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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完if线过激X行为反复预警)暗光

 

请看作者感言内详细预警以保证自己不会被戳雷点呜呜

“真好呀。”

“您是属于我的了。”

陆衡喉咙里漫出一声低哑而霪绵的笑。他湿漉漉的指腹缓慢越过贺宵揉得发烫的眼梢,如同某种汁液丰沛的软体动物缓慢爬过。在长达十几秒令人不寒而栗的静寂之后,他再度微微弯起眼角,露出一点被汗水濡湿了的、甜津津的笑意。

“但是,您仿佛不知道被我先一步丢掉了是怎样的后果呢——在您彻底成为我的东西之前。”

贺宵怔忡地望着他,仿佛还有点茫然,下一秒他蓦地反应过来,只刹那间,面颊上被情欲点燃的红潮便褪得一干二净。

陆衡指节轻佻地碰了碰他苍白如纸的脸,眉眼间便忽地浮起一抹蛇类蜿蜒行过般的扭曲笑意。贺宵战栗地摸索着去碰他的手指,还未来得及触到那点湿透了的热度,便被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事到如今您竟然还抱有那样的幻想。”他轻飘飘地道,“那么,我倒也不想强迫您这样姿态高洁的存在成为不甘不愿雌伏于我的附属品。”

“——这是您自己的选择。”

于是事情便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他仍然没有被注射舒缓剂,性药的热度尚未完全褪去,就这样浑身是汗、赤身裸体地被拖上一辆黑车。

蒙眼的黑布很快被汗水打得透湿,手腕脚踝都挂了沉重的生铁链条。没有垫布,皮肉在剧烈的挣扎与战栗中很快拉扯出大片创口,密密贴合着防窥膜的玻璃渗入污水般的陈旧日光。

被剥夺视觉之后,触觉与听觉便格外敏锐,贺宵的挣扎刹那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甚至真的挣脱了陆衡的手臂赤着足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了几步,然后被轻而易举地捏住后颈,扳住肩膀拖回来。

锁骨末端没有涂药,开裂的创口血迹几乎蜿蜒爬过半边身体,如同大火灼伤的刺青,如同野兽利齿钉上去的标记。他下颌上还有尚未抹干净的鼻血,混着烤化的沥青般黏腻的汗浆泪迹,脏兮兮湿热的一团捣烂了的血肉。

陆衡低低笑了一声。

“您还想要逃到哪里去?”他摩挲着陆衡布满斑驳吻痕的后颈,“留在我身边的时候要逃,送您去没有我的地方也要逃,到底去什么地方才能叫您满意?”

贺宵整个人抖缩成一团,在刺穿意识的尖锐恐惧中几近窒息。他胡乱摸索着去抓陆衡的手,接连几次都摸了个空之后他更加不知所措了,蒙眼的布条吸饱了水沉重地贴合着发肿的眼皮,多流一滴眼泪都是负担。

“我没、没有……不要、我……”

什么球形的东西塞入口腔。粗砺的绳索压过被撑起来的嘴角,轻而易举地在后脑束成不可解开的结。他再也说不出话了,他被剥夺使用言语的权利,徒劳的呜咽混着无法吞咽的口水被迫溢出唇角。

陆衡扳着他的脸,轻柔地吮吻那道饱浸了热液的蒙眼黑布,尝到夹杂血腥气的细微盐味。半晌他低垂眼帘,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

车开起来。

发动机有雨声般嘈杂的嗡鸣,扑过窗隙湿漉漉的风在响。在不知道长达几小时的空荡荡的静寂之后,车又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有人抓着贺宵的手臂把他从车上拖下来,动作毫无怜悯的粗暴,贺宵颤了一下,感到锁骨末端的伤口又微微开裂了一点。

已经感知不到痛觉了。他微微抬起头,湿漉漉的口水淌到乳尖上,尚未褪尽的情潮带来过分密集的酥痒。仿佛是进入某处挤满人潮的大厅,周遭有水灾般无可抑制的喧哗声响蓦地包围过来。有人惊异地嗤笑起来,有人指指点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衣物布料摩擦声,抓住他手臂的人忽然用力扯了他一下,他踉跄着摔到地上,激起石块落水的波纹般的哄笑。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狼狈和不堪入目,是一个手肘撑住身体双膝跪地的姿势,臀部引诱般地高高翘起,精液残存的穴口赤裸裸地暴露在围观者的视线里。他蒙着眼,塞着口球,口水和汗水斑驳打湿胸腹挣扎起伏的肌肉线条,皮肉遍布烧伤般附着其上的青紫淤痕,大腿内侧挂着尚未完全干涸的精斑和血污,完全是一副被狠狠操过一通的、快要坏掉的性玩具模样。

更何况,还这样不知羞耻地被拖到众人眼前——这具被性药烧得面目全非的、生斑起霉的劣质浆果一样的躯体。

啊。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尊严残余了。他停止了无用的呜咽,开始蜷缩在原地筛糠一样地剧烈发抖。他不知道禁锢着他的手臂属于谁,不知道陆衡是否中途离开,或者正在人群之外从容不迫地注视他毫无羞耻之心地袒露在外的丑陋模样。他想要叫一叫陆衡的名字,声音却被束缚于被口球填满的口腔,再如何挣扎也只是让更多津液爬过他高高肿起的、放置到坏掉的果实一样的乳尖罢了。

真可怜,事到如今能够呼唤一下的名字只有加害者一人,他孤立无援地蜷缩在滚烫的视线中,被恶意的逼视灼得如坐针毡,他听见潮水般泛滥的言语——那些起伏喧响的、轻蔑的嗤笑与低语。而抓住他手臂的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于是这样的沉默也笼罩了他。他仿佛被某种透明的壁障隔绝在喧嚣之外,喧嚣却又轻而易举地渗透进来刺伤他。

静寂与喧响撕开感知,他徒劳地痉挛了一下,被抓住手腕拖过台阶。没有人触碰到他,被拖行的途中甚至没有任何一处衣角接触他的身体,想必他是被这些衣着昂贵身份赫赫的围观者鄙弃了。

接下来有短暂的安静,是在越过走廊的途中。然后他嗅到消毒水的气味,听见细微的冲水声和开合木质隔门的声音。他被拖到冰冷的大理石柱旁,巨大的力道将他压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丑态百出的姿势。

绳索毫不留情地缚上来。

他挣扎得像是脱离水面的鱼。

没有声音。没有人发出响动,没有人来也没有人离开,将他拖入地狱的人一言不发地凝视他,视线鞭子那样响亮地抽上背脊,疼痛更甚于烙印的伤痕破开皮肉表层。

细小的血斑在失去庇护的内里渗开。

他还在发抖。

漫长而缄默的凝视之后,那个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次消失在漫长的走廊尽头,他被赤身裸体、浑身情欲痕迹地丢在这里了。这太像邀请——一场热火朝天的公开的淫宴,一只坏掉前丢到街头投币即用的性玩具。他竭力把自己蜷缩在大理石柱的侧面,徒劳地想遮挡自己无处遁形的淫乱躯体。

但又有脚步声来了。那个人惊异地“咦”了一声,旋即嘶哑而年长的声音低低笑起来。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他指尖恶意地滑过青年颤栗而汗湿的背脊,手指直奔主题地触碰到他精痕残留的后穴,“真可惜,被使用成这个样子了,……但是能被带到这里的玩具,也不会传染什么性疾病吧。”

“总之,既然是免费的,那就用用看。”

性药的残余唤起最后的热度,被陌生人触碰的羞耻感让贺宵从头到脚都如同泼上镁粉那样剧烈地燃烧起来。他拼命夹紧大腿试图驱逐对方的手指,却被对方误解了含义。下一刻对方扯掉了他的口球,任由更多不受控制淌出来的津液打湿猎物的下颌,“真热情啊……总要让你叫出来听听,一声不吭的可没劲透顶。”

可是事到如今贺宵反而更加发不出声音了。他牙齿打颤,僵硬地停在原地不停发抖,男人几次试图打开他缩成一团的身体都失败了。最后对方大概是觉得扫兴了,重重一巴掌抽上他淤痕遍布的臀尖,指腹扫出渐渐鼓胀起来的艳丽的红痕,拨弄出一点来不及绷紧的软绵绵的肉浪。

“骚货,屁股这么软……这种时候还装什么纯?”

灭顶的羞耻感一瞬间攫住了他。他浑身僵直了好几秒钟,忽然猛地暴起拼命挣扎。手腕被镣铐剐擦出大面积破损的创口,他手指重重扣着被体温偎暖了的大理石表面,侧过身抬腿重重扫过去。旋即悬挂其上的铁链把双足的距离限制在了极短的范围,他被拉扯了一下,狼狈不堪地朝一侧歪斜地滑了过去。

脚踝几乎是瞬间便被割开了深可见骨的创口,镣铐亦是刑具。他被轰鸣的怒火彻底扭曲了知觉,已经完全察觉不到痛楚,只是咬紧牙关,喉咙里艰涩地逼出几个含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发狂意味的字句来。他腰腹蜜色的鼓胀的肌肉绷出凌厉的线条,腰弓成拉满的弓那样充满攻击性的弧度。

——他低声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浸着血腥气。

发出这样浑然不似警告,倒像是遗言般的低沉声响。

“我要杀了你——”

对方嗤笑了一声,如同在看某种集市里随处可见的廉价宠物猫虚张声势地伸爪子。

“能做得到就试试看啊。”

手指插进他被捅软了的后穴里,拨弄出一点挂在内壁上的浓精。嫣红的媚肉被扯出来一截,湿漉漉的发梢里残存薄荷香气,这口红肿糜烂得一塌糊涂的后穴看上去真的很好操,于是对方的手指蓦地往里狠狠一捅,激起困兽般徒劳的胡乱挣扎。

“我要、杀了你……”

他喉口艰难地磨擦出破损的重复音节。

下一秒男人轻而易举地探到了他的前列腺,捅得他腰腹绷紧的线条抖作一团,大腿内侧抽了筋,然后被对方毫无怜悯意味地用力以指腹碾平。男人低低冷笑着,漫不经心似地道:“怎么爽成这样?之前被多少男人操过?屁股合都合不起来,随便捅一捅就软成这样……”

贺宵发疯一样地挣扎,拼命扭着腰想甩开男人的手,他手腕几乎被镣铐切开,大滴大滴的血沿着银青色的腕脉坠下来。空气里混杂着不甚清晰的石楠花气味和嘈杂的血腥气,他在再度激烈翻滚上来的沸腾的情热中痉挛着身体,手指即便在光滑的大理石表面也硬生生摩擦出几道血痕。

一个耳光重重扇过来。

这一耳光顷刻间打得他失了声。他眼前蓦地被血色充满了,视网膜上都是重叠闪烁的白光,他发出一声极低的呜咽,有短暂地停止挣扎,昏眩的间隙里他被插入了,青筋暴起的茎身势如破竹地碾开层层叠叠的软肉,摩擦出尖锐滚烫的剧痛,就这样在他失控的惨叫中一寸寸残忍地插到底。

他头脑甚至有长达半分钟的空白。耳膜里的声响如同隔着某种山瘴般的障壁,对方在说某种乌七八糟的下流话,可他有短暂地失去听觉。

他感到空白,从躯体到五感。他流畅凌厉的肌肉线条乱线般无法裁断地抽搐,惨叫声磨碎了捣烂了糊在口鼻。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到面颊温热,破损的触觉再一次回到躯体,被耳光抽出来的血,失控地淌个不停的温热的眼泪。

甚至已经无法被早已被浸饱了的黑布吸收,挣脱束缚无可抑制地往下流。

他额角重重地往大理石柱上撞,又被强行扣住脖颈制止了。那太大,太满,他感到扭曲的饱腹感,他开始呕吐,连胃液带残余的精水,剧痛与炸开的尖锐快感中他咬烂了嘴唇,性器撕扯着破破烂烂的穴肉完全退到底,然后再一次缓慢又残忍地插进来。蜷曲坚硬的毛发摩擦他布满指痕精斑的臀肉,他发出一声崩溃的呻吟,破损的哀叫如同在钉板上重重碾过。或许是他哭得太过可怜,男人恶意地拍了拍他湿漉漉的脸颊,声音像是安抚又像是嘲讽:“怎么?打痛你了?”

“哈啊……呜……”

他侧脸被死死压在石柱表面,皮肉挤出一点色情的鼓胀弧度,连带着呻吟声也像被两面山壁挤压揉碎了一样断断续续。他在呛咳和呻吟的间隙里挣扎喘息着,声音里含混不清的哭腔反而使人更加想摧折他。

他生了一副山火焚过般遍体鳞伤的漂亮躯体,像是打碎了重新拼凑起来的孩童的玩具,线条凛冽的肌肉滚了油一样热气蒸腾,随着呼吸极尽鲜活地在表层下涌动,眼泪松香似把他整个黏腻地裹成瑟缩的琥珀。声音燃烧殆尽了那样杂糅着软弱的气音,在灯色中呈现出一种烧融了的、一塌糊涂的烛泪一样残喘着的精疲力竭。

——他像困在油画中废墟里的活生生的蝴蝶,但显而易见又美艳得更多。

连软弱都活色生香。

“滚开……呜、放开我……”他越是被这样下流地逼问便挣扎得越厉害,被按着头压在大理石柱上一下下全进全出,滚烫的硬楔重重凿开柔嫩的穴肉,内里的软肉被残忍地鞭挞到最深处,他在间歇中长长地倒气、呛咳,肠液、浓精和血搅成一团咕叽咕叽地响。

如同色情片的前戏那样煽情的躯体横陈于此,没有人能抵御这种引诱。男人操得愈发用力,贺宵几乎快要闭过气去,挣扎中男人的衣袖都被淌得到处都是的血浸湿了。

他越是哭侵犯者便越兴奋。性器整整涨大了一圈,如同一柄烧红了浇了烈酒的刀子在肠道里毫无章法地乱捅。臀肉因为被大腿和囊袋拍击得过头而呈现出一种过分淫靡的深粉色,潮红如同洇透了朱砂那样浮在汗湿而青紫的苍白皮肉上,贺宵被烫得发疯,竭力扭动挣扎的腰涂了油一样映着明晃晃的灯光。男人重重拽了一把他的下身的毛发,他凄惨地呻吟着,只能发出细微的、湿淋淋的沙哑哭腔。

“陆、陆衡……”

那些哀切的呻吟最终化作支离破碎的低喃,如同春水破冰那样沿着断层细细地漫出来。他在绝望中胡乱求助,四处碰壁,最后转向恶意的源头——他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宁折不弯,但踏折他的脊梁强迫他低下头妥协和沉溺情欲这种事,给人带来的刺激太过了太满溢了,如同毒瘾一样难以戒断,如同咳嗽一样难以克制。

——有更多的脚步声逼近了。

全然陌生的,令他无所适从的视线。

他微微仰起脸来,如同一匹坠入圈套的艳兽。

“上面在挨打,下面还在流水。怎么会有你这么欠操的……”

“不……我不……、放开我……”

时间粘稠如同令虫类从肢体到外骨骼都凝固成一团的琥珀外壳,事到如今无论拖过多长的距离都失去感知的意义。贺宵被操得神志不清地乱爬,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一重重镣铐粗绳的束缚。他流血流得太厉害了,有人好心地扎了一截领带在他流血的腕脉上,后来大概觉得他被束缚的样子很有趣,又将什么重重勒在他咽喉上。于是饱受折磨的喉口不停蠕动吞咽,有人卸掉了他的下颌把东西捅进去,喉咙被迫隆起一块狰狞又色情的凸起——这确实是个湿润好插的洞,只是血腥气绞在嫩肉堆积的壁口,有点重得过头。

一些人被他的血弄得倒了胃口,一些人却反而因此兴奋得难以抑制。就像现在,他跌坐在一处湿透的怀抱里,不知是谁的手指沿着他喉结向上恶意地摩挲,然后连同性器一并重重捅入喉口。

他早已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有电流鞭笞过般反射性地痉挛干呕。大概是发现他的身体有系统锻炼残存的痕迹,那些人也谨慎得很,每当需要口交的时候就卸掉他下颌,需要他用手撸出来的时候就拧脱他的腕关节。有人射在他面颊上,精液挤在他热腾腾湿淋淋的唇缝里,他徒劳地发颤,羞耻到怎么拨弄也抬不起头,想要挣扎却被下一次重重的捅插激出喉咙里走音的哭腔。

被两个人同时贯穿的时候他发出过分单调的模糊泣音,的伤痕如同烈酒横溢,额发夜露湿透的野草似低垂,一对起夜霭似的、湿漉漉的黑眼睛。他视线触及那对铅灰的瞳孔,这一切长达不过一个凝视——而后那视线缓缓地、缓缓地敛回去了。

“阿宵。”霍迟遇笑起来,手指落在他干涸的唇角,“你想喝水吗?”

青年一言不发。不靠近也不避开。霍迟遇手下微微用力,他便顺从地沿着那股力道偏过脸去。他看上去疲倦极了,眼睫上挂着析出的盐,颈窝间一泓热气蒸腾的淋漓的汗浆。霍迟遇低低笑了一声,半晌轻声说,“我以为,阿宵不会有跟我无话可说的一日。”

青年微微抬起眼,只嗤笑似地瞧他。他一向不太露出这种表情,以至于自暴自弃无动于衷的恶意电流般沿视线鞭笞进对方脑髓。霍迟遇蓦地起身,五指按住他的脸重重抵在墙上,暴怒中他耳膜烧得嗡嗡作响,视野里黑斑糅着杂点扭曲跳跃。他低低冷笑一声,有血迹缓慢沾湿他掌心枯涸的纹路。

“还来得及。”霍迟遇轻声道。

对方便自下而上,沉默地凝视他。

“还来得及。”他重复道,暴怒短暂地从他铅云般的瞳孔中褪去,某种扭曲怪异的光彩新火般绞碎大片雨云般的翳影,“再效忠于我,做我的家犬……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曾经驯顺的野犬便垂下眼帘,仿佛自某种沉重令人屏息的桎梏中彻底解脱出来一般,他低低笑起来,支离破碎的喘息与呛咳中溅出斑斑点点的血沫。他这样断断续续地,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我是人民的刀刃和枪口、……我的灵魂会一直徘徊在前线……”

然后他被食指轻柔地点了点嘴唇。

“我以为阿宵是不善言辞的类型,想不到竟然也会说这种漂亮话呢。”

于是那些药剂便发疯一样涌入银青的水脉——他这一次太过头了,青年头晕目眩地被他按在怀里,几个呼吸间便瞳孔失焦。他崩溃地喘息起来,声音嘶哑黏腻得像橡木里封久了的酒,流汗流到肩胛里都是盐。这期间他接连窒息了几次,一面抽搐一面痉挛着呕吐。可他胃里只剩下之前为了吊命灌进去的水——他被呛到,血沫混着唾液沿脖颈暴露的筋脉滴下来,又因为脱力而几度窒息,霍迟遇稍微碰一下他就不停发抖。

这样子看上去实在可怜极了,霍迟遇拍了拍他滚烫的面颊,呼吸揉进一池暴沸的浊液中,连带着汗迹俄雨似地洇透掌纹。青年眸光迷蒙地抬眼,月晕似失焦的瞳孔浸了水,就这样任人施为、汗津津地倚在那里。

“还清醒着么。”

青年无休止地沉默着。凌乱的呼吸与鼻音像截断在枪口下的风声。霍迟遇扳着他湿透了的脸,距离近到对方本能地察觉到不正常。阿宵在他掌心里激烈地打了个哆嗦,半晌咬紧牙关,侧脸鼓起颇色情的汗湿的弧度——他忍不住指腹用力摩擦了下对方的脸,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地勃起了。

明明是凛冽端肃的,令人望而起敬的面孔。

——捣碎他,操烂他。给他灌药,吊着他的命锁着脖颈困在笼子里,让他神情恍惚地道歉,一边神志不清地哭一边在地上爬。

“……霍迟遇。”

霍迟遇指尖蓦地一僵,刹那间几乎遍体生寒。

——是。他确实感到悚然,因着对方竟然在这样可怖剂量的药物下仍然保有神智。青年胸口激烈地起伏着,饱满得成熟透了似的肌肉间隙里滚着汹涌的热汗,额发汗湿滴水,虹膜里起了大雾似光晕流转。他这样精疲力竭地喘息着,掌心抵着霍迟遇贴在他侧脸的手背,半晌厌倦似地偏过脸去,大概是轻微地冷笑了一下。

他声音里的战栗太过明显,尾音分明软弱得一塌糊涂,分明是含着水的、精疲力竭的,霍迟遇却忽然生出某种近乎毛骨悚然的、直白的濒死错觉。

野犬没有动。

他腰身依旧郁郁如松,大抵确实永远无法折断了。

——————

那个午后他们去了街上。

天光金色水泉一样慢悠悠洇透街头干花彩带装饰的松木橱窗,摩肩接踵的人流间穿行悠长的鸣笛,行道树密密层层的枝叶里结青实,瞧上去半是像未长成的杏子,未解冻的春水般稀薄的生涩香气。

今天确实是个颇温和的好天气。

贺宵平日里也不会来这样的街道,大多是在便利店和人声嘈杂的路边摊聚集地解决生活所需。他瞧什么都新奇,四下里茫然地张望着,出巢的雏雀似被陆衡引着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

陆衡拉他去试衣服,贺宵与他挤在狭小的试衣间里,手足无措地任由他拢了头发又整理衣领。他微微有点弓腰,陆衡便搔他的痒,他耳尖烧红地挺直肩背了。

他穿什么都好看,胸肌撑得衬衣鼓起色情的弧度,腰侧线条利落地束下去,臀部也熟透了似的饱满,深灰的裤管一眼望去拉得笔直,踝骨那一块裸露出来的纯黑的棉袜边缘勾得人视线难以克制地深陷向里面。

贺宵被他摸得直发抖,压低的声线都战栗。他先是推拒,然后是一声一声地叫他名字,无可奈何又无所顾忌的剖白一般。气温失了控地升,喘息声沸腾的水汽似的,蒸得他眼尾都一塌糊涂的红。

“阿衡……别在这里闹……”

陆衡掀开他衣领,含着他颈间那一小块皮肉吮着,含笑的音色浸了汗似生涩黏腻。“先生、先生……”他含混不清地贴着他耳尖喃喃,“我们是恋人了吧?对吧?我们在交往了吧?”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啊……”贺宵竭力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敞开的衣领间去,“如果、如果你承认是恋人的话……我会很高兴……”

陆衡便含笑着凝视他,牵起他指尖珍而重之地落下一个吻,“好像做梦一样呀。”他也红了耳尖,很轻很轻地说,“真的可以拥有您吗?”

贺宵手足无措地整理着衣领,下意识地胡乱点头。陆衡靠近他,他面颊醺红了酒意,或揉碎樱桃。汗水悬结的眼睫像湿透了白雨。

“是不是可以更亲近一点地叫您?要叫您哥吗?”

“其他人都怎么叫您?……阿宵?”

失温的笑意洇透眼梢。

他低垂眼帘,鬓发凌乱地遮过耳际,雨前霞光烧沸了的铅云。“……别那么叫我啊。”

“总觉得被那么叫了的话,会被找到的。”

他畏寒似地拢紧领口,指尖煦风般摩挲过青年温润的发尾。陆衡便握紧他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凝视他的眼睛,音色里不自觉含了些委屈,“如果我追根问底,您又要不高兴了。”

贺宵微微笑一下,仰起脸与他交换一个漫长的亲吻。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样的时间——他耳尖绯红地想,又加深了那个不知羞耻主动过头的吻,如果我真的与那种烂掉了的肮脏世界有怎样的交集的话,你一定不要来找我。

我大概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了。他想。

陆衡打定主意要把他的衣柜塞满,他们提了很多袋子回家。贺宵和他买了一模一样的两件睡衣,有竖了很长的角的绒毛帽子。他们在街头的玩具摊上打了气球,端起枪的瞬间贺宵有刹那间无意识的屏住呼吸。他几秒钟里就轻而易举地打空了弹匣,远端的气球接连整排炸开。

他们拿到了玩具摊的奖品,是一对刻橄榄枝的银色尾戒,陆衡替他戴上的时候垂首在戒痕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贺宵指腹一遍一遍地磨蹭着尾戒上弯弯曲曲的刻痕,忽然无端地想,自己大概无法回到那种不被爱着的生活中去了。

那种充斥着汗水、疲惫,震耳欲聋蝉噪,夏夜偎暖了的临期啤酒与星星的日子,竟忽然便从枝梢飞去了。

他们买很多食材回家,沿小巷。陆衡一路哼着歌,前后摇晃着与贺宵十指交扣的手。夕阳空白格子的纸页似无声无息地褪色,斑驳的星流熔银般镀上来。贺宵听得耳熟,想起是那时被困在内室里他唱给他听的那首,调子慵然如一场温和的雨夜,一截横在扶梯下旧帛书似的月光。

所以枪声响起的时候他还没有回过神来,陆衡正低头要问他些什么,刹那间电光般撕开视野的硝烟气逼近,周遭的一切骤然骇人地剧烈摇撼震颤起来,他先是嗅到稀薄的辛辣烟气,然后是清水般黯淡的罂粟香气——血腥气兜头浇过来的时候他几乎僵住了,陆衡蓦地把他向墙侧一扯,他侧脸贴在对方怀里,手指上密密麻麻黏腻猩红的湿热。

他盯着手指上的血迹几秒,骤然剧烈地发起抖来,手指不受控制地佝偻着抽搐起来,喉咙里是失控的、不似人声的破风箱似的声响。

意识回到脑海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在不可抑制地胡乱嘶吼一些不成调的音节,声音里夹杂着破损的哭腔,撕裂得语不成声。他感到后脊升腾起某种怪异的寒意与交织而起的岩浆般滚沸的炎流,手指一时间抽搐得什么都无法握紧,陆衡挣扎着紧紧抓住他的手,贴着他脸颊沉声道,“先生。您……”

他声音听起来竟然还很冷静,仿佛没有承担过什么过量的剧痛。贺宵甚至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筛糠一样发颤地盯着掌心的血迹看,嗓音已经因为过度发声哑得不成样子。

有密集的脚步声沿空荡荡的巷口那边来。蒸干了的浓墨一般的夜色中,有人提着一具拧断了脖颈的尸体,轻而易举地丢垃圾一样甩在脚边。

是平日里跟在陆衡身边的那些训练有素的穿黑西装男子之一。颅骨陷下去很深一块,脖颈尚以古怪的角度扭曲着连在身体上,半边身体上堆积了油画颜料似地黏连着的大片结块的血浆。

“家犬劳您照料了,陆小少爷。”

贺宵骤然反身抓住身后抵上来的枪口,连带着那只持枪的手臂重重反向一折。一截参差不齐的森白骨骼从破损的肌肉间突兀地撑出来,用枪指着他的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烈哀鸣,下一秒他侧腰刀鞘蓦地一空,融雪般湛白的刀光在他眼前闪烁一息,裹挟杀意毫无掩饰地迎面向他脖颈劈来。

混乱中有人试图用枪口架住那柄刀柄都被捏变形了的钢刀,贺宵在暴怒中爆发出可怖的力量,刀刃劈在枪管上翻起大片浪纹似的卷刃,刹那间那人眼前一花,下一秒被贺宵重重捏住喉咙提起来挡在前面,他的眼睛向上翻,白沫混着血线沿下颌摇摇晃晃滴在巷中稍显泥泞的地面上。

站定在他不远处的青年人忍不住击起掌来,尾音里含着变了调的古怪的笑,“真是条了不得的疯狗……”

夜色中他黯淡的灰发燃烧,瞳孔间又有尚未烧尽的尘灰似零落的细火。他披一件在这样的季节里显得厚重过头的外衣,领口束得很紧,尾音有气息不继的就水磨过似的喑哑。贺宵倏地抬起眼,凌乱得一塌糊涂的额发遮掩下巩膜里灌满了血。他视线摇摇晃晃地扫向夜色中伫立的人,下一秒那柄卷刃的钢刀已经裹挟着尖锐的破风声脱手钉在青年掌心。

青年低低笑了一下,从掌心连血带肉地拔出那把钢刀。他缓缓将手从脖颈的高度垂下来,眼角好笑似地微微扬起,“……好险。”

如同与毒蛇对峙那般,贺宵定定地凝视着那对余烬般的灰瞳,数秒后随手把抓在掌心里的人往旁边一丢,再次向前一步。

继而他被陆衡轻轻牵住衣角。与此同时那灰发灰瞳的青年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淡淡道,“阿宵,到我这边来。”

贺宵仍然那样神情空白地、一言不发地弓腰立着,分明手无寸铁,却冶艳仿佛利刃淬火。他眼睛里杀意太过明显,周遭围来的人都因此如出一辙地维持着防御姿态。陆衡凝视为首的那纯灰的青年神色从容的脸,半晌缓慢地牵着贺宵衣角向后轻轻一拉。

瞬息间勃发的恶意如月夜里的黑潮沿岸线轻飘飘褪去,熟悉的温和端肃再度回到贺宵全然空白的脸上。他额发汗湿滴水,手臂肌肉间歇性地微微痉挛着,湿漉漉的瞳孔里倒灌汹涌的夜色。半晌他缓慢地向后退一步,张开手臂将陆衡护在身后。

伤口在右肩侧偏下,没有多余的躯体反应,没有击中要害,右手完全不能使用了,出血量也不太乐观……陆衡伸出手试图把贺宵拉到自己身后来,但贺宵仍然执拗地站定不动。他仿佛试图对陆衡说些什么,但嗓子哑得过头,努力了几次都只发出一些散碎的单音。

“阿宵。”青年再度开口了,仿佛注视着服从性不够高的驯养物,“怎么不听话?”

“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东西了,特地来看你。好令人伤心啊……你的态度。”他微微眯起眼睛,“我可以给你讲很多以前的事情,真的不要跟我走吗?”

贺宵凝视他蝮蛇似阴冷微光闪烁的瞳孔数秒,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趁我还在征求你的意见,快点答应我嘛,阿宵。”那青年饶有兴趣似地从头到脚审视贺宵,漫不经心地摩挲下颌,“这种情况下你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带伤的陆小少爷么?我与阿宵之间是不必说这么多的……阿宵从来不拒绝我的请求的,是吧?”

“陆小少爷也不要紧张,我只是邀请旧相识回家里坐坐,您看……?”

贺宵便回身望去,陆衡正死死抓住他的手,眸光焦点因过度失血不定地游移,腕间凸起明晰的筋脉,“我不准!”

当他被陆衡的动作从那种极度暴怒充满杀意的状态中惊醒,某种凭借本能驱使的力量便随之被收回这具无用的肉体。他仓促地用力回握陆衡的手,破损撕裂的沙哑声响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来:“阿衡、我会……”

“我不要和您分开!”陆衡愈加发力死死扣住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贺宵几乎觉得指骨间涌起濒临折断的刺痛了,“如果没办法保护您,我干脆在这里死掉好了……我猜都猜得到您要说什么话,才不要您为了我……”

“……逃不掉了。”

他忽地抵在陆衡耳边,极清晰地一字字道。“就像那时候一样,逃不掉了。”

——那个梦。

梦中低沉阴冷的声音缓慢与现实重合,如同黑蛇悄无声息地紧缚僵冷的肉体。那个人语气漠然地发出指令,就如同定格了的今夜,他们同时开口,仿佛穿行过水波般泛着粼粼暗光的时间与空间。

“——抓住他。”

被反扣住手腕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什么反应,几乎是被连拖带扯地带到那纯灰色的青年身前。他看见陆衡因失血过度而失焦的、结霜的曜石似湿漉漉的黑眼睛,旋即视野中撞入黯淡的起星火的死烬颜色。

陆衡倚着霉斑湿透的斑驳的墙面,月光经行中天的暗光越过明晦杂糅的树影。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他被半凝固的猩红打湿,夜风激荡昏眩月色间隙里熟睡的尘埃,血腥气跌跌撞撞砸进稀薄黯淡的薄荷香气里。

贺宵又觉得冷了,大概是栖身于过分暖和的地方很久的缘故,这种近乎刺痒的尖锐的冷太过头,他沉默了一下,仿佛抱有某种令人发笑的期许那样开口了。

“我会跟你走的。”他垂下眼帘,枯涩破损的声线徒劳地摩擦,“既然你不杀我,我一定还有什么可以拿来用的地方。”

“所以不要让他死。”

与这个组织还有更多交集——不仅仅是梦,对方的态度也是。携带枪支,制造枪击,悄无声息轻易杀死陆衡身边训练有素的几人,却迟迟没有对他动手。

这绝无可能是上位者的怜悯,只意味着他还有其他的用途。暗中狙击也没有瞄准陆衡的要害,也有可能对方在忌惮陆衡身后的势力。但是这样拖延下去,难以确定对方有没有确实地动杀意——只要有一分一毫的不确定就不能赌。

只要跟对方走。

从这样的包围中逃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便没有击中要害,但特殊枪械弹药造成的大量出血不是能轻易止住的,陆衡的伤势确实不能再拖了。

……况且毕竟自己是这样软弱的、擅长妥协的人。

“先生……”

他听见陆衡压抑得过分的沙哑的声音。仿佛浸了海腥气的黯淡尾音,泡影般缓缓散尽入夜风中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

“……您要去哪里、……”

贺宵便这样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他,褪尽了的黄昏熔成残余的月晕。

“不会再用吻来终止话题了。”他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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