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节
胡子越收敛了方才嬉皮笑脸之态,认真地道:“陆大人,就算我会三箭齐发,可不代表我杀了人。我没有杀人的理由,且当时我人在屋子里,也没工夫分身行凶吧?”
陆青帆料到胡子越不会轻易认罪,再度掏出了几样物证,看到物证的时候,胡子越愣住了:那是一些颇为细密的透明丝线的线头,还有一些团吧起来的剪纸,却瞧不出剪了些什么。
“讯问口供的时候,本官特意问过守门的小厮。”陆青帆看着在场的三拨访客,淡淡地道:“诸位行事颇有规律,跟约好了似得每日早晨都得闹出一样的动静来。”
贺氏老夫妇每天早晨起来的斗嘴跟一日三餐一样准时;三个年轻人的朗朗读书声也总是在卯时响起,而住在最边上的胡子越喜欢咿咿呀呀地唱些让人听不懂的玩意儿,还是穿着戏服的那种。
三拨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互相吵嚷着门口的小厮都被闹得头疼。
且不论众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这样的习惯让小厮们印象颇为深刻。
“其实今日你并不在屋内,但是却专门给自己准备了剪影,只要外间人看到‘你’在屋内的身影,就会自然而然地误以为你在屋内唱戏。”
许是陆青帆立刻集结了所有人,胡子越一直没能来得及处理这些首尾,反而让趁乱提前摸进屋内的陆青帆发现了端倪。
“陆大人这话说得古怪,我怎么用这些玩意儿充作‘自己’在屋子里的假象啊?”
莫说是胡子越,旁人也觉得跟听天书似得,压根没明白。
“皮影啊。”
不知何时云曦已经走到了内间。
她探出小脑袋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小人儿寻好光照的角度,随即用专门缝合伤口的蚕丝线将小纸人搁好、寻到一个能够清晰投映出身形的位置随便拽了两下,确认无误之后,便徒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紧跟着,一些站在屋外的小厮便能清楚地看到有人影投映在窗户上,还会自己来回滑动摆臂!
“对对,是这样的!今晨小人经过胡公子窗户边的时候,看到的人儿便是这样。”围拢在门外的一个小厮突然喊出声来。
云曦偏头问道:“你确定么?”
“确定!因为这甩袖的动作有些僵硬,不若胡公子往常在屋中那么飘逸,所以小人看的时候当时还觉得今儿个胡公子的身段儿不太行、倒是越练越回去了。”小厮呐呐地看了一眼胡子越。
胡子越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沉默以对。
陆青帆见他不说话了,继续道:“你也同样利用了这个法子,吸引了死者康满的注意力,可对?”
康满是端坐在屋内被射死的,无形的丝线环绕着凶器,康满抬头就会被发现。
那失神的片刻得需一个理由转移他的注意力、忽视凶器的存在,给凶手制造致命一箭的机会。
便是“皮影人”。
同归于尽
胡子越在自己的房中准备好了皮影人代替自己“咿咿呀呀”唱戏,让门口候着的几个小厮皆自然以为胡子一直就在房中,便悄然来到了康满的竹楼。
竹楼附近原有人看守,但在开始“讲经”的前小半刻功夫,小厮们为了彰显康满仙风道骨的大儒形象会离开片刻、请康满单独从竹楼入亭阁。
“你瞅准了这套把式的空隙时间杀了康满,再赶回屋内装作从未离开的模样。”
陆青帆一席推论惹得胡子越笑了:“大人这番推论当真精彩。可你们方才也说了,那暗器机关就在康学士的眼前,他怎会看不着呢?”
这一点也困惑了云曦和陆青帆许久。
是云曦端坐在康满的书桌边上才发现的。
死者身子康健、端坐的时候身量不算矮,就算胡子越亲自赶来跟康满叙话、想要彻底遮挡机关的存在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胡子越铤而走险,前一天就用丝线将凶器固定住,而那“三箭齐发”的物件也是他寻贴身之物现场即用的。
“不得不说,胡侍卫的巧思确实精妙。”云曦缓缓走到胡子越身边,眸光一直打量着胡子越的面门,温声道:“有什么锐利的凶器是搁在人的身上还不易被察觉的呢?”
她扬手将胡子越的发簪拿下来,在那古怪的小小簪顶处一摁,发簪立刻分成三股、上方的倒刺恰好刮过了云曦的虎口,白嫩的手上蓦然多了一道血痕。
“原来、原来胡侍卫虎口处的刮痕是这么来的!”余弦不可置信地道。
陆青帆大步流星走到云曦跟前,墨眸盯着云曦虎口的血珠,便将她的伤口送到了嘴边。
没想到他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孟浪地为自己清理伤口,云曦瞬间红了脸,赶紧挣了一下小声道:“我带金疮药了。”
话音未落,陆青帆已经从袖口掏出了自己的金疮药,粗粝的大掌顺着那细小的伤口略一抹就再瞧不见了。
期间,陆青帆还一脸责备地瞪了胡子越一眼,仿佛是在责怪这厮为何不自己主动将凶器掏出,弄破了心上人的手。
他从容淡定的模样让云曦面颊的炙热消了消,胡子越脸色已然越来越难看了。
“想不到堂堂三品大员,倒是对一个白衣仵作上心得紧。”
陆青帆将云曦往身后拉了拉,继续追问道:“你提前绑好透明的蚕线,等到和康学士会面的时候,他会依照习惯坐在桌边,你趁着皮影转移他的注意力,便将发簪取下利用蚕线的韧性将其如利箭般射向康满。”
一击即中之后,发簪的机关会在受力之时在康满的胸腹内炸开呈“三箭齐发”的模样。、
为了掩盖凶器,胡子越临走前又将发簪挖了出来、破坏了康满脏腑的伤口。
“若我没猜错,你这发簪作为武器制作得如此精巧,暗藏的小沟壑内必然会有康满的血渍。”云曦轻轻一指,众人就在三箭齐发的内藏小轨迹机关处发现了隐藏的干枯血色。
陆青帆淡淡地道:“你还有何话说?”
二人证据确凿,胡子越不再负隅顽抗,干脆认罪道:“是我杀了康满。”
众人等待半晌,都没等到胡子越言说杀人的动机。
“你为何要杀我家先生?他与你无冤无仇、又以贵客之礼相待。旁人也就罢了,你、你怎能忘恩负义?”余弦委实不理解胡子越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