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鸟
“真的？”周桓宇眼睛微亮起来。
“嗯。你可以信我。”
“慢慢来。”
周桓宇神色显然轻松了很多，看来他身边缺少一个能够吐诉心事的信任对象，他很荣幸能够扮演这样的对象，再次聆听周桓宇隐秘的心事。
alpha凝视着他，语声平稳：“他能在亿万人海中找到你，也该是他的荣幸。”
姜洄像对待那些分化期焦虑的小孩子一般，拉开手边的抽屉，取出颗糖果推到周桓宇面前，“给你的，奖励你的诚实。”
蓝白相间的包装纸，是根棒棒糖，应该是奶味儿的。
姜洄边说边脱下褂子，“生病了可以多吃点甜的。”
周桓宇固定着留置针的右手小心翼翼拿起桌面上的糖果，轻轻合拢手指，握在手心里。顿然觉得这颗小小的糖球像块电池，握着它，周桓宇突然有了面对顾延的狂风暴雨的勇气——
慢慢来。
周桓宇手里攥紧棒棒糖，站起来，轻声道：“谢谢你，姜洄。”
姜洄注视着周桓宇离开的安静背影。
他很少用一种小动物来形容人，但如果现在要他把周桓宇比喻成另一种生命的话，他选择小麻雀——
一团可以捧在掌心里的柔软小麻雀。
在周桓宇退出房间，回过身即将合上门的那一刻，alpha正凝望着他，无比平静。
时间没有使他鸽羽般灰色的眼眸褪色分毫，依旧如梦境里那般沉静而深邃。
只是声音——
声音历经岁月，褪去了年少的清朗，变得低沉磁哑。
声音的源头不再是幻想的梦境，不再遥远，不再缥缈，此刻正真切地出现在眼前。
“周桓宇，你永远可以降临回我身边，我会接住你，随时随地。”
周桓宇错愕地睁大眼睛，不知作何回应，只好继续之前的动作，握着把手关上门。
“咔嗒”锁舌机关清响一声，门板强制切断不切实际的幻想。
起码在这三年里，这个想法就是不切实的虚妄。
姜洄的这句话跟情话没什么区别，在周桓宇听来。
只是现在再次听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周桓宇回想起从前的零碎记忆。
高中时学校里有许多球形的大石墩，比如一些道路的路口，方形广场的四边，或者教学楼、食堂前也会放置两三个。
而周桓宇很喜欢爬上去站在大圆球上面。
橘红的夕阳下，少年们欢声笑语，而他们躲在无人的角落。
在隐蔽的路口里，周桓宇站在大理石球墩上，视野顿时广阔了不少，高空的风吹拂起他的发丝，他昂头仰望着天际橘色的云霞。
周桓宇嫩声轻轻感慨一句：“哇，好高啊。”
随即又低下头看向静静站在下面、两肩滑稽挂着两个书包的alpha，嘻嘻笑道：“姜洄，我比你高好多哦。”
姜洄仰头望着站得高高的oga。细腻的肌肤在晚霞下泛着琥珀的光泽，笑眼弯弯，浅褐色的澄澈瞳仁被橘红色点亮，在无人角落里，熠熠生辉。
oga的尾音愉悦得向上勾起，姜洄的唇角也不易察觉地向上勾起。
“嗯。”
姜洄摘下书包放到了草坪里，只不过自己的书包垫在了周桓宇的下面。
而后对周桓宇张开了双臂，“放心，我在下面接住你。”
周桓宇再次看了一眼天际，心满意足。
“我最近可胖了一点，你要接好喽。”
“嗯。”
浅蓝色的夏季校服被吹得鼓起，风仿佛灌进四肢，短暂的失重感让周桓宇有一种飞起来的错觉。
少年姜洄的面庞不断在眼前放大，两人的距离在此刻缩短、归零，两人的校服由于惯性、风力一瞬间都向后飞扬起——
周桓宇扑进了姜洄的怀里。
周桓宇环住他的脖颈，双腿盘在他的腰间，对方有力的手掌正抓着自己大腿。
姜洄抱着他掂了掂，“还是那么轻。”
他们错颈相拥，周桓宇鼻尖顶在姜洄后颈的阻隔贴处，他闻到很多气味，令人心旷神怡的海洋信息素香气，姜洄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身后草坪翻涌而来的草木香，还有远处橘色天空淡淡的甜香。
晚风轻柔，不光撩起了他的头发，还挠得他脸痒痒的，周桓宇止不住咯咯直笑。
“姜洄。”
“嗯。”
“走吧？”
“好。”
周桓宇依旧树袋熊一样挂在姜洄身上，姜洄弯腰捞起了草坪上孤零零的两个书包，向夕阳的方向走去。
周桓宇有些不舍地看了眼路口里静谧的角落——
那里留下了属于他们的、隐秘而盛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