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差(上)
能不一样吗?就是她撞出来的。
张邈面含微笑,状似不在意道“怎么又聊到别人身上了?”
“那天刘广顶着脑门上的伤来上课,周瑜一看,可气坏了,不断追问是谁干的,大有问出来就跟人拼命的架势。”袁绍回忆起周瑜提着琴阴测测的表情,忍不住撇嘴“我觉得周瑜有点……他是不是对刘广在意过头了?”
反正他大哥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自己和袁术。
每次看见周瑜维护刘广,他都眼红的想把袁术打死。
“若是你养的宝贝宠物有一天也浑身是伤的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不得气的发疯掘地三尺把咬你宠物的家伙找出来?”张邈浅呷一口茶水,想起刘广跟着周瑜身后时的那副乖巧样子“不奇怪,好正常。”
袁绍“你这样说才不正常吧!刘广不是他妹妹吗?!为什么把她比作宠物啊?!”
张邈却不再理他。
说完那番话,他一瞬间就明白刘广昨夜为什么会做出半夜翻墙出逃的举动了。
世上没有人能真正做到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只跟从着他人,一举一动都被他人掌控。
刘广演技太好了,怕是连周瑜都不知道自己当眼珠子一样守着的听话妹妹,早就已经有了想要逃离的心思。
被困在囚牢中的鸟雀不可能不向往飞翔。
袁绍走后,张邈取过床头的南珠手串把玩着。
这珠子还是刘广捡到还给他的,张邈如今看到它,便会想到刘广那双被烛火映的发亮的双眼。
他把手串往枕边一丢,愤愤道“我的脚还是因你崴到的,结果两天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埋怨完,他也跟着躺下来,手指戳着圆润微凉的珠子,将它撵的滚来滚去“哪怕是跟别人关照我两句也好呀……”
事实上,不能背后嘀咕人。
张邈下午把那没心肺的狠心人蛐蛐个遍,晚上人家就来了。
准确来说,是半夜来的。
子时过后,张邈的窗口被人敲了三下。
他向来觉浅,窗口被敲第一下的时候就惊醒了,借着月光,便看到了投在窗纸上的纤细影子。
张邈认出是谁,倏地坐起身,拥着被子紧紧地看着那道影子。
窗户又被敲了两下,窗纸上突然印出一只手的轮廓——她的手轻轻地贴在窗上,似是要推。
张邈明明只是坐着,却仿佛消耗了一身的体力,紧张的口舌发干,心跳声如雷贯耳,让他不得不死死摁住心口。
但很快,窗纸上的轮廓消失了,影子在窗口停留了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开。
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影子,看上去像是个包裹。
要见到她时,张邈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可她走了,他又有些失落。
推开窗子向外看去,外面一片寂静,她真的已经走了。
张邈这才垂下眼帘,看着被搁在窗台上的小包裹。
用来包东西的只是普通的布匹,拆开后,里面只有一瓶化瘀药,一只木盒,以及一根竹简。
张邈先翻开那根竹简,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学长,早日恢复。”
张邈一看到便忍不住地笑,将这一句话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收起。
木盒里的是糖,被搓成了圆润的形状,胖嘟嘟地挤在一盒子里,看着可爱极了。
张邈捏起一颗放在手心,把它看了又看戳了又戳,直到糖因他的体温化了一些,这才舔入口中。
甫一入口,便被酸的脸皱成一团。
于是他又赶快去倒水,可一口水还没进到嘴里,口中的酸味便被甜蜜替代,留下满口杨梅的酸甜。
张邈微微讶异,他从来没吃过这样奇怪的糖。但左右一想,这糖倒是方便他服过药后用来清口。
明白了她的用意,张邈只觉得心中都涌上一股甜蜜,忍不住再吃一颗。
然后被酸到脸皱成一团。
盛夏的某一日,张邈又因为嘴欠被孔融赶出课室,恰巧又碰上陈宫有事外出,他一个人在陈宫的书房里上了半节课的自习,坐不住了。
于是张邈逃了半节课,独自躲到学宫后的小山上乘凉。
从学宫走到小山还需要一段距离,张邈慢悠悠地爬了上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便觉得渴了。
记得这附近有几颗桃树,去年这个时候,袁绍过来玩,还带了几只又大又甜的桃子给他。
张邈突然想吃桃子了,于是加快脚步,一路走到桃树前。
盛夏的桃子晒足了太阳,各个长的硕大艳红,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而张邈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桃子,而是在碧绿的桃叶后,交错的树杈间,自然垂落下来的一双小腿。
他的心再次紧张地跳动起来,轻手轻脚地向前靠近。
他不便盯着人家的腿看,一路低着头走到树下,这才缓缓抬起伞面,看向坐在树杈上大口吃桃的人。
——果然是刘广。
她嘴里还含着一大块桃肉,见到自己,有些讶异地将果肉嚼碎吞咽下,冲张邈扬起一个明艳的笑脸“学长!”
张邈抚着心口,轻呼一口气“我道是什么山野精怪,原是学妹。”
刘广咧着嘴傻笑,嘴边都是桃汁“好渴,学长也吃。”
说罢,便从枝头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桃子,用帕子裹着擦掉桃毛,朝张邈抛了过来。
张邈用袖子兜住桃子,放在鼻前闻着桃香“多谢学妹了,学妹独自来的?”
他来时看到女学生们在做女红。
刘广烦闷地晃着腿“我不太会女红……夫子看了我的绣品,让我回去歇着。”
张邈在树下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闻言,忍不住笑道“所以你就逃课了?”
刘广把那张用来擦桃毛的帕子递给他“学长看,夫子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呢。”
张邈接过那张帕子展开,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把帕子倒转回来,又看了一会儿。
最后张邈评价道“这蚯蚓绣的很好啊,一看就是很会钻土的蚯蚓。”
刘广“……”
刘广“这是白龙。”
张邈彻底绷不住了,哈哈大笑着咬一口桃子。
刘广郁闷地托着脸,遥遥望着天边的云“学长,我好像不适合在辟雍读书。”
张邈抬头,只看到一截从袖口露出的洁白手腕。
张邈只觉得脸热,状似不在意道“为什么这么问?学妹自入学以来,每次考核都稳拿第一,不知道有多少学子在嫉妒你。”
就连袁基这大卷王,每次贴榜的时候他都要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刘广的名字看,然后读书读的更使劲儿,睡的更晚。
“我不开心。”
张邈讶异道“不开心?”
刘广点头,闷闷道“和我一起入学的女孩子们每日都成群的围在一起,分享新奇的事物,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张邈听到了她的难过“为什么只有我没有朋友,就算我学习好,也没人想和我交朋友。我也想吃朋友给的零食,我也想和她们一起吃饭。”
被搁置在手边的绸伞伞面上突然被水滴洇出一朵深色的水花,张邈没有抬头,只抻着丝帕看上面的绣样。
过了好半晌,刘广平复了情绪,见他还盯着自己的丝帕瞧,便问道“学长,你也是逃课出来的吗?”
张邈“对呀,学长虽然有朋友,但是却被师长讨厌呢,每次上课都把我赶出来,我只好难过地逃课了。”
刘广好奇道“为什么?学长明明学习那么还好。”
“对啊……”张邈也觉得奇怪“按说我是个学习好作风好形象好的三好学生,不可能不被老师喜欢。可偏偏孔夫子带头讨厌我……难道是我帮他讲课的原因?”
刘广“学长还会帮夫子代课?”
张邈“对啊,比如夫子在台上讲一句我在下面附和一句。”
刘广“……”
张邈“比如夫子说这道题很简单,我说简单吗谁说的?比如夫子说这道题有点难,我说难吗我不觉得。”
刘广“……”
看来是咎由自取。
张邈又坐了一会儿,便要走了。
刘广踩着树干跳下来,拍拍被压皱的衣裙,扔掉桃核“我和学长一起走吧。”
张邈微微颔首,向前摊开手掌“学妹,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山下走去,张邈瞧着前面女孩子轻盈的背影,也觉得自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而刘广像是怕他走一半累死在路上,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与他视线接触时,便冲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却仿佛聊了许许多多。
经过一条湍急的小溪流时,刘广轻快地踩着河石跳到对岸,回头一看,才发现张邈正摇摇欲坠地站在一块石头上,犹豫不决地看着她。
刘广又折了回去“怎么了?”
张邈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嘴上还调笑道“我以为我的命已经够摇摆不定的了,没想到这块河石更甚,还好学长平衡好,不然踩上去的一瞬间就要跳河里和小鱼亲嘴儿了。”
刘广“……”
都快掉下去了就别耍嘴上功夫了啊!
眼看着张邈脚下的河石已经带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动了,刘广忙不迭地扶住他,将他拉到自己脚下的石头上。
几乎是刚踩上来的同时,那块河石便倒入水中。
张邈呼出一口气,感激地看向刘广“多谢学妹,我要是掉进水里,估计又要病个十天半个月——”
他已然忘记了自己和刘广贴着踩在一块并不算大的石头上,这一转脸,鼻尖就擦过刘广的脸颊。
空气一瞬间凝结了。
张邈的脑子都空白了,怔怔地看着刘广,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刘广也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低着头道“先到岸上吧。”
她让张邈先走一步,自己紧跟着一起上了岸。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很忙,张邈一上岸就走的远远地,先是蹲下来拧着沾了些水的衣摆,又站起来举起合上的伞,最后撑开伞蹲下来,彻底安静了。
刘广也在这边蹲着,她捂着滚烫的脸用力搓了搓,等脸上的温度下去了,这才若无其事道“学长,我,我们回去吧……”
张邈轻轻地嗯了一声,撑着膝盖站起来“那……我们走吧……”
有了刚才的意外,两人这次一路都不再有任何交流,沉默地下了山。
快要到学宫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张邈突然出声道“学妹,你看过雏鸟从长出羽毛到学会飞翔的过程吗?”
刘广停住脚步,直直地看着他。
张邈道“我与好友幼时摸过鸟窝,得到过一枚鸟蛋,我便把它放在温暖的地方孵化,每日用精细的鸟食喂养,看着它从红彤彤的肉块变成披着漂亮羽衣的小鸟。”
“后来,它开始展开翅膀从高处跳下,学习飞翔。我怕它摔伤自己,索性用漂亮的笼子把它关起来。”
刘广问道“小鸟生来就是要飞的,你关着她,她不会愿意的。”
“是的。”张邈微微一笑“那只小鸟发现自己无法像别的鸟儿一样展翅飞翔,便开始绝食,直到有一天,我照例早起去看它,竟发现它一夜之间拔光了自己全身的羽毛。于是我不再关它,让它离开笼子,细心养了许久,待它重新长出羽毛,便将它放走了。”
刘广听完,静静地低着头,良久,才挺起脊背仰首道“我明白了。”
说罢,她转向张邈,端端正正地对着他行了谢礼“多谢学长,学妹此前一直有所困扰,方才听学长所言,自此心中明了了。”
张邈也抬手向她欠身“也多谢学妹送来的杨梅糖。”
刘广拜别他,一身轻松地回到踏入学宫。
张邈则转身从另一个方向进去。
张邈与刘广似乎步入了暧昧的时期。
除了孔夫子的经学课之外,两人偶遇的次数变多了。有时张邈与袁绍走在路上,迎面撞上她与周瑜一同走来,象征性地见礼时,两人的视线对上一瞬,又很快移开,随后擦身而过。
刘广依旧隔一段时间就给张邈送一次糖果,每次都是深夜独身前来,瞧一瞧他的窗户,将小巧的木盒放在他的窗前,很快便走了。
两人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但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寻常。
刘广近来逃课的次数变多了,张邈有时能在回去吃药的路上碰见她,届时,便会与她同行一段,很快又分开了。
她第一次尝试脱离周瑜的控制,对这种随心所欲的畅快欲罢不能,不仅是逃课,还学会了抽烟。
盛夏将要结束时,这学期也到了末尾,准备放假回家过节去了。
袁绍和曹操忙着采买回家时路上要用到的必需品,知道张邈走不了太远,便揽了帮他买东西的活儿,整日早早外出,很晚才回来。
张邈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到处在学宫里瞎逛。
刘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河岸边的木桥上喝药,闻得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放下药碗,用帕子将唇上褐色的药汁擦净。
刘广大剌剌地坐在他身边“学长怎么跑到这里喝药了?”
张邈淡笑着看着河里游荡的鱼“你看那条小鱼,是不是和你很像?”
刘广看看鱼,看看张邈“像你,你看,那条鱼脑袋上也有一朵花。”
张邈掩唇“是吗?那感情好啊,若是我能做一尾鱼,定是要瞅准了往小广淑女的怀里跳,然后使劲儿用尾巴抽淑女的脸。”
刘广的手在水里搅动着,闻言,便撩起河水泼他“把你炖掉!”
张邈被溅了半脸的水,忍不住笑道“哈哈……别泼我呀!”
刘广擦擦手,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支烟枪“学长,瞧我拿了什么好东西!”
张邈仔细看了看,认出这是周瑜的东西,便道“这不是周学弟的烟枪吗?你拿它做什么?”
话音未落,就见刘广咬住烟嘴,长长地吸了一口。
张邈“?”
刘广想学周瑜抽烟时风流吐气的样子,可浓烈的烟气刚一入喉,就呛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好呛咳咳咳——”
“哈哈哈哈——”张邈笑道“呆瓜,哪里能吸那么大一口呀?”
刘广捂着嘴咳了好半天,哄着一双眼抬头看他“学长会抽烟?”
张邈连连摇头“我可不会,这种东西都是臭男人才会抽的。”
刘广登时来了兴致,举着烟枪朝他伸了过来“给学长也尝尝!”
她这一下差点把烟嘴伸到张邈嘴里,张邈被他吓一跳,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真的不会抽——”
刘广扑过来摁住他“就一口!尝尝嘛!我哥哥说了,会抽烟的男人都很有魅力的!”
“那只是烟鬼自欺欺人地谎话啦!”张邈努力仰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尝“啊!学妹压到我的头发了!”
刘广这才松开他,兴致缺缺地吸了一口烟,这次没有被呛到,浓厚辛麻的烟气在肺腑游过一圈,又化作云雾从口中吐出。
张邈看的肺疼,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刘广注意到他的动作,故意把烟雾往他身边赶。
张邈可不想因为这烟气在刘广面前失态,立刻用袖口掩着口鼻,微嗔“学妹。”
刘广笑着挥散了烟气,不再继续抽,而是将烟枪里的烟丝全部抖进河水里。
张邈问“怎地丢了?”
刘广耸肩,从他身侧的小木盒里取来一枚糖吃下,驱散口中的烟味“郭嘉说,抽上一口这玩意儿,便能消解一切烦闷。可我抽了两口,还是觉得不开心。”
张邈将木盒往她身边推推“是因为要回家了吗?”
刘广郁闷地撑着脑袋,闷闷道“回到家之后,我就只能做听话的淑女,整日都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
张邈“我以为周学弟只是在学宫看你比较紧。”
提到周瑜,刘广更是苦恼“从小到大哥哥都管我管的特别紧,也不让我和外人接触,从前有个西蜀的山水郎经过我家,说我身上有仙缘,想要接我去西蜀修行。明明是个很亲切很热情的人,哥哥却要拿琴砸她,说什么都不肯让妈妈再接待她。”
“妈妈对哥哥管我这件事也很同意,事事都向着哥哥,总觉得他们秘密瞒着我。”
“我不想回家,我想要自由自在的。”
张邈静静听着,末了,才笑道“学妹可以来寿张玩,我们那里虽然地方不大,但胜在风景好。临近中秋,我们那边的柿子也成熟了,我家门前就有一片柿子树,现在应该都挂满了果,红彤彤的,可好看了。”
刘广有些动心,便道“真的吗?我还没吃过柿子呢,哥哥说柿子寒凉,我不能吃。”
张邈点头“这倒是,我也没吃过,若是学妹肯来,那我们便一起尝尝?”
刘广道“好呀!学长可要等我,不能先尝哦!”
张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这两日张邈就要离开学宫回去了,他不知明天还能不能再和刘广遇见,便想着再和她多说两句话。
可刚张开嘴,便听到袁绍的声音远远传来“孟卓——我们回来了!”
张邈啧了一声“这人今天怎的不瞎了?”
袁绍和曹操走过来,见张邈身边还跟着个刘广,有些讶异“咦?学妹怎么在这里?”
袁绍其实没认出来这是谁,小声问道“谁?”
曹操微微低头,用腹语回答“刘广学妹,孟卓一碰见就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她身上那个。”
袁绍哈哈笑道“学妹怎么在这里?”
刘广冲他们微微一笑“只是路过,见张学长和药时被呛到了,便走近了些看看什么情况。”
她冲三人微微欠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请。”
眼看着刘广已经走出很远了,张邈还有很多话没跟她说,顿时有些着急。
袁绍道“孟卓,我们买了槐花蜜,一起回去冲水喝吧。”
“哎呀!”张邈看看跃跃欲试的他与曹操,又看看快要消失的刘广的身影,急的一跺脚,撑着伞追了上去。
曹操“孟卓,你去哪里?”
张邈“回去喝你们的蜂蜜水吧!”
“学妹,你等一下!”
刘广被叫住,疑惑地回过头来,便见跑了一路的张邈白着一张脸,气喘吁吁地在自己面前停住。
他跑的太急,身子有些脱力,刘广便将他虚扶住“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张邈心中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看着刘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又强行把堆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问道“学妹,明日午后可以到这里来吗?我在这里等你。”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邀请刘广在某个地方见面,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可没紧张多久,他就被刘广拒绝了。
刘广道“这怕是不行,明日清早我便要和哥哥一起登车离开了。”
张邈愣了一下“明,明日清早就要走?”
刘广点头“嗯,路途遥远,必须早些走,才能赶上过节。”
“那……”张邈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双手在怀中袖口摸来摸去,想要拿出点什么。
手指触到腕上的南珠手串,张邈的脑子一下清明了,将手串褪下,用帕子裹着递给刘广“学妹,这枚珍珠送你,请你收着。”
刘广连忙将珍珠推回来“不不不,这是学长心爱的东西,我不能收。”
“收着吧。”张邈握着手串,直直地看着她,生怕她不肯收“回家的路途太过遥远了,这个你拿着,若是路上盘缠不够,还能将它换些盘缠。”
刘广不再推托,将珍珠细心收好“多谢学长。”
两人相对无言,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刘广不舍道“那学长,我先走了,我们……寿张见。”
张邈“嗯,我等着学妹来。”
刘广便要走了,张邈又追上两步,扯住她的袖角“学妹,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刘广笑道“当然可以啦!我也会给学长写信的,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便随信一起送去。”
她这次是真的要走了,见张邈还揪着自己的袖子不肯放,便将手搭在他戴着薄手套的手背上,轻轻捏了一下“学长,一定要等我去找你玩。”
轻薄的布料从手中滑走了,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在张邈的视线中。
曹操和袁绍走过来时,见张邈还傻站在原地,便朝他看的方向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在看什么啊?”
张邈抬手抓住心口的布料,轻声道“我的心被带走了。”
“……”
曹操抬了下眼珠子。
袁绍还在一边“什么心?你最近说话倒是酸溜溜的特别恶心?”
曹操锐评“他暗恋人家,人家不喜欢他。”
张邈回过神来,立刻恢复成平时的贱样“我们待字闺中的长公子心情,你们这些家伙是不会理解的,唉……不开窍啊——”
曹操和袁绍对视一眼,同时架起他的胳膊,拔步往宿舍冲!
“回去喝槐花蜜喽——刚割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