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参精手中的燧蟊
安蒲茫茫然抬头:“终结了吗?”
九蘅点点头:“等阿梁这些尚活着的人完全变成参树,你的复仇,就终结了。”
安蒲露出惶惑的神气:“一切都终结了……那么我……算是什么呢?我不再是灵参了,只能害人,不能救人了。我该去哪里?”
九蘅道:“我怎么知道?你手上有无辜者的人命,或许我该取了你的性命。可是……”她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少年模样的参精,“我下不了手。你想去哪里随意吧,只是不要再害人了。否则我不会放过的。”
他的眼神越发空洞:“我……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找复容。你说,他那么善良,如果知道了我做的事,会厌恶我的吧?”一滴清滴顺颊滑落,跌在发黄的宣纸上。忽然抬眼看着九蘅,目光霎时灼亮,将眼中残泪映得有如星光:“你说,如果我尽量挽回,复容会不会原谅我?”
九蘅道:“他那样的人……你既回头是岸,他自会在岸上等你。”
安蒲脸上露出神往的光采,仿佛真的看到了站在岸上、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来的复容。再深深看一眼画,将它卷起来仔细收进怀中,然后开始解挂在腰间的一个香囊,抖落出一个冰透的小丸。
九蘅眯眼看去:“那是什么?”
安蒲面带微笑,仿佛在说一个珍贵的宝贝:“这还是风狸送给我的,是用玄冰封住的一只飞虫。这飞虫来自西域,翅翼自带妖火,叫作……”
“燧蟊。”九蘅呆呆地接话。
“方姑娘果然见多识广。风狸说,这个东西可以杀死我。那时我还想,我为什么要杀死自己?总算是没有扔掉,今日……终要派上用场了。”
九蘅恍然回神:“你要干什么?”
安蒲站起来认认真真施了一礼:“我要去做一件事,让复容再见我时少生一些气。”
说罢就向着镇子的方向折返回去,脚步不疾不徐。九蘅想追上去,却觉得疲惫异常,走了几步就拖不动脚步。两日夜没合眼本也算不了什么,可是心中某处的崩塌让她一时间无法承受,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索性任他走掉,自己找了棵树倚着慢慢坐下,将脸埋在臂弯,昏昏沉沉,一团乱麻。
杀人草种。
黑月瞳。
燧蟊。
黎存之。
樊池正在天宝镇深夜的空街上负着手来回踱步,心中越来越不安。他知道安蒲唯一的武器参种对于白泽碎魄寄生者不起作用。所以他才允许九蘅离开自己的视线去追安蒲。
然而她不过是在视野中消失不多久,他就着急起来。顿了一下足,拔腿就想跟去。忽然站住了。
街道尽头的黑暗里缓步走来一个绿衣的身影。是安蒲。却没有看到九蘅的影子。
他脸色一变:“她呢?”
安蒲平平地看着他,答道:“她没事,在那边呢。”他指了一下身后的夜幕中隐隐的山形。
樊池的疑心不减,蹙眉盯着他:“你自己过来干什么?”
“给你一样东西。”安蒲说。
樊池迷惑了:“给我?什么东西?”
安蒲闲闲问道:“你身上有伤吧?”
樊池不知他为何忽出此问,没有回答,只警惕地打量着他。
安蒲解释道:“你别多心,我并非有意刺探你的隐私。我是灵参,能自然而然感应到他人身上的病气。”
樊池知道参精有这么个本事,可是仍然不解:“一点小伤而已。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蒲低了一下睫,浅色的唇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我想做一点复容喜欢的事。”
樊池已经完全听不懂这只参在说什么了。
却忽然看到了蓝色的光从安蒲左手冒出。樊池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那不是光,是蓝色火苗。火苗迅速沿着安蒲的手臂蔓延上去。
参最怕是的火!
樊池抬手便朝地上击去,地上残雪瞬间被击起一片霜雾,劈头朝安蒲扑盖过去。这时他根本没有去想安蒲是不是罪该问死,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烧死在面前。
然而那重泼的雪雾也没能压住蓝火的分毫势头,碰到蓝火瞬间化为雾气。樊池看到雾气间隙里一只翅翼带火的飞虫绕着安蒲飞动,片刻之间,安蒲的衣服头发全都在燃烧了。
“燧蟊!”樊池惊呼出声的同时,也知道自己救不了安蒲了。燧蟊之火是妖火,无法扑灭,只能由着所燃之物燃尽为止。樊池震惊地看着身焰蓝色火团中的安蒲,说不出话来。
我们招财在哪里
燧蟊之火何其之烈,片刻之间参精的身形已灰飞烟灭,轻烟散去前,一粒玉白珠子从中兀然出现,直冲着发呆的樊池扑面而来,他还没回过神来,那珠子已隐没在口唇之间。
是灵参之丹。樊池想。
他没能思考更多,没有一息间隙让他去揣摩安蒲为什么这么做,对这突然的赐予应心怀怎样的感激。
因为下一瞬,那顺喉而下的参丹已经发挥了霸道的效力,如同在他体内燃起白炽的焰,席卷四肢百骸,将他的意识卷入烈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转。睁眼看到淡蓝天空映入视野。他翻身坐起,不远处叭嗒一声。转眼看去,原来是阿梁。阿梁站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樊池发现自己仍在原地,就躺在了石板路上,再看看安蒲原先站的那个地方,只余了地上一个焦痕。
阿梁看他神色紧张,结结巴巴解释道:“昨天晚上你晕在这里了,我想把你拖回屋子里,可是你身上烫得像冒火,我不敢碰你。”
樊池“唔”了一声。忽然意识到天已亮了。他到底晕了多久?急忙问阿梁:“九蘅呢?”
阿梁说:“昨晚姐姐不是去追参精了吗?一直没有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