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更衣室)
感觉胃里都已经吐空了,岑颂景才撑着东西艰难起身,找到抽屉里为预防突发情况一直备着的那盒药,就着冷水吞了一粒。
药效来得慢,他忍着胃部的绞痛在床上躺下,伸出手轻轻替自己按揉,突然有些想念那碗其实算不上好吃的小米粥。
胃难受了一整晚,岑颂景翻来覆去没能睡好,干脆起床吃了早饭去上课。学校食堂没有小米粥卖,他买了碗热腾腾的白粥,喝下去后胃里舒服不少。
下课后,他走到门口时下意识朝两边张望,看见空荡的走廊才记起两人已经说清楚了,时樾不会再来等他了。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底的失落,迈着很慢的步子往楼梯口走,身后突然有人跑上来搭住他的肩。
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不合时宜地期待了一瞬,可转头看见的却是秦宇的脸。
他那颗剧烈跳动的心立马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从秦宇臂弯里逃离,听见他跟自己说:“走啊颂景,一起去吃饭。”
秦宇全程太过热情,岑颂景没找到机会拒绝,便跟他一起去了食堂。同样的饭菜,秦宇看上去吃得很香,他却觉得难吃到没胃口。
秦宇吃完后坐在对面等他,看着他食欲不振的模样突然开口:“你怎么看着这么低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岑颂景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只说:“都没谈过,失什么恋……”
之后的几天时樾依旧没出现,而秦宇每天雷打不动地找他一起吃饭。周五中午,两人吃完饭一起往学校礼堂走,参加之前策划了好久的社团活动。
活动项目安排得很紧凑,一直到下午六点才结束。十几号人招呼着一起去外面聚餐,吃饱喝足后又开始商量去附近新开的酒吧玩。
自从经历过几年前那次“酒后乱性”,岑颂景不再轻易沾酒,他本想找个借口推脱拒绝,却被几个热心的社员直接揽着肩进了酒吧大门。
酒吧内热火朝天,舞池里男男女女亲密暧昧。其他人都颇为新奇地混入人群中一起随音乐跳动,只有岑颂景低调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他和时樾已经近一周没联系过,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最后见面那天,时樾发消息让他请假回宿舍休息。
他上下滑动着屏幕,把近段时间和时樾的聊天记录都翻看了一遍,随后意外地发现平时竟然是时樾主动发消息的次数更多。
还住在时樾家时,他经常发消息问岑颂景几点下课、晚上想吃什么,偶尔会转达一些来自时樾妈妈的关心。
相比之下岑颂景要冷淡得多,大部分时候都只如实回答,不多说一句话,偶尔回复“哦”“嗯”“知道了”。
岑颂景不禁陷入自我怀疑,他以前真的这么冷漠的吗……
又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半晌,他忍不住点开对话框,一边打字一边给自己洗脑——时樾以前也关心过自己,他现在以朋友的身份关心回去很正常。
【你搬回家住了吗?】
有点儿明知故问,岑颂景按住删除键清空文本。
【你床单被套忘收拾了,什么时候回来拿?】
看着像迫切地希望他彻底搬走,删掉……
岑颂景皱着眉想还能关心些什么,不自觉打出这几天来一直在想的问题:
【你相亲成功了吗?恭喜,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短短一行字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岑颂景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刚想再次删掉文字,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他身边坐下。
男人看上去十分认真地打扮过,但精致的服装并未显得他矜贵,反而是轻浮的笑容让他透露出痞气。
岑颂景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强忍着不耐问他:“有事?”
男人一笑,把手里的酒杯推到他跟前:“看你一个人在这儿玩,不无聊?这杯酒请你喝。”
岑颂景往后挪了挪身子,根本没看那杯酒,这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谁知道酒里加了什么。
他冷着脸,强硬拒绝:“不需要,别来烦我。”
男人脸上的笑容凝滞片刻,语气带上一点儿挑衅:“小帅哥,请你喝酒是给你面子,长得这么好看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岑颂景懒得再跟他浪费时间,起身想离开座位,却被男人拉住手腕往后一扯,争执途中那条没来得及删除的消息因手滑被发出。
岑颂景很快反应过来,垂眸看了眼屏幕,没忍住骂面前的人:“你有病啊?”
随后连忙长按撤回,却又因太慌乱错点成了删除。
“靠……”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男人因他刚才的辱骂彻底黑了脸,整个人走到他身前,冷笑着反问:“你在骂我?”
岑颂景因为误发消息的事烦得不行,看见这个始作俑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最开始本想着不惹事能避免麻烦,这下却不想再忍。
“骂的就是你,长成这样刚才还好意思碰我,恶心谁呢?”
男人看他长相白净又一个人在角落不说话,以为是只小白兔才敢过来骚扰,没想到遇上了个暴脾气,顿时被他的话气得面红耳赤。
他冷哼一声,又往前走了点儿,似乎是想直接动手,可手还没碰上岑颂景的身体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
身后的人很用力,抓住他的手似是要把他骨头都捏碎,他挣扎着求饶:“痛痛痛!”
那只手又过了几秒才松开,男人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心有余悸地回过头,看见了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人。
时樾冷眼打量他,语气冷得像冰:“管好你的手,滚远点儿。”
男人意识到自己惹不起这人,即使心里憋着气也还是黑着张脸离开了。
而岑颂景从看到时樾的那刻起就傻掉了,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人此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望着时樾一句话也说不出。
时樾目光平平地看向他,眼里有压抑着的不满。
“出来,跟我回学校。”
岑颂景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又支支吾吾说:“我去跟我朋友说一声……”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时樾面前乖巧得不像话,只觉得时樾好像在生气,自己应该顺着他。
秦宇在舞池里玩得正嗨,岑颂景跑到他跟前告诉他:“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玩吧。”
说完,他有些心虚地侧头看了眼时樾,后者正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看,但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神情。
秦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室友从外地回来了啊?怪不得你急着走呢。”
岑颂景有些不解:“外地?”
秦宇回答:“是啊,你不知道?他们学院不是去隔壁市实践活动了吗,走的时候我在寝室楼下碰到他了,他还说你有胃病让我这几天监督下你吃饭……”
这些事完全在岑颂景意料之外,直到跟着时樾上了出租他都仍没缓过神来。车里没开灯,他时不时偷看一眼时樾模糊的轮廓,一路上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进了宿舍,岑颂景看到失而复返的熟悉黑色行李箱,才试探着开口:“你没有搬走啊?”
时樾脸色依旧不太好,冷冷问他:“这是我宿舍,你想我搬去哪儿?”
“那你刚才怎么在酒吧啊?”岑颂景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刚才憋了一路,因为时樾从来不去这种地方。
时樾拿出手机看了眼,回答他:“路过。”
事实是那天他和岑颂景分开后,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山上实践考察,可等了一下午岑颂景都没有回来,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他只好拜托本来看不太顺眼的秦宇帮自己盯着岑颂景好好吃饭。
在山上那几天信号不好,他好几次试着给岑颂景打电话都没能拨通,于是实践一结束他就立马回了寝室,却发现岑颂景压根不在。
后来他被同班同学拖着去参加实践结束后的庆功宴,路过隔壁那家酒吧时随意瞥了眼,恰好看见岑颂景在好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进去。
他想不明白,岑颂景明明在醉酒这件事上吃过亏,怎么还敢去这种地方玩。于是聚餐被他推掉,他跟进酒吧在离岑颂景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下,一直无声窥视着他。
岑颂景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这会儿还在思考是怎么个路过法才会直接进了酒吧里面,时樾在这时又开了口:“六天时间,应该够你冷静了吧?”
岑颂景有些懵:“冷静什么?”
时樾的语气透出几分不容置喙:“那天的话我只当你是胡说的,希望你冷静后可以收回,我不会同意和你结束关系。”
他看向岑颂景,眼里充满掌控欲:“岑颂景,你只能和我上床。”
“时樾!”岑颂景有些无奈,“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为什么?”时樾反问他,“因为你觉得我交了女朋友?”
岑颂景这才猛地想起刚才手误发出的那条消息,想着把话挑明了说或许才能真正说服时樾,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对,就是因为这个。时樾,你难道打算一边和我当炮友一边和别人谈恋爱?这种行为是有问题的!”
“而且你可能只是……只是没跟其他人做过,被我误导了才同意跟我当炮友,你还是找个真正适合你的人好好谈场恋爱吧……”
时樾看了他几秒,开口:“我是个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觉得是你误导了我?”
“岑颂景,从始至终我都是很清醒地在和你做爱,我喜欢,也愿意。”
没等岑颂景反驳,他又拿出手机翻找一阵,调出一页聊天记录,正好是岑颂景那天碰巧看到的内容,只不过下面多了一条时樾的回复。
【妈,我对她没兴趣,以后别给我介绍任何人了。】
时樾一阵输出,信息量大到岑颂景都反应不过来。
他慢吞吞地理清条理:所以时樾不打算谈恋爱,也不是因为误导才跟他当炮友,并且现在还想继续跟他维持炮友关系……
刚想到这儿,时樾又突然说:“不过我确实想谈段恋爱了。”
刚理清的逻辑瞬间被他一句话打乱,岑颂景觉得他根本就是在玩弄自己,没忍住发了脾气:“时樾你有病?玩儿我很开心吗?”
时樾却一本正经地俯下身跟他对视,说出了后半句话:“岑颂景,要不要和我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