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青蜃宫里活死人
数步冲上前,刀锋挟着风声劈了过去!
然而近到咫尺却愣住了——绿灯确实悬在那里不动,可是提灯的鱼祖哪里去了?
没有鱼祖,那也不是灯笼,而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飞虫悬在半空无声振翅,虫子圆滚滚的腹部发出绿幽幽的萤光,一对凸出的复眼正对着她的脸!
她惊得脚步一顿,不防一脚踏空,突然直坠了进一个深坑中!
坠落的过程仿佛很久,又仿佛瞬息之间。她以为自己要摔个粉身碎骨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什么兜住了,下坠的势头阻住,然后又猛地向上抛去,坠落,抛去,坠落。她被晃得头晕眼花,五脏六腑都要散了!
这上下甩动的幅度良久才缓下,身体仍颤巍巍地晃动。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如死,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被晃得乱频的心跳声。
她感觉自己是仰面躺着的姿势,尝试着想动一下,发现手脚被束缚住了——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粘住了。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想把手脚扯起,整个人都忽忽悠悠晃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捕住的飞虫。
蛛网。
没错,这种粘腻的感觉……太像蛛网了。她是被一张巨大的蛛网捕住了吗?小时候无聊时曾观察过屋檐下的蛛网。被蛛网捕住的飞虫本能地挣扎,扯动蛛丝,另一头的捕猎者被惊动,迈着毛茸茸的八条腿过来,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身体,飞虫抽搐着变得僵硬,粘液结成的丝把猎物裹起来,慢慢享用。
想到这里已是一动不敢动的九蘅,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冷汗冰凉。而缚住她的网却颤动了起来,一下,两下……有东西沿着网过来了。
她无法动弹,连抽出腰间的刀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屏住呼吸。当然并没有用,分明感觉到来自黑暗中的视线已将她锁定。
网的颤动停止,到有东西停在了身边。
完了。她想。这是遇到了蜘蛛精吧。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啊。
头顶上方突然亮起几点莹绿,那是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萤火虫。借着微弱的虫萤,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是人的影子。
极度绷紧的精神顿时缓解了一些。不管来者是人是妖,即使是妖,也是修成人形的妖。有人形就能说人话,有沟通的余地。她开口问道:“请问是蜘蛛精吗?”
人影仿佛僵了一下,终于出声,语气中满是惊讶:“居然来了个不哭不叫的。”
她冷静地道:“能让我起来说话吗?”
那人发出低笑声,朝她伸出手。她握住这只手,借力起身。他的另一只手在她身后抚了几抚,身后的粘连顺利分离,借着萤光,看清粘住她的果然是手臂粗的银白丝网,交织的结构正是巨型蛛网的模样。
这张网仿佛是挂在一个天坑之中,下望不见底,仰看能望到洞口之上的星辰。再看拉她起来的这个人,是个紫袍公子的模样,衣襟袖口绣着艳丽纹彩,眉如墨画,目若丹凤,若不是他双脚稳稳踩在蛛网之上,看上去还真是个风流俊秀的绝世公子。
他说:“我们先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飞身跃起,从蛛网的空隙中落入仿佛无底的天坑深处。因为不知道有多深,更让人觉得恐惧,她听得耳边呼呼风声,以为自己要摔个粉身碎骨了。在落地之前,紫衣公子袖口突然射出一道银丝,粘在坑壁上,缓了一下下落速度,二人稳稳落地。
——“嚓”的一声,九蘅抽刀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声说:“蜘蛛精,把我弄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他吃惊地看着她,倒毫无惧意,只是笑了:“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不害怕的女子,真是新鲜!”
九蘅说:“怕,怕的很。遇到蜘蛛精谁不怕?我管你是人是妖,反正不是好东西……”刀锋一抿,向他的脖子上抹去。实力悬殊太大,先下手为强啊!
可是她的刀锋还没切到他的皮肤,就尖叫一声扔了刀!一只婴儿拳头大的血红色蜘蛛不知何时趴在了她右手手背上!——多数是在他带她离开蛛网时就爬到了她的身上的。那血蛛通体血红,满是毒液的腹部是半透明的,头部的八个眼睛诡异地盯着她,尖利的毒牙张开,随时准备咬上她的手背!
面对蜘蛛精都面不改色还惦记人家妖丹的少女,硬是被一只真正的蜘蛛吓到崩溃……虽然无法解释,但就是怕,没有道理可讲。
紫衣公子笑嘻嘻道:“不要动哦,小红毒的很,咬一口你要浑身发紫死上三天三夜才断气哦。对了,你刚才问我是什么人吗?我叫青蜃,这个洞府就叫做青蜃宫。”自我介绍完毕,牵起她的左手,拉着她往外走去,几点萤火虫飞在前面引路。
这只起了个丫头名的血蛛仍趴在她的手背上,八只爪子附住皮肤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想甩开又不敢,只能乖乖被紫衣公子拉着走,若不是吓到动作僵硬,简直是一幅唯美的画面。
他们在昏暗的洞穴通道中拐了几拐,洞壁上星点灯火映着晶亮的钟乳石。来到一道锦绣厚帘跟前,紫衣公子唤了一声:“来人。”从里面走出两名低着头的婢女模样的女子。他说:“带她去沐浴更衣。”
婢女上前,左右架住她的胳膊,九蘅感觉到她们手指冰冷,手劲很大。
紫衣公子手朝着她一抬,趴在她右手背上的血蛛“嗖”地弹回到他的手上,爪子蠕动着消失在他的袖口,看得她一阵恶寒。青蜃转身走开。
两名婢女架着她,走进一间净房样子的洞室。洞中有浴池,水面上甚至漂了花瓣,冒着散发花香的热气。却没有看到烧水的炉灶,大概是有天然地热。婢女二话不说就动手脱她衣服。九蘅急忙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这里灯光更明亮些,她的目光扫过婢女的脸时,心中一骇。这两个婢女一个没有鼻子,脸中间只有两个黑洞,似乎是鼻子被齐刷刷割去,只留了两个鼻孔;另一个更加古怪,虽身腰纤细、四肢匀称,唯独脑袋是直接长在肩膀上的,竟没有脖子!看上去像有人按着她的头,将颈椎硬按进了腔中,又或是……将她脖颈切去,把脑袋直接装在了躯干上。
可是这样人也能活吗?!
她的目光扫着两个婢女的脸。皮色青白,目光呆直,还有冰冷的手指。再仔细观察一下,她们似乎根本没有呼吸!二人又伸手过来帮她解衣,指甲泛着死人的青黑。
她急忙退了一下,三下两下主动脱掉衣服,逃到浴池中去。洗澡就洗澡,也不辜负水面上这层美丽的花瓣。水温十分舒适。让人难受的只有岸上两个直愣愣盯着她的婢女。
她对着她们做出一个和气的微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吗?”
婢女们没有回答,一个表情都没有。
“喂,为什么不说话啊?”她朝近处的一个婢女泼了一把水,如同女孩子之间玩笑。可是那婢女竟连个闪避的动作都没有,任裙角淋上水渍,毫无反应。
她喃喃说:“你们到底是死是活啊?”二人没有回应。
这是什么鬼地方?也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但这些疑惑都不是她最惦念的事。
她脑子里一直没有放松一个念头——鱼祖。
她看到它了,它就在这里。仕良的小脸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她可以不活着离开,但是鱼祖也必须死在这里。
如果有樊池在就好了……
念头一起就赶紧滑过,生怕想得多了心会疼,会恐惧,会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拼装组合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