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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丘肆接过来,“我自制的小型烟花,快,姐,给我借个火。”
烟花点着后,果然急速窜上了夜幕,伴随着嘭的一声,天空骤然一亮,出现了一个类似人头的图案,还有歪歪扭扭的眼睛和嘴,阿立最先没忍住:“这啥啊?”
“张非啊!”丘肆理所当然道,“我特地给他做的,像吧?可惜他去陪老婆孩子了,看不着。”
“……弟弟,你是不是看他不爽。”许疏平感到难以置信,不然怎么会想着把人炸上天的。
“我给队长也做了,喏,这个,你们要放吗?”他拿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阿立神经大条,“这个只有赵老师敢放吧?”
杨月立刻给他甩了个眼刀,许疏平却道:“诶呦好主意,快把你赵老师拉出来热闹热闹。”
他们在院子里闹哄哄的,赵禹就坐在窗边看,屋内的吊灯在他身上打下一片暖黄的光晕,鬓间的白发也染上淡淡的暖意,他笑了笑,“你们玩。”
“那你看着。”杨月道,她点燃了引线,成功把叶知瞿牌烟花炸上了天。丘肆的水平的确让人不敢恭维,炸上天的叶知瞿像个长头发的女鬼。
他们不敢笑,赵禹倒先笑了。请来这几个活宝,倒也真是难为叶知瞿了。
“还有别的吗?”
“有有有!”丘肆很积极,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个,“这个是别人送的!”
大家一致觉得这个应该不存在审美上的问题,杨月依旧任劳任怨地充当打火机的角色,等引线点完后,一束流火喷涌而出,越窜越高,随后迸出的火星开始噼里啪啦地炸开,分外灿烂,直接点亮了整个院子。
“这个不错吧?”丘肆提高了音量道。
许疏平刚想说还可以,突然觉得周围有点热,低头一看……脚底下的草着了。她环顾四周,生无可恋道:“你他妈把院子点了!”
“靠!我衣服着了!”
“我的头发!”
“水呢?快找水啊!”
“我只是做了一点改良啊!”
“算我求你了不要篡改前人的劳动成果!”
兵荒马乱之际,一场大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地面的火苗被坚冰吞噬,消弭于无形。叶知瞿站在门口,手上还捏着一张饺子皮,偏偏脸色能冻死人,眼看就要发作,赵禹出声解围,“我饿了。”
叶知瞿脸色缓了缓,目光扫过院子里面色讪讪的几人,毫无感情道,“洗手。”
今天是除夕,叶知瞿亲自操刀做了一桌子菜,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丘肆和叶知瞿野外求生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手艺。
也有可能是刚点着了人家院子的原因,饭桌上只有许疏平和丘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其余时候都静悄悄的。叶知瞿只顾着给赵禹布菜,似乎对这奇怪的氛围视而不见。
赵禹神色平淡,并不理会叶知瞿的殷勤,没过多久就道:“你们吃吧,我饱了。”他刚说完,叶知瞿就道,“你中午没吃什么东西,再吃点吧。”
赵禹没接话,也没接他手里的汤。
明眼人都看得出,赵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而两人的关系也很奇怪,并不像正常伴侣的生活模式。知道内情的许疏平内心就更复杂了,她比谁都清楚叶知瞿这一年来把人看得多严,说白了已经到了软禁的地步。赵禹也不反抗,或者说没法反抗,甚至有种听天由命的意味。这顿饭名义上是年夜饭,实际上就是哄赵禹开心而已。
眼看叶知瞿被冷落了,一直没开口的杨月道:“你的腿怎么了?”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赵禹坐的轮椅。
“年纪大了,偶尔犯点腿疼的毛病,也不是天天都坐。”赵禹说完,丘肆就惊奇道:“你才多大……”
许疏平赶忙讪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让你有事没事多出去走走,天天闷着没毛病也得有毛病了。”
“就是,有事没事多回来看看,咱们种植区现在可热闹了,还有好多漂亮的……呃,花花草草。”阿立及时把小姑娘三个字咽了回去,挠着头道,“多呼吸新鲜空气,肯定有助于健康。”
“基地现在正缺老师。”这句话是杨月说的,她没看赵禹,反而盯着叶知瞿,目光中透露着审视的味道,“你靠着自己的老本行吃饭,总不会饿死。”
赵禹突然捂嘴咳嗽了两声,露出的手腕瘦骨嶙峋,且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
叶知瞿在她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放下筷子,起身对赵禹道,“我带你去休息。”他的手刚放在轮椅的把手上,杨月就突然提高了音量道:“老师!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灯光在赵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很好地遮掩了他发白的脸色,他缓缓道:“我现在很好。”
“好?”杨月低声道,“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杨月见过很多在末世被囚禁起来当玩物的男男女女,他们无一不是这样像具行尸走肉般活着。她不明白赵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怎么和叶知瞿走到了一起,但她明白,如果任由赵禹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在这座看似温馨的牢笼里。
众人脸色一变,这句话等于公开和叶知瞿叫板,不论叶知瞿现在的身份地位,单就实力而言,十个杨月也不该有这种胆子,但她偏偏就不怕死地往枪口上撞。
“误会误会……”许疏平急忙出来打圆场。
“有什么误会!难道他会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吗?”杨月出了名的脾气爆,许疏平被打断了话,明白这也算是彻底下不来台了,只能着急忙慌地起身道:“我想起医院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我也走!”丘肆紧随其后,阿立左右为难,“杨姐……”这不是说好了来吃饭的吗!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这是我的事,你没资格过问。”赵禹突然冷了脸,“出去。”
杨月神色空白了几秒,“你说什么?”
“我让你出去,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赵禹你……”
阿立赶紧把人拉走,急得汗都要下来了,“姐!姐……咱们先走吧。”
一番拉扯之下,杨月挣开阿立的束缚,美眸中怒火喷涌,“不用你来,我自己能走!”一场饭局来得时候热热闹闹,现在只剩下赵禹和叶知瞿两个人。屋外时不时传来爆竹声,赵禹被叶知瞿抱到床上,对着床头的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他没吃什么东西,最后只能大口大口地吐血,叶知瞿在旁边扶着他,在他吐完后又开始清理周围的狼藉。
他的手在抖。
折磨吗?赵禹觉得是。这场长达一年的囚禁相比较于他,更像是对叶知瞿的折磨。再这样下去,他会死不假,叶知瞿一定会疯。赵禹无意瞒着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从第一次在卫生间发现血迹,到平静地接受这一点,中途花费了半年时间,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手段,甚至比起从前对余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都是徒劳。
他无法和冥冥中那股力量作斗争,就连赵禹也不能。
“我快死了。”赵禹叹息般地说出了这句话。
“神不会死。”
赵禹顿了顿,“我不属于这里,死亡让我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别这样,”叶知瞿颤声道,“我不关着你了好不好,你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我能找到,让我看见你,求你别说这样的话。”他的眼眶渐渐湿润,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我求你,就当是在可怜我,别离开我……”
赵禹替他擦干眼泪,他此前一直对叶知瞿态度冷淡,做起关心的动作都有了几分生疏:“多大的人了,老是哭什么。”他叹了口气,“我只是要回家了。”叶知瞿蓦地将手攥得更紧。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