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谢宣抬眸看他,露出阴恻恻的诡笑:“本以为这案子难审,不曾想邹大人主动说了出来。”
他侧首将锦屏唤来。
牢房铁门吱呀一响,锦屏身后跟进来四个狱卒,抬进来一只红漆樟木箱。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竟让四个壮汉颈项青筋暴凸。
铜锁被卸下,谢宣轻轻打开箱子,唐珏睁大了眼看清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金砖。金光闪闪,金碧辉煌,他吞咽一口,喉结滚动。
锦屏回话:“殿下,这是在邹大人乡下老宅发现的,祠堂地砖之下有间暗室,同样的箱子还有十只。”
邹文谦瞪大眼,在刑架上挣扎着喊冤。
又有两个肩颈抗枷的男子被押进大牢中,一个是监理司督造柯昭,另一个是监修陆韬。二人一见谢宣便跪下,哭着说金佛像贪污全是由邹文谦指使,是他吩咐将佛像铸成空心后里头灌上铜水,又吩咐将铸铜像的三十九人统统灭口,最后将贪来的金子埋在老宅祠堂下面。
邹文谦看看谢宣又转向那二人,突然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你们二人竟然是谢宣的人,是你们在我耳边撺掇贪那笔款子!钱,明明被他拿走了大半,又怎会出现在我的老宅中!”
谢宣在早已布置好的软椅上坐下,茶盖刮去碗里浮沫,向柯、陆二人笑道:“你们打着我们名号来贪污,该怎么处置呢?”
柯昭和陆韬跪着转过来,哭叫道:“殿下,实在冤枉啊!我们并不敢污损殿下清誉,这一切都是邹大人指使,我们不过是跟在后面办事的。”
邹文谦见那二人情态,才知自己竟是中了谢宣的连环套。先是在自己身边埋下两枚棋子,撺掇他贪污,谢宣不仅将那笔钱收归己有还靠这两人反咬一口,将信州大吏全部拔除。
悟出真相,邹文谦气极反笑:“都说青云夷人狡狯刁滑,三皇子虽然混了天家一半真龙之血,另一半仍旧是肮脏不堪的。我是下作,可你别忘了,那三十九个无辜百姓要是没有你的默许,也不会被炸死在矿洞里灭口。那些人是大幽谢朝的子民,三皇子就是那样对待谢家子民的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凛声屏气。
林明霁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谢宣。
谢宣慢悠悠起身,揽住唐珏腰身,贴着他耳语目光却紧盯邹文谦:“你是本宫的人,需得有些拿得出的本事,不如拷问邹文谦一事就交给你。”
邹文谦叫骂:“本官再不堪也轮不到烟花娼妓来审讯!”
各色刑具在麻布上一字排开,炉内焰火在唐珏脸上明灭不定。
唐珏挣开谢宣握住他的手腕,垂眸:“殿下,小人第一次来牢狱长见识,不会使用这些刑具。”
谢宣笑一笑:“不会用刑,弹弓总会吧?在座的谁小时候没有玩过弹弓?”说着他圈住唐珏,退到九尺开外,握着唐珏的手拉动弓绳,一颗玉棋子将邹文谦打得脑浆迸裂。
邹文谦还没死,喉管间里发出“嗬嗬”的嘶吼,犹如野外濒死的兽类。
另一粒冰冷的棋子被塞入唐珏手中,谢宣阴鸷地看向他。
唐珏举起弹弓,冷汗如瀑,听见谢宣的指令——眉心。
手不听控制,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使不上力气,手臂微抬,调整,棋子准确无误射进谢宣之前打进的缺口中。
邹文谦好似定格住睁大了眼,浓稠的鲜血缓缓从脑壳四周蔓延,身体从此却僵了。
唐珏跌倒在地,谢宣的声音在头顶冷冷响起:“本宫记得,你曾经说过想做西施。可西施的痛苦不止于孤身入险境,将一切折磨往自己身上揽。要等待时机,积蓄力量,有些事她只能冷眼旁观,做壁上观。有时候,甚至还要亲自动手解决一些不得不解决的麻烦,哪怕牵涉到一些无辜的人。”
唐珏伏在地上干呕不止,眼前仍旧是邹文谦死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