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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少年也知道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在思考,无辜地看着她。

九蘅继续自言自语:“他说,我会好好使用你的身份。你的身份……你的身份……”她猛然想通,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了,他定是像我们一样被困在了这里!”思虑一及,心头如被火星灼了一下,急不可耐地腿就迈开了,想着转一转去找他。可是走了两步又站住了。

她怔了半天,喃喃道:“如果他的身体被假神占了。那么被困在这里的不就是……”不就是他的残念?!那么他岂不是……岂不是……她不敢把那个“死”字说出来。不能说,不肯说,不愿说。

“不可能。”她的眼睛因为恐慌睁得大大的,心中莫名其妙地升起怒气,怨自己胡思乱想。樊池不过是趁她睡着出门探听个消息,怎么可能……就成永诀呢?

自从发现樊池被假冒,她一直排斥樊池已死的可能,告诉自己他的意识只是沉睡在身体内,只要破解妖精所用妖术,就一定能唤醒他。而此时却不得不面对他已经魂魄离体的可能。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一阵晕眩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扶着墙壁闭了一会眼。再睁开时,少年正在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似乎在思索要不要扶她一下。这少年总是戒备地保持着距离,除非必要不愿与人有肢体接触。

九蘅深呼吸几下,眼中沸腾的情绪已冷下来,对少年说:“我们先探一探这地下迷宫有什么门道,走到最底,看看下面有什么。”

少年点了一下头。二人沿着石阶又向下走了一阵。无穷无尽盘旋的石阶通道,走得脚都酸了也不到底。她迷惑道:“这假神到底打了多深的洞啊?”

少年忽然做了个阻止的动作,拔下她发中赤鱼,晃了一下变大——手势极其娴熟,看来赤鱼落在他手中那段时间没少玩了。他用赤鱼尖端在壁上划了一个叉。

打标记?是什么意思?

不能说话的少年没有办法跟她解释,只能用事实来说明。他继续向下走去,示意她跟上。她满腹疑惑,跟着他又朝下走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少年突然站住了。她问:“怎么不走了?”

少年扬了下扬下巴,示意她朝墙壁上看去。她小声惊呼出来。一个叉号。不久之前他亲手用赤鱼划上去的。这说明这个地方他们已经走过了!

顿时如醍醐灌顶。这道弯曲的隧道根本不是通往极深地底,或许它根本不深,只是以某种奇巧设计做成一个循环往复的迷阵,他们感觉是一直往下走,其实只是在打转。至于为什么总是感觉是在往下走,大概只是利用了人视角的错觉,又或者再高明一点,加了迷惑人的妖术。

那么如果想从这里出去,沿阶往上爬呢?可想而知,仍是个无限循环。如果找不出它的破绽,就永远会在原地打转,累死也找不到出口。九蘅坐在了阶上,咒骂道:“可恶,白走这么多路,浪费体力。幸好你看穿了他的诡计。”伸手想拍少年的肩膀夸夸他,少年下意识地躲开了。真是个性格疏冷的孩子啊。表面冷冷的,内心却是热的。

九蘅内疚地看着道:“真对不住你。你一直在帮我,却被连累困在这里。”

少年微微扬了扬眉,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上方,点了一下头。她看懂了这个手势——这么短时间相处下来,她与这个哑少年居然能无障碍地沟通了,也是心有灵犀,讶然问:“你是说,你能找到出去的路。”

他的脸蛋虽稚气,目光却坚定,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她松一口气,不连累他就好。“可是现在我不能走,我要找一个人。他可能就在这里。”

少年露出迷惑的神气,指尖转了个圈,意思是在问:我们已经转了无数圈了,没有看到人啊?

她沉默不语。没有看到,不代表不在这里。她忽然张了张口,想要喊他的名字。

如果他的残念被囚禁在此,那么以她拥有的异能,是不是能把他的残念唤出来?

“不。”她小声说道。她拒绝思考他可能已变成一缕残念的事实。忽地站地来,咬牙道:“混蛋,我才不会喊你,你给我自己滚出来!”拔退沿着石阶走去,也不管这是否是个死循环,只知道埋头苦走,幻想着转过某个弯时能看到同样被困在这里的他。

少年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干嘛,一脸懵懂地跟着她。她越走越快,心中坝垒渐渐崩溃,越来越绝望。少年怕跟丢了她,急走几步跟上观察她脸色,发现她虽闭嘴不语,眼神却几近疯狂。少年心知不对,拉了一把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把甩开。

少年看她呼吸急促,脸色苍白,是力竭之兆,不能容她这样狂奔下去,于是克服了不愿与人肢体接触的心理障碍,一把抱住了她。

她挣扎着说:“别拦我!我要把那个藏起来的王八蛋找出来!”她对着无穷无尽的隧道嘶声喊道:“我才不会叫你!你自己给我滚出来!”

嚷完这句话,心痛如绞,加上疾走导致气息不续,一口气缓不过来晕倒在地。

少年见她晕倒,急得脸色发白,用力晃了晃她。她紧闭着眼仍没醒来,嘴里却含糊念了一声:“蜜蜂精……”

少年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地上潮湿冰冷,担心她着凉,就将她上半身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却听身后传来冷森森一声:“放开她。”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震惊地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是个相貌俊朗的男人,正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少年认为是撞鬼了,惊恐之下竟下意识地带着九蘅隐了身。但九蘅仍昏沉未醒,隐了身也不能逃跑,仍呆在原地。

交换灵魂的镜子

被扔开的少年显形跳了起来,拔腿奔过来,挥舞着手脚想把这个奇怪的透明人赶走,却被他冷冷盯了一眼:“安静。”

少年委屈了——他本就不会说话,根本没发出声音好吗!这个透明人凶狠盯人的眼神好吓人!但是当目光转到怀中少女脸上时,又变得温存异常,似乎并不会伤害她。少年冷静了一点,隔了一段距离仔细打量一下这个透明人,忽然认出来了——那是九蘅的同伴啊,好像是名叫樊池?

他伺机盗取赤鱼时,在两人身边跟踪了一阵,认得他的模样,也听到了他们叫彼此真实名字。可是樊池怎么会变得半透明了?还突然出现在这个封闭的地下迷宫中?

半透明的樊池身上散发着特异的寒气,九蘅在昏睡中感到冷,瑟缩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眼帘中映出他半透明的面容,正含笑俯视着她。

她猛地闭上眼睛。低声告诉自己:“不,是做梦了。”

樊池说:“没有做梦,是我。”

“就是做梦,你给我滚。”她闭着眼坐起来,四脚并用地爬开,坚定地不回头。

樊池冷笑了:“我跟你说过你是凡人之躯,对残念的控制力低,我可是神族残念,不是你让我滚我就滚的。”

她脱下一只鞋子朝他丢了过去,鞋子却穿过他的身体落在地上。她哭起来:“谁让你出来的,我又没喊你。”

“你喊了,你说梦话了。你梦到我了。”他嘴角浮起甜美的笑,居然在沾沾自喜。

这是穷开心的时候吗?九蘅眼泪哗哗流了一脸。怎么办?他变成残念了。

他死了。

樊池靠近她,半透明的手抚过她脸上的泪水:“不要哭。”她呜咽着想抓他的手,却交错而过接触不到。他轻叹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指:“不是跟你说过吗?残念与实物的接触是以残念的意念为准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传来残念特有的阴寒,崩溃哭道:“残念你个头啊,你怎么能变在残念呢?你是神族啊。”

他露出委屈的神气:“神族也有生老病死的。你一进来我就跟在你身边了,等你喊我出来。可是你总也不喊,一个劲地瞎转瞎转。”

她猜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不敢喊他的。

她抽泣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怎么……怎么变成残念了的?”她不能忍心问他是怎么死了的。

他的脸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是那个假神,设计将我引入地宫,害我灵肉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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