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眉梢凝重,不见一丝大获全胜的欣喜,也不回头去看,就这么兀自若复盘一般,从得到赵王被囚的消息开始讲起,一步步谋划细细同她剖析。
温热浴水浸去寒气,浸得她僵冷肩背舒展开,可这人说的话,却叫赵姝心底愈加清明悚然。
怪不得秦军此番带了那么多专破骑兵的铁刺藤盾,原来从最早出兵的时候,就知道此番真正要攻克对阵的,就只有田氏。
长篇累牍地说完了&039;局&039;,他侧目过去,眼中蕴着未曾遮掩的苦涩,语调陡转,突然长叹了记,道:“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洛邑来接应你的那几个死士……俱是忠良义士,我也不愿杀他们。”
是不愿,可下令诛杀的人,亦是他。
这几个死士,身份特殊,俱是天子睦自小养着,甚至亲自教导过的。
赵姝当即红了眼,还没出言,就被身前人抢白:“秦赵相争这么多年,你外祖不该此时来插手。为免你不忍为难,那几个人,尸首已经送往洛邑了。”
“你何必同我说这个。”赵姝终于开了口,一只手浮出水面死死捏在桶沿处,“又何必激我,既有替身,何需……”
“只是不愿再有欺瞒。”他忽然回身抓了她的手,氤氲水气里,长眉轻皱,碧眸竟隐隐透分哀怨脆弱来,同他素日模样迥异。
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甚少饮酒,此刻便佯借了酒意,一瞬不瞬地略歪着头瞧她,粗粝指节温温柔柔地扣在她手上,神色里似有乞求,手上动作力气不减,缱绻亦强硬。
她的手本就生得秀气,此时被他宽掌几乎包住,分明是她泡在热泉里,倒觉着手背上的温度烫得更厉害些。
她的心跳的很快,尤其是想到青竹药桶底下藏的新月坠子。
“灭了田氏私兵,那统帅田大……田震呢?”她知道自己不擅掩饰,不敢同他对视,便转移话题,也顺带想为田震寻一条生路。即便阵营不同,也总有数年同饭之谊。
“此役过后,田老将军也确是无甚要紧了。”他放了酒菜,只认真摩挲起她的手,视线在她肩头一大片擦伤处游弋,语调暗了些。
赵姝本来只是随口问了句,听他这么答时,倒真以为有缓和的余地。
她一面朝水里沉了些身子,如一只犯错试探的小兽,杏眸闪躲着犹豫道:“若是能留他一命,就别带着回邯郸了,他是个武痴,也就还好个喝酒吃肉,做个山野村夫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