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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卫琼枝让人把花草都放到旁边空的厢房里,独独把牡丹放进自己房里照看,这里比不得觅心堂,但她的房里还是要比其他地方更暖和一些,这株牡丹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一冷一热的很可能就开不成花了。

眨眼便到了掌灯时分,饭菜还是令卫琼枝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一点,喝了一碗还不算太油腻的菌菇汤,就打算去歇了。

一时红云发现炭火少了,便出去问人要,结果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人送来,再去问只道是今日已经晚了,要等明日再说。

红云也变不出炭火,顿时哑了声,又和卫琼枝骂道:“这么大一个侯府,难道竟匀不出一点炭送过来?说出去真是令人笑话!”

卫琼枝只让她多搬了一床被子过来,房中那盆炭火还没烧完,其实是可以撑到后半夜的,再靠着室内的余温,就这么对付一晚也就过去了。

但卫琼枝不能肯定他们明日就一定会乖乖送过来,很可能又是找借口推三阻四的,人可以撑一撑,但她的花会冻死。

卫琼枝便对红云道:“你明日去找一趟夫人,就说我们这里炭用完了。”

其实何止是炭和饭食,这几日她的病已经好了,就连补药也没再送过来。

不过卫琼枝觉得喝不喝也无所谓。

上次红云说过府上譬如炭火这种小事都是赵氏在管,先前也一直没有短缺过,赵氏不是在这种事情上小气的人,应该只是底下做事的人的疏漏。

让卫琼枝搬来这里一直都是老夫人的意思,赵氏没有出面过,她应该一直都和老夫人不是一路的,问问也就问问,大不了赵氏也不管。

红云应下,在屋子里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眼见着卫琼枝都准备上床睡觉了,她才又走到卫琼枝身边。

“你知道底下的人为什么对你都是这种态度吗?”私下无人,红云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卫琼枝。

卫琼枝摇摇头。

她心里其实也有猜测,但是不会说出来,若是猜错了,那又要闹笑话了,就算只对着红云她也不好意思。

红云在床沿边坐下,悄声道:“是老夫人。老夫人不许他们捧着你,所以他们才这样的。”

“捧着我?”

“侯府的人几乎全都拜高踩低,你有了身孕,他们肯定巴不得来巴结你,”红云道,“但是老夫人下了令不许,她怕林家那个进门后见了心里不舒坦。”

卫琼枝闻言有些想笑,但转而便化为唇边一抹苦笑。

她有的时候真的很不明白老夫人这些人,明明主张先给裴衍舟纳妾的是他们,可到头来却又怕别人心里不舒服,完全将自己撇了开去,再把错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是绝对不会进荣襄侯府这种不讲道理的地方的。

就算老夫人贵为堂堂宜阳郡主,也不过是披了一层华贵衣裳的怪物罢了。

见她不说话,红云又安慰道:“你也不用难受或者害怕,反正过几天世子就回来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和他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卫琼枝不置可否。

老夫人今日都把她叫过去敲打过了,连怎么说话都教好了,她再和裴衍舟去诉苦就是不识趣了,让老夫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再说裴衍舟也未必就真的会帮她。

他也不可能违拗老夫人的意思。

到了第二日,赵氏得知之后,果然亲自上门来查看。

她这些日子为着林家的事也很忙,很多东西都先要开始预备起来了,便不很顾着卫琼枝这边。

自然也是知道老夫人一直想卫琼枝从觅心堂搬走的,赵氏私心里是想着让卫琼枝和裴衍舟对相处一段时日,让卫琼枝能更加笼络住裴衍舟。

她当初抢着要自己选人送到儿子身边,可不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更是为了将来拿捏儿媳。

可在老夫人的绝对权威之下,赵氏也只能先让步,免得连将来都没有了。

她带了一些补品给卫琼枝,吩咐了红云几句,便对卫琼枝道:“你且先忍着,等日后我自然给你做主,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肚子里这个,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缺什么就和红云说,或是张妈妈也使得,让她们直接来找我。”

卫琼枝点点头,但她可不信赵氏会是真心实意的,实在也不是她如今变聪明了一些,而是之前就吃过那么几次亏,卫琼枝只认个死理,一个人不可能转变得那么快。

赵氏无非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等将来林氏进门之后还是能给她生孙子,那还是名正言顺长房嫡出,赵氏更没有不疼的道理,所以赵氏眼下突然对她那么殷勤,一定有鬼。

可就算卫琼枝已经意料到,她也没其他办法,赵氏目前来说算是对她还不错了,她想要过得好一点,只能暂时先倚仗她。

裴衍舟外出了四五日,是日回京之后已是半夜,他却没有立即回侯府,而是去了京城西面一处民宅之中。

宅院外挂了两只大大的灯笼,时有京中一般富贵人家,皆会在自家灯笼上写了姓氏,以作辨认,但这处的灯笼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大门上匾额亦没有写任何字,仿佛是一座无主鬼宅。

可当裴衍舟才一下马,院门便从里面打开,里头出来一个看门的老翁,与一个提着灯笼的小童,一老一小迎了裴衍舟入内。

小童一边提着灯笼为裴衍舟照脚下的路,一边道:“公子可算是到了,我们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方一入内,只见里面别有洞天,屋舍游廊看似简陋实则却花费了心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看就是什么人的隐居之所。

裴衍舟被带到一处临水的草舍之中,屋内之人明明听见了动静,却并未抬起头来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裴衍舟却也不恼,这里没有服侍的人,他便自己脱下大氅放在一处,然后走过去随手执起一颗白子,落于那人正在钻研的棋盘之上。

棋局霎时被打乱,那人叹了一口气。

“这么晚了,竟还来打扰我。”那人道。

只见那人生得异常瘦弱,人却又高挑,就连家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清癯文雅非常。

那人原本手上还拿着一颗黑子,这下也没了兴致,便把棋子随手往那里一扔,然后把自己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层皮的手缩进衣袖之中。

裴衍舟这才在他面前坐下,正色道:“我去迟了。”

那人“哦”了一声,便打趣着笑道:“就算去得早,你还想查出什么来不成?”

裴衍舟看了他一眼,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再开口时已将一声叹息掩下,道:“死也要死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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