巍脸上的表情,宋卿与他双手紧握,手心与手心传递着温度,灼热滚烫。
随后,一点、一点,慢慢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