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蔚姝抱紧手臂,试图驱散侵袭而来的冷风。
大病一场,她脸色比前两日苍白了些,身?子?也更?娇弱了,季宴书站在风口,为她挡住冷风,若是曾经,他会因未婚夫的身?份,为她披衣遮风,但现在他们身?份有别,想的,念的,也都只能埋藏于心底。
“蔚姝,对不起。”
季宴书脸上?都是愧疚:“我母亲害你入宫为妃,毁了你下半辈子?,我身?为国公府世子?,也难辞其?咎。”
对方眼底闪烁的泪光触动着蔚姝的心,她没?有回避,坦然?的迎着那双充满歉意愧疚的目光:“你没?有错,也不用自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必再提了。”
“错了,都错了。”
季宴书闭眼垂泪,唇角噙着自嘲愧疚的苦笑:“你因我被母亲牵累入宫,我为了苟活入赘郑家,且为了自己的私情,伤害了另一个女子?,我怎会没?错。”
蔚姝沉默未语,她知道季宴书口中?的女子?是郑慧溪。
她轻轻摇头?:“你虽是长公主之子?,可你们是两个人,她犯的错不该由你承担,你也不该再因此愧疚难过,我知你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你不用这?般妄自菲薄,郑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她浅笑勾唇:“你好好珍惜她。”
季宴书皱眉,看着蔚姝明澈平静的杏眸里没?有恨与痛,只有淡淡的笑意与释然?,和三年前站在他面前的宁宁很像。
却又不像。
那时的她,璀亮的眼睛里时常沁满笑意,却离他很近,近到?他伸手便?能触到?,可现在的她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觉得好远,远到?翻越重重高山与阻碍也触不到?她。
“好。”
季宴书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平静的说出这?一个好字。
“出来太久,我该回去了。”
蔚姝朝他颔首,转身?离开。
季宴书看着她的背影,问出藏在心中?许久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温九?”
蔚姝脚步顿住,沉默一息后,低声道:“是,喜欢他。”
季宴书攥紧手掌,脖颈青筋绷紧,却用最痛苦的声音,说出最平静的话:“他很好,能在宫中?护你无?虞。”他笑了笑,抬手拭泪,续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有关于杨家被灭族的疑点。”
蔚姝转身?,呼吸比方才急促了许多?:“杨氏一族是被谢狗害死的,还能有什么?疑点?!”
季宴书道:“我在郑大人的书房里无?意中?翻到?一封密信,给郑大人写信的人,是三年前已经死了的秦雷,他常年跟随杨老将军,我自幼便?唤他一声秦叔,他的字迹我还是认得。”
秦叔叔?!
怎么?是他?
蔚姝脑子?一片混乱,她攥紧手心,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对,不对,他三年在将军府为了外?祖父不被东厂的人抓走,被锦衣卫杀了,怎还可能活着?”
她看向季宴书,想要求证:“你当时不是在场吗?我娘也在场,你们都亲眼看到?了,怎么?会是假的?”
季宴书红了眼眶:“或许当年杨家被害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推波助澜,蔚姝,我会找到?秦雷,问出三年前杨家被灭的惨案里还掩盖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他走上?前,仍旧与她保持三步距离:“杨老将军待我如亲孙,卫钊与我亲如兄弟,即便?涉险,我也会查清楚这?件事。”
蔚姝唇畔翕合,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天,黑沉无?月。
风吹动葳蕤的树枝,发出呜咽的声音,火势被风吹得摇曳,溅起的火星子?熄灭于地。
蔚姝走向营帐,如羽的眼睫不停的轻颤,泪水洇湿了潋滟的杏眸,手心传来微微刺痛,她摊开手心,便?见已好转的伤又被指甲刺伤。
这?股痛意远远比不上?三年前杨家被灭时的噩耗。
秦叔叔为什么?会活着?
当年杨家被灭的真相?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郑大人是燕王一派的,外?祖父在世时,郑家便?与杨家甚少来往,秦叔叔跟随外?祖父数十年,为何会与郑大人有密切来往?
蔚姝脑子?一团乱麻,有关于三年前所有的记忆涌入脑海,都是混乱,痛苦,难以接受的回忆,以至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也不曾发觉。
地上?的黑影逐渐延伸,覆盖住她单薄瘦弱的影子?。
蔚姝眼睫轻颤几许,正要回头?,口鼻却被湿润的锦帕捂住,无?边无?尽的晕眩袭来,顷刻间便?失去意识。
风声萧萧,穿过山涧,吹动葳蕤茂密的山林,飒飒的树叶声犹如深渊里攀爬而出的森森白骨,拖着嶙峋白骨,想要将一切活物拖拽下去。
蔚姝是被冻醒的。
她颤颤的睁开眼,入目一片黑色,黑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耳边风声像是阵阵桀桀的鬼笑声,刺激着她所剩无?几的胆量。
是谁迷晕她,将她丢在这?里的?
漆黑的夜幕夹杂着呜咽的风声,让蔚姝彻底崩溃,她踉跄着站起身?,声音颤栗发抖:“云芝,温九。”
回应她的,只有空灵的回音。
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飒飒声,像是有什么?刷过草木发出的声音,蔚姝吓得转身?看去,黑漆漆的夜幕里闪烁着数十双绿油油的眼睛,赫然?是山林里的狼群。
“啊——”
蔚姝吓得连连后退,却被脚下的碎石绊倒,重重的摔在上?面,手心擦在尖锐的石尖上?,划破了几道口子?,鲜血的气?味让狼群开始躁动,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在山林里响彻。
蔚姝撑着鲜血淋漓的手心,支撑着娇颤的身?子?往后退。
“不要……”
她崩溃哭泣,泪水模糊了视线。
狼群朝她而来,数十双眼睛盯着她,蔚姝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够这?群狼群塞牙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