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人亡剑消。
时光逆流的天裂
又或者她是输了,已经随着灵慧兽被吸进了黎存之的体内?
一念及此慌了起来,手脚呼啦着挣扎了几下。身边却没有任何东西供她攀附。她像是飞在夜空,又像沉入深海。
眼前忽然有了光亮。急忙睁大眼看去。那是一片片的光影,在身边疾掠而过,模模糊糊,明明暗暗。她在这些光影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樊池。阿步。银山。招财。进宝。白玺。还有她自己。
他们在笑谈,在战斗,一蹙一笑,一光一影,都是过往时光的投映。
她忙忙地伸手,企图抓住他们。可是这些影像似是虚幻的梦境碎片,穿指而过,摸不到,握不住。
她发疯一样想喊他们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实际上这是个无声的世界。
看着闪过的熟悉面容,她的眼泪涌出,飞洒的泪珠漂浮进无边无质的奇怪空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这个要把她撑到炸的疑问,在她忽然跌落在坚实的土地上时,恍然得解。
就像是人在梦魇中突然坠落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她猛地摔了下去,跌得浑得散架一般,半天才缓过气来。
她艰难地爬起,摸了摸摔得生疼的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有手有脚有实体——这分明是活着的感觉啊。怎么,她没死吗?没变成残念吗?这又是什么地方……
举目四望,只见四周是夜色笼罩下的一片树林,抬头看到一枚弯月,还有一座几乎触到月梢的高塔。
她认得这个地方。老家瑜州的听月寺,拂月塔。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
一个念头突然如白光照亮脑际。
时光逆流术。
在皇宫中时,樊池曾跟她坦诚了一个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秘密。他说,瑜州城与鲛尸大战后的那个晚上,他陪她去寺畔泉中沐浴时,曾遇到了未来的她,要刺杀当时的“她自己”。
风声堡里,乌泽的邪火扑下之前,樊池用一枚不知哪来的扳指,启动了时光逆流术,再仔细回想当时他口中念出声的那个时辰,正是那时那刻。不,是此时此刻。启动禁术将“未来的她”送入“过去”的,竟是樊池自己。
不远处传来哗啦一阵水声,有话音隐隐传来:
——“你倒是回避一下啊……也不要走太远!”
——“我才不管,我到远处逛逛。”
穿越时间,听到了自己与樊池的对话声。这个时候,他们初遇不久,内心却已渐渐相契,一言一笑温馨自然。
然而现在,她与他隔了时光,隔了生死,隔了永远也不能重逢的距离。
她捂住嘴巴,堵住险些冲口而出的呜咽。
这究竟是怎样的轮回,怎样的玄机啊!
她扶着一棵树,深呼吸一下让情绪平定一下,脑子飞速旋转着。樊池说过,时光逆流术把人送往过去后,只能停留一炷香的时间。那时他想不到把她送回过去的会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未来的她为什么会刺杀过去的她。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时间有限,不容拖沓。她拿出一方黑帕——乌泽这个浑蛋,不但把她好看的红裙子变成黑的,连她原本洁白的手帕都不放过。把黑帕蒙在脸上。不能让那个自己看到脸,否则会死得很困惑吧。
抽出赤鱼,朝着泉水的方向悄然潜行。
那个在泉中洗澡的她让樊池走远些——记忆中也是如此,所以此时过去正可以刺杀落单的自己。
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她没有机会找更好的解决办法,这是最好的捷径。
这里的“她”还没有被乌泽寄生,战斗经验尚且浅薄,绝不是“现在的她”的对手,杀掉“自己”轻而易举。
未来的自己杀过去的自己,等同于自杀,虽然会毁去灵慧兽,可是也断绝了乌泽利用她加害同伴的机会。
做了这件事后,历史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她想象不出。
反正,不会有她一路跟在樊池身边了,那些阳光风雨黑夜白昼,全都不会有她了。
过去的她、未来的她、现在的她,都消失吧。
借着树木遮掩,离泉水很近了。她面蒙黑帕,目光冷厉,绝不会手软。
听月寺旁的重逢
无路可走,还是动用了这个禁术。
让九蘅去杀死很久以前就身藏乌泽的她的,竟然真的是他吗?
他清楚得很,此时九蘅最痛恨的被利用为杀害同伴的凶器,如果把她送往过去,她第一想到的,必是杀死过去的自己,再不给乌泽机会。
虽然这一招的确是个有效的捷径,但是一旦成功,从瑜州城一路走去的路上,他的身边就不会再有九蘅,她的身影会从那长长的时光里抹去,所有的并肩作战、耳鬓厮磨、欢声笑语、点点滴滴,都会被抹去。
虽然他正在跌入死亡,但那是死也不愿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