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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乔金粟思忖着, 却很真挚地道:“那我先去打探一下,您,不着急吧。”

她对上徐广玉的眼, 借着说话的机会细细端详起来。

魂魄所呈现的应该是那个人生前最好的样子, 徐广玉的样貌看起来很顺眼, 清澈单纯, 肌肤匀净,哪有半分被淹死的肿胀浮白?

乔东山回来的时候, 看起来也是神采奕奕的。

“这么些年都过来了, 不急在一时, 但能快些还是快些。”

徐广玉抿了下唇,抬眼望着乔金粟的时候, 眼神很像初生的小动物。

无助又可怜,除了相信眼前这个人, 似乎没有别的求生之法。

“乔姑娘, 我很冷。”

乔金粟心头被这几个字轻轻一拨, 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她微微蹙眉, 半真半假, 口吻关切,“冷?是否是骨殖还在湖底的缘故?我父亲曾经也想过替你打捞骨殖安葬,只是湖水过深,实难打捞,你可能给些提点?说不准能找到。”

徐广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但见乔金粟言行坦然,他的眼神很快黯淡下来,道:“你知道这湖叫莲蓬吧?”

“知道,你的湖景画上有写,不过满南苏的府志中叫它天陷湖,说是千百年前一场地动留下的。”

“湖景图,”徐广玉听到乔金粟说起湖景画,惨然一笑,道:“那湖景画我原本打算画满四副,但只画了春夏秋,那年冬天我病了一场,无力起身,熬到春天才渐好,以为可以再等一个冬天,没想到……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乔金粟便接茬,道:“您其他的画都流落在外,不过我爹在世的时候收回了春夏两幅,我去岁又买回了秋日湖景图,也是缘分吧。”

徐广玉轻轻颔首,乔金粟瞧出他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想到那几只被润画过的‘六月黄’,猜测他应该能感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画作。

“之所以叫它莲蓬湖,就是因为湖底形态好似干掉的莲蓬,洞眼无数,所以你找不到我的。”

乔金粟还想说什么,书砚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清晰,满室朦胧的光芒像合伞一样被收拢起来,更浓烈直白的日头射了进来,把徐广玉的身影照得模糊虚无。

乔金粟一睁眼,就见书砚快步走了进来,身后的丫鬟端着水盆巾帕也跟了进来。

整间屋子变成了一个筛盅,被人不是很用力的摇晃了一圈,乔金粟晕了一瞬,缓了缓才接过书砚递过来的巾帕。

“姑娘,您怎么了?”书砚问。

乔金粟只是笑了笑,道:“梦见了很有意思的事。”

徐广玉答应替乔金粟料理那三个人,所以乔金粟让书砚把那三个人都踹进湖里去了。

隔了几日,就听说城北的紫萍池里捞出尸首来了。

老渔民原本慢慢悠悠地划着桨,一下两下,第三下就叫什么东西卡住了,弄了半天,连着杆子挑上来一副白森森的手骨,刚好飞溅到道旁几个正在面摊上白吃白喝的衙役脑袋上。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尸首自然不是烂光的,是叫啃噬见骨的,所以还残留着些许血丝。

那衙役还挺贪,要白吃人家一碗酱排骨做浇头的面。

脑袋上落了个东西他还以为是树杈子,抓下来一看,叫得比过年杀猪还尖利,想来得有好一段日子不能白吃人家的酱排骨了。

“哪有这么容易成神的?”

听罢乔金粟的和盘托出,释月先是嗤了一句,又细看了看乔金粟,确定她身上没有什么暗浊的阴气,才道:“不过水鬼的确有可能更畏水而恋火,毕竟是因溺亡的。”

她转脸看方稷玄,问:“阿玄,可还记得那个饿死鬼?”

这是他们做巡游仙将时抓的一个厉鬼,生前穷困,是活活饿死的,所以死后对于食物的执念达到了顶峰。

每每附身一人,总要大吃特吃,直把人吃得腹鼓如孕,裂肚而亡,饿鬼再从裂口处爬出来,如得新生般喜悦满足。

方稷玄正朝这边走了,搁下两个青花小盏,在释月身边坐下。

青花小盏里装的是绿豆薄荷水,乔金粟触到盏壁就觉冰凉沁人。

“自然记得。”方稷玄又端起茶几上的另一碗,递给释月。

因为那饿死鬼狂塞食物的,生啖猪羊的场景实在有些令人作呕,所以被歼灭之后留下的灵核都没给炎霄吃,生怕叫他吃了,也染上不知节制,日日饱食的恶习。

最终是拿去冥府兑了一朵火莲给炎霄做宝器,火莲是冥府血池里产物,最是镇压凶邪恶鬼,也很合用。

“人若溺亡,其实也同其他死法一样,很快会有小鬼将魂魄带去地府。”

方稷玄说着展臂一揽释月,释月也斜斜往他臂弯里一躺,她是通身的清凉,连方稷玄身上的火气也被压灭了,看得乔金粟忍不住托腮浅笑。

“不过有些水鬼的确需得寻替身才能转世。”释月搅了搅那一碗澄澈缤纷的绿豆水,舀上一团糯米吃了,满口米香薄荷甜,心眼都通透了。

乔金粟端着绿豆水,还没喝上一口,先问:“什么?”

“被湖底的什么精怪妖魔钳制了,亦或者,被湖神河伯抓去做了苦力,他走了,不就没人干脏活了,所以要一个换一个。”

乔金粟眨眨眼,蹙着眉道:“这样说起来,湖神河伯和精怪妖魔,好似没差别啊?”

释月笑了起来,方稷玄道:“很多时候,这两者是一样的。”

“满南苏到处都是水,几步一桥,那得有多少河伯湖神?”乔金粟问。

“小溪小河哪够份量供出一个神来?”释月微微摇头,道:“满南苏城中这条水脉至多出一位水神,此地地仙说自己在位以来就没有见过满南苏的水神,但满南苏又的确是有水神的。”

“至多只一位水神?那徐广玉是蒙我的?”

释月一摊手,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倒是方稷玄想起了一些往事,“江临这地界千年前可住不了什么人,一到雨季就泛滥成泽国,我那时在北边打战,只依稀听说妖道国师给出了个什么投神像金身止汛的主意,似乎也有些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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