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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大少爷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一声惊呼没有喊出来,女孩手中的裁纸刀已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他的心脏。断气之前,他看到的是小芽残忍的笑容。

九蘅也发出了一声惊呼。尽管知道大少爷死有余辜,但是这样利落的杀人动作由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做出来,分外显得可怖。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九蘅,看在眼里也觉得胆寒。这种恐怖感甚至超出了鲛尸。

小芽若无其事地在尸体上擦了擦小手上沾染的血迹,轻快地跑得不见影了。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二儿媳回屋来,看到尸体,吓得晕过去了。老太太和二少爷都赶来了。老太太扑在大儿子尸体上,哭着问二儿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杀大哥?”

二少爷结结巴巴分辩道:“我没有!……我只是推了他一下!……我不记得用刀捅过他!……也可能我们撕打的时候我从桌上拿了裁纸刀?……我不记得了!”惊吓之际,他自己也糊涂了。

老太太收了泪,思索一阵,哽咽到:“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了,事已至此,我们都不要声张,就说你哥是病死的吧!”

二少爷面如白纸,点头如捣蒜。门外藏着的女孩露出半个脸,她的嘴角弯着若有若无的笑。

场景昏暗下去,地上大少爷的尸身已不见了。二少奶奶坐在灯前做着针线活,小芽坐在床上用剪刀玩剪纸。玩着玩着,悄悄把剪刀塞到了里侧的枕头底下。忽尔叫了一声:“娘。”

二少奶奶吓得手一抖,针扎破了手指。惊慌四顾了一下,才对小芽斥道:“你乱喊什么呢!”小芽嘟起嘴,天真的、委屈的模样:“二叔说他是我的亲生爹爹,那二婶不就是我的娘吗?为什么不能叫?”

二少奶奶铁青着脸,把手中针线狠狠一摔。

场景亮起,又是白天了。二少奶奶坐的位置上换成了二少爷。小芽从门口跑进来,扶着她二叔的膝盖,问道:“二叔,你喜欢我爹吗?”

二少爷面露尴尬,含糊答道:“喜欢。”小芽说:“大家都喜欢我爹,昨天晚上,二婶也说喜欢我爹,她还说要趁你睡着,替我爹讨还公道。我听不懂,为什么要你睡着她才去讨公道啊?”

二少爷脸上露出又惊又怒的神色,说不出话来。小芽大概觉得没意思,又跑走了。二少爷发了一阵呆,到床铺上一阵乱翻。从媳妇的枕下,找到一把锋利的剪刀。他把这把剪刀藏在了自己袖中。

二少奶奶走进屋里来,沉着一张脸。二少爷突然拍了一把桌子:“你去哪里了?”二少奶奶正被侄女说地的话扰得心烦,顶嘴道:“我能去哪里?反正没去找戏子!”

二少爷更是怒向胆边生:“怪不得你那么不待见大嫂,原来是嫉妒!”

她气极反笑:“你与她厮混,我嫉妒不行吗?”

二少爷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心里哪个是你男人?我与她睡过,你难道就没与大哥睡过吗?”

二少奶奶气得呆了:“你说什么?你自己跟戏子生了小野种出来,还要反咬一口吗?”

二少爷将手中的剪刀亮出来,直送到她的脸前:“你不是想用这把剪刀戳死我给大哥报仇吗?你戳啊!你今日若不戳死我,我便戳死你,给大嫂陪葬!”

二少奶奶只觉得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这个男人明目张胆与大嫂鬼混,还这般羞辱挑衅!头脑一热,竟接过了剪刀,未等男人反应过来,锋利的剪刀已没入了他的胸口。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二少奶奶在尸体旁边站了许久,去衣柜找了绫纱,悬梁自尽了。她在悬在半空窒息挣扎的时候,看到侄女不知何时进来了,站在地上丈夫的尸体旁边,仰面看着她。咽喉软骨被勒断的剧痛、窒息的痛苦让她在最后一刻生出求生的念头,求救的目光看向侄女,希望她能喊人来救她。

然而那个女孩只静静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像是在兴致盎然地欣赏着这一幕。

步步入扣的杀局

四周景物如雾气般散开又凝起,九蘅发现场景换成了另一间屋子,从布局看应该是正房的卧室,床上病卧着哀哀哭泣的老太太,床前站了一个老仆妇。小芽在不远处的桌边玩耍。老夫人拉着老仆妇的手说:“琐妈,家里就剩下一老一小了,家丁佣人看到家势衰败,也都走了,可如何是好?”老仆妇琐妈抚着她的手背道:“老夫人,我从小就是您的陪嫁丫鬟,你放心,我不会丢下您的。药大概煎好了,您躺好歇息,我去把药端过来。”

扶着老夫人躺好,琐妈转过身来时,女孩看到她的脸上浮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琐妈走出去了,小芽走到床前,叫了一声:“祖母。”老夫人伸出枯瘦的手拉住她,垂泪答应:“乖孙……”

小芽的声音却有些怪怪地,趴在枕边细细地说:“祖母,我听到琐妈自言自语地说,她从小就痛恨老天不公,嫉恨你是小姐,她是丫鬟,如今要轮到她做主人了,她要在药里下毒毒死你。”

老夫人的脸上露出恐惧之极的表神,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时琐妈端着药进来了:“老夫人,来喝药吧。”

老夫人浑身颤抖着,手猛地一挥,把药打翻在琐妈身上。琐妈被烫到,勃然变色,忽然笑了起来:“我辛辛苦苦伺候了你一辈子,可是你,从小时候起就对我抬手就打,张口就骂,从来没把我当过人!如今你落到这个下场,还想欺负我吗?你不喝算了,我还懒得伺候你呢!”

那以后琐妈不再进这间屋子了。旁观者九蘅只觉得天光亮起暗下,时间迅速流逝,老夫人病得下不了床,无人伺候水米,九蘅清晰地看到她迅速枯败下去,生命在迅速抽离那具老朽的躯体。那个琐妈也够狠绝,明摆着要把老夫人活活渴死饿死。

在老夫人弥留之际,这几天不知躲到哪里去的小芽忽然出现在床边。老人浑浊的眼睛现出一丝亮光,用已法发出声音的喉咙发出嘶嘶的气声,看口型是在说:“水,乖孙,给我一口水喝。”

小芽冲她嫣然一笑,阴沉沉道:“祖母,你明明知道我娘是被我爹掐死的,却不报官。所以,我为何给你水喝?”

老夫人盯着孙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一口气接不上,气绝身亡。

光线暗下,场景变幻。九蘅发现环境变成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居住过的东厢房。桌上的灯点亮着,有个华服女人站在衣柜前,将少妇的锦缎衣裙一套套比在自己身上试。转过身来时,九蘅看清那是仆妇琐妈,老脸上带着喜不自禁的笑意。

琐妈突然看着九蘅的方向打了个哆嗦,手中衣服掉落在地上。九蘅也吃了一惊,以为琐妈看到了自己——不对啊,现在应该还是幻象啊……不过她很快发现了身边站了一身红衣的女孩,琐妈看到的是百口仙。门明明是关着的,她不知是怎么进来的,就像是从墙角的阴影里冒出来般悄无声息。

琐妈拍了拍胸口,恼道:“这孩子,啥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小芽的脸在红衣的映衬下分外雪白,眼瞳漆黑。她幽幽说:“你拿着我娘的衣裳在干什么呢?”

琐妈捡起地上的衣服,哼了一声:“反正她也穿不着了,我试试又怎样?”全然没了从前对小主子的温和恭敬。

小芽没有答她的话,略略低着头,用从下往上的角度,面无表情地看着琐妈,直看得她心里发毛,斥道:“这么晚了不睡觉,乱跑什么?快回你屋里去。”

小芽嘴边扯出一个笑:“最初的谣言是你编造的,是吧?”

琐妈心里一惊:“这孩子在说什么?”

小芽说:“编造我娘和二叔有染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这次不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沉沉的直叙。

琐妈有些慌神,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竖起眉来掩饰着慌张,张口想要否认,忽然想到面对的只是个七岁孩子,神情镇定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一丝狠意。转过身去,一边倒茶一边说:“是又怎样?你娘与二少爷在无人处拉拉扯扯,我亲眼所见!”

小芽说:“你只看到二人拉扯,为何不说二叔骚扰我娘,偏说我娘勾引二叔?”

琐妈冷笑道:“一个戏子,一个少爷,那自然是风骚戏子勾引正经少爷,还用问?”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纸包里的粉末抖到杯子里。当着小芽的面,毫不避讳。

小芽问:“那是什么?”

“毒药。”琐妈扬了扬眉,“这本是给你祖母准备的,让她得一个痛快,可她偏偏要选活活饿死,这包东西就省下来了。”悠长地叹了一声,端着那碗加了毒药的茶水朝小芽走过来,“我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又不是狠心的人。你若是老实一些,我把你卖进青楼,你还能捡条小命。可惜你这孩子,嘴太能说了,那也不要怪琐妈狠心了。来,喝了这杯茶,去与你全家团聚吧!”

九蘅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虽然知道是幻象,还是默默站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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