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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九蘅手中的杯子又咕噜滚了,连忙捡回来。

奕远抬眼看她:“你也听说过这件事吗?”

“听说过。”她点头,“挺吓人的。”

她何止听说过,还知道凶手是谁呢!这一次奕远捕捉到了她闪烁眼神透露的内心波动,没有再放过她,眯眼审视着她,追问道:“不止听说过这么简单吧?丞相一家死的十分蹊跷,上至八十三岁老太爷,下至五岁孙儿,十七口人表面看来全是自杀身亡。别的不说,五岁孩子怎么可能自杀?民间传说是中邪,我也觉得是中邪。但中的到底是什么邪,我令人追查,一直没有查出来。丞相于我功勋累累,我也想知道答案,给他一个交待。方姑娘若知道,可否告诉我?”

九蘅想了一想,觉得可以告诉他一部分。答道:“杀了相爷一家的是九叠门幸存的后人。”

他长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低声道:“原来如此。”脸前苍白灯光从下往上打在他的清瘦的脸上,照得他像一个纸折的假人。

他说:“丞相跟我说起过西南边地的九叠门。他说九叠门的奇门阵术能诱敌、惑敌、甚至杀敌,精绝玄妙。我令他尽力拉拢,拉拢不成就硬夺,硬夺不成就剿灭。”

九蘅忽地抬眼看着他。将幼烟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的罪魁祸首,原来在这里啊。

皇帝的青蚨之术

她清黑的眼仁映出对面黑色的剪影:“皇上知道那九叠门后人是如何复仇的吗?”

他感兴趣地问:“我正想问呢,手段着实隐秘,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九叠门主的遗孤,一个名叫幼烟的女孩子,让人把她做成了美人诅。”

“美人诅?”他侧脸想了一阵,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我在巫书上翻到过。少女自愿溺死为萍根,再杀九十九名女子为美人萍,萍根化作美人诅,出水为人,入水无形,以水瞬移,附身夺命!”方才还在为丞相惋惜的皇帝抚掌赞叹着暗杀者的精妙。

九蘅简直掩饰不住脸上的嫌恶表情。还指望他听到真相后唤起丝人性,有许些悔悟之心,看来是想多了。

他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底,不由笑起来:“我若能有美人诅,也早就解决于谭了。话说,你认识这个美人诅吗?她若愿为朕效力……”

“她死了。”九蘅冷硬地打断他的话。“皇上既知美人诅,应该也知道令她死去的方式是什么。”

他凝视着她隐含怒意的脸,嘴角浮起意外深长的微笑:“悔。”

低眼看了一下灯,又看向她,黑的瞳仁深处压着更深的黑影:“方姑娘话中所指,朕听出来了。你是不是想问我悔不悔?”

其实她不想问,她知道答案了。

他却仍要说给她听,亦或者是说给灯听:“我不悔。”

她没有再作无益的评论,只问:“皇上也曾想制造美人诅吗?这么说您掌握美人诅的制作方法了?”

他摇了摇头:“美人诅并非仅杀百名少女就能制成的,要掌握巫咒才能运作。”眼神忽然一闪,“莫非你有那巫咒?”

顿了一下,她摸出了一片巴掌大的黑铁片,将有咒文的一面亮向他。他脸上贪念闪过,下意识地伸手来拿。九蘅将手往回一收,微笑道:“皇上且听我说一件事,再决定要不要这个东西。”

他的手在半空一僵,暂收了回去:“什么事?”

九蘅道:“我认识的那个美人诅的制造者是魑魅魍魉四位长老,您知道他们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他略想了一下,神色微变:“难道……”

九蘅点头:“都已被美人诅反噬,以极端残忍的方式杀了自己。”

奕远抬眼看着虚空处,思考半晌,似乎在找破解的办法。很快无奈道:“果然无解。美人诅能杀死别人,当然也能杀死主人。除非永远不接触水。”

“简简单单杀死倒罢了,在杀他们之前,美人诅令他们把水葫芦挂在身上,随时随地将他们的性命捏在手心,着着实实奴役了很久呢。”

奕远慨叹道:“这些巫术往往就是如双刃剑,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若不是心中渴望压倒了死亡的恐惧,谁又愿意出卖性命甚至灵魂去换取强大的力量呢?”叹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九蘅把铁片在手中把玩着:“那您还想要这个吗?”

“算了,不要了。”

她还是将铁符搁在桌面推的到他面前,道:“皇上既然精通巫术,或许能读懂巫文?能帮我看看这上面除了美人诅的咒术,还写了什么别的东西吗?”

奕远配合地低头看着铁符,喃喃念出些发音古怪的语句,念到最后顿了一下,吐出一个音。九蘅注意到了,追问道:“什么?”

“最后这个字与咒术无关,好像是个署名?”

“你刚才是怎么念的?”

“暗。”他说,“我也不确定,巫文与日常语言只能译意,不能译音。这个字译成暗夜,漆黑,失明,失去,隐匿。都可以。”

“暗。”九蘅低声重复了一遍。只是个署名而已吗?

奕远把铁符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偶然翻转过来,看到背面的黑月图形,微微变了脸色,唇线绷起,忽然间的错神却被九蘅捕捉到了。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奕远,走上巫蛊之路的皇帝,眼睛真实的模样怕是已变成图形的模样了吧。

他抬起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他的嘴角扯出苦苦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是在修习巫蛊术之后,偶然发现的。情绪失控的时候会那样。”他低眼避开她的目光,“好像是巫蛊术带来的一种症状,又像是某种提示,或是标记,或是契约。可是并没有谁来索要代价。”

就像之前的幼烟等人一样的情况。九蘅觉得他没有撒谎,伸手将铁符要回来收好,又问道:“那您听说过燧蟊吗?”

他眼中一亮:“听说过,翅带妖火的飞虫,怎么,你见过吗?”

她点头:“我见过,而且曾经以为是相府流出去的。”

“不可能,”他说,“若得了这种罕物,丞相必会告诉我的。”

她不由蹙起了眉心。一路上遇到的许多妖物似乎毫无干系,除了一样的黑月图形。暂时参不透就先搁下了,转回话题:“后来呢?丞相死了,可是您还没有找到杀于谭的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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