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是,因为九蘅在百口祠的枫林中被我误伤。”
银山眼中一闪:“那么是谁指引你们去风声堡求医的?”
“百口仙啊。”樊池说,“百口仙知天下杂门八卦,所以知道风声堡风狸能起死回生,所以带我们去了……”话说了一半,突然整个人僵住。
九蘅不解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樊池的脸上露出惊骇愤怒的神情:“百口仙。”
“百口仙怎么了?”
“你说过,百口仙死时,眼睛变为黑月弯瞳。”他低声道。
“对啊。”九蘅说,“我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恶妖不都是这样吗?”可是这话刚说出来,也想到了什么,变了脸色。
樊池、九蘅、银山三个人互相看着,浑身冰冷。唯有阿步没听明白,一脸纯良的茫然。
他们三人不必再多说,已明白了一件事。
百口仙眼有黑月,说明也是受乌泽控制的妖。如果黎存之就是乌泽,那么它把他们指向风声堡,绝非巧合。
要说他们是从何时起身处乌泽的监控之下的,怕是至少要追溯到遇到百口仙的时候。
到今天才知道有一双眼一直悬在头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此时此刻,仍在以嘲讽的目光注视着,看着他们把白泽碎魄宿主一个一个地找到,它坐地收割。
他们却仍然抓不住这双眼的主人。
银山缓缓开口:“其实我之前就有些怀疑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六个碎魄宿主的相遇格外顺利?找到一个,又找一个,运气特别好。而当我们找不下去的时候,黑月图符就适时地出现,给我们下一步的提示。”
九蘅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找齐碎魄的过程是由乌泽引导的?”
银山点了一下头:“它的‘黑月’眼线遍布,它提供线索,我们出力气。”
乌泽一直隐在暗处,等七片碎魄找齐,它就可以坐享其成,杀了所有宿主,把碎魄全部收走,达成它来到雷夏最初的目的。
夺取白泽的力量,号令天下妖魔,将雷夏带入妖魔世,成为雷夏的王。
感受到极端的愤怒和羞辱,樊池反而冷静了,托起她的左手:“先放过你的拇指吧,虽然不还不知道这朵花的用意,但并不像是用来监视的东西。”
“万一呢?我看还是切了的好,一根手指头而已……”她不安地低眼看手,忽然一愣,“哎?没了?”
几个的视线齐齐落在她的手上。果然,九蘅左手拇指甲盖上的小花不见了!仿佛是刚刚被樊池捂在手心里时不心小抹去了。然而她知道这玩艺是抹不掉的,它生在透明的甲盖底下,自从离开风声堡,跟了她这么久,没有随着指甲的生长被剪掉,没有褪色脱落。偏偏在他们疑心它、说起它的时候消失了。
它真的是乌泽的眼线吗?它是个活物吗?听到被怀疑了,就自动溜了吗?
屋子里忽然安静,未知的敌人似在旁侧又捉摸不见。窗外掠过的风都让人毛骨悚然,门窗橱柜里的每一道缝隙都仿佛藏着窥探的眼睛。
樊池忽然用沉沉的语调道:“如果你能听见。你给我听着。乌泽,你赢不了。”
如冰层覆盖着岩浆,誓要把乌泽焚为灰烬。会抓住它。一定能抓住它。
替白泽打一巴掌
樊池等四人在京城内外搜寻了几天之后,毫无线索。黎存之应该是来过,然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根本就没有人看到过模样与他相似的人。
樊池甚至竭尽所能动用了仙术搜索,也一无所获。
他们的耐心被耗尽,某天聚在一起再次商量时,樊池虽然表面看上去绷着脸不动声色,然而抑抑压着的眉下,眼中深藏着灼怒。
每个人都能看出他快要炸掉。
银山看着他道:“樊池。”
“什么?”
“不要乱阵脚。”银山说,“我觉得我们因为急切有点乱阵脚了,这样很容易给黎存之可乘之机。”
樊池牙一咬:“我巴不得他立刻现身,一决死战!”
银山抱臂冷眼看着他。
樊池被他盯得似是清醒了过来。闭了一下眼,调整一下呼吸,睁眼时已冷静了许多:“你说得对。毫无头绪。乌泽极其擅长隐匿踪迹,若不是如此,上界也不会上万年抓不住它了。”
烦躁的心绪硬按了下去,考虑之后,樊池提出要驭云去黎存之的老窝风声堡看看。
九蘅和阿步都点了头,唯有银山表达了不安:“不能你自己去。以上次的教训,我们四人不能再分开。”
樊池想了一想,也心有余悸,再不能损失任何一人了。道:“在京城留人也没什么意义,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次日他们就向奕展告辞。奕展要给安排人手车马,他们只要了马匹和干粮。此程凶险,一般人跟着也帮不忙,只是白送性命罢了。四人同行,樊池施展驭云术也无法把所有人带上,只能大家一起骑马。
奕展亲自将他们送出城外十里,临别时深深拜下,将雷夏国未来的安危托付于四人之手。
此行距风声堡五百里之遥,快马加鞭一日能到,但是为了不疲劳应战,他们路赶得不是很急。来时人多,去时人少。众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在路上时樊池陆续放出报讯白蝶,令它们飞往琅天城,给女神君近焰带去讯息,让她警惕乌泽。实际上前几天意识到情势危险时,他已经在试图与近焰联络了,但是奇怪的是,手心不断感应到白蝶们在半路死去。它们被某种力量拦截了。
但愿能有一只漏网飞去,把讯息带到。
四人一边行进,一边仍然苦苦回忆思索,试图找出一点乌泽的破绽。
时节已是早春,草木复苏。这一路上再也没了来时处处泛滥的鲛尸,逃离家乡的幸存者纷纷返乡,收拾起残破家园,顽强不息的生命力正在雷夏大泽慢慢恢复。
然而,如果接下来与乌泽的对抗不能胜出,雷夏这来之不易的安稳还会被打破,又会陷入比鱼妇之灾更可怕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