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解决
两岸张灯结彩,这几天有一些回暖,几树玉兰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因为天气突然回暖,竟开了几朵紫白色的花儿来。
杜明月瞧着新奇,跟着人群上了石桥,她不知道当地有“女子踩桥”的习俗,等上了石桥就发现人太多了,她下不来了。
周身都是嬉笑的少女,她们嬉闹着。她只觉得浑身喘不过气,和自己的丫鬟也走散了,急得她扶住石桥上的石墩喘息,身后还有涌动人群。
她身子摇摇欲坠,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看就要跌落进河里。
洪庭久这几日都没有见到赵辰玄,他心里很郁闷。今天街上人很多,他只觉得更烦躁。
抬头看见前面石桥上一女子在桥边要掉下来了,他低着头准备继续走,她掉下去又不关自己的事。
等到他已经走到石头桥跟前的时候,眼角处那抹浅绿色的身影从桥上跌落下去,还是有一些不忍。
他停住脚步,转身一跃而起,脚尖在石桥的墩子上面蹬了一脚,旋身接住那女子,搂住女子跳到河面上的木舟上。
杜明月惊魂未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惊慌的她以为自己必定会落入河中,眼前一黑,被一男子抱住,全身都是浓烈的酒味。
好像是……桂花酿?
她还没回过神来,身子已经落在了木舟上,那男子下颌线紧绷着,腰间挂着一柄长刀。
他脸色刚毅,皱着眉头,硬朗的侧脸显得他格外帅气。他救完自己,把她放在小舟上,脚尖一点,跳上岸挤进人群里走了。
话也没有和她说一句,杜明月捂着胸口回头,船夫被吓了一跳,他见船里突然多了一个女子,“小娘子,坐我的船可是要付钱的。”
她摸了碎银子递给船夫,“麻烦船家送我上岸。”
那个船夫看她给的钱比他平时收的价钱要多一些,脸上立马堆上了笑容,站起来用船桨推着小船靠了岸。
杜明月一上岸就踮起脚尖寻找洪庭久的身影,人群里早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她记得他腰间挂了一柄刀,她心里有了底,普通人不能带刀的,他应该是清水镇当差的。
没多一会儿,她的丫鬟找来了,两个丫鬟也是吓坏了,也不敢游街了,拉着杜明月就回去了。
洪庭久压根就没看杜明月的长相,他只是顺手救了她,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他到了一处僻静处,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河出神。
他伸手解了自己腰间的刀,抽出刀看了一会儿,他是文官,根本就用不上刀,他却一直把刀带身上。
简直是可笑之极。
他自嘲地笑了一会儿,把刀和刀鞘一并丢进河里了。
余扶也上街看热闹,今天街上的女子很多,他吃了一碗豆腐脑,刚到街角处,一只手从他身后捂住他的口鼻,把他拖进巷子里。
余扶吓了一大跳,他拼命挣扎,身后那人松开手放开他,他吓得转身一看,竟然是张宝顺。
余扶连忙跪地上,“……张真人……”他脸都吓白了,自从张宝顺逃走以后,他就投靠了赵辰玄。
他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肯定会被张宝顺一掌打死。
张宝顺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好哇,余扶,你长本事了。竟然和外人一起来对付我?你忘记你当年差点被饿死,是谁收留你、给你饭吃的?”
“白眼狼!”张宝顺一脚踹余扶的腰上,余扶只觉得自己的腰好像要断了一般,疼得厉害,他身子一歪,被踹翻在地上。
他爬起来,连忙跪好。头伏在地上,“张真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我……打不过赵世子身边的人,我都是被威胁的……”他全身瑟瑟发抖,担心张宝顺并不会放过他。
张宝顺哼了一声,“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
他蹲了下来,伸手揪住余扶胸前的衣襟,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余扶的脸更白了,连嘴唇都抖了起来,“张真人别杀我……饶命!”
“不杀你也可以,你今天下午把赵辰玄那奸贼带出来,西河那边有一竹林,我在那里等他,他的命可以抵你一条命。记住,不能告诉告诉金科多那个老家伙,”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
“你也知道,那个老家伙根本就不中用,叫来了七八个高手也是白搭,通通被我一掌毙命。”
余夫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张宝顺怕他两眼一翻晕过去,听不清自己的话,完不成自己交代的任务,他松开余扶的衣襟,放他呼了一口气。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若是告诉其他人,我要你的命。今天下午,赵辰玄没死的话,你就去当他的替死鬼。”
余扶知道,他这是要自己把赵辰玄诓骗出来,让他杀了赵辰玄,“他……要是不听我的,我怎么办?”
张宝顺站了起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要是做不到你自己想想后果吧。”
张宝顺看见巷子里有人来了,他转身快步离开了,余扶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腿都是软的。
余扶战战兢兢出了小巷子,外面一片热闹,他却如坠冰窖,手脚冰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路,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解决之法。
他要是告诉赵辰玄,赵辰玄身边的人根本打不过张宝顺,到时赵世子有守卫相护,他烂命一条。张宝顺肯定会报复他,找他下手。
他要是把赵辰玄骗到西河竹林去,万一赵辰玄出了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他办或者不办都死定了。
余扶心乱如麻,完全找不到破解之法。他看见远处一抹熟悉的蓝色身影。他愣了一下,顿时觉得大喜过望。
他疾步匆匆跑过去拦住陈良蓁,陈良蓁带着盼儿在街上买东西,盼儿年纪小,喜欢热闹,今天非要闹着上街玩。
陈良蓁看见余扶额头都是汗,神色慌张,“余扶,你做什么呢?满头大汗,有人追你?”
余扶慌张地盯了盯四周,确认张宝顺没有跟踪他。“我就是被人追了,他他……他还要杀我。”
陈良蓁眼睛微微一瞪,有点难以置信,今天街上这么多人,还有人当众杀人吗?
“何事?你不要急,慢慢说。”陈良蓁看他慌里慌张的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余扶小声道:“我遇到张宝顺了,”他心有余悸瞟了一下四周,“那老贼人要我把赵世子带出来,不然他就杀了我。”
怪不得他这么慌张,“我看这事你告诉金大人算了,让他加强守卫。”
余扶连忙摆手,“不行的,他让我不能告诉金大人,他要单独解决掉世子爷,若是我告诉了金大人,他也会要我的命的。”
“他就是一个疯子,金大人身边好几个人都被他杀了,听说还是武林高手。要是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他轻轻松松就可以取我的性命。”
余扶急了,他要是告诉了金大人,导致张宝顺没有刺杀成功,到时惹恼了他,那老道士拿他撒气,他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陈良蓁沉吟了一会儿,“就算你把赵世子引出来,张宝顺成功杀了他。赵世子死了,你恐怕也难辞其咎。”
余扶满头冒冷汗,“还是大小姐懂我的意思,我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陈良蓁想了想,“现在张宝顺的目标是赵辰玄,你劝他回京算了,他在此地并不安全。京城的护卫比这边陲小镇好很多,既可以保证他的安全,也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余扶愁眉不展,语气更加无奈,“世子爷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听我的?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非要留在清水镇。”
陈良蓁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赵辰玄是准备拿自己当诱饵,诱张宝顺出来吗?
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余扶就差跪下来给陈良蓁磕头了,“求求陈大小姐救我一命!”
陈良蓁单手撑着下巴,在路上来来回回踱来踱去,“嗯,下午你带我去西河竹林吧,我去会会那老道。这事先不要告诉世子。”
余扶松了一口气,陈良蓁带着盼儿回去了,她回去换了一身灰色棉衣出来,披风也没有戴,带了一把剑。袖口束了起来,下身是宽松的裂缺棉裤,外面穿了长袍。
余扶已经等了好一会了,看见陈良蓁来了,他连忙迎了上去。
“大小姐,你行不行啊?”余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真是急傻了才找陈良蓁去帮忙。
陈良蓁武功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他只见过她杀蛇,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鲁莽了。
万一陈良蓁只会一些花架子怎么办?“大小姐,我跟你说,张宝顺会真功夫,他会用剑,会跳,会翻墙、会打拳……”
陈良蓁被他念叨得不耐烦了,她停下脚步,“那你说我还去不去?”
余扶伸手擦了一下额头,“那个……我们打不赢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良蓁和余扶到了竹林,竹林里很安静,并没有张宝顺的身影。
余扶惴惴不安,他环视四周,若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声音都让他十分害怕。
担心张宝顺突然跃出来,给他后背来一掌。
陈良蓁走在他的前面,她一只手拿剑,另外一只手放嘴边大声喊道:“张麻子,出来吧!”
余扶吓了一大跳,他急得差点蹦起来去捂陈良蓁的嘴,果然女人靠不住,只会喊叫。
“你你你……干什么?你是嫌弃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话音未落,张宝顺从一株翠竹后面走了出来,他脸色阴晴不定,冷声道:“余扶,我不是让你把姓赵的带来吗?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陈良蓁,余扶吓得脖子缩了起来,不敢应声。
陈良蓁看了看张宝顺,这个老头看起来精气神十足,眼如鹰勾,看得人头皮发麻。
陈良蓁面不改色,“听说张真人练了无象神功,恰巧我也练了。特地找你比试一番。”
张宝顺刚才的表情还十分狠厉,听到陈良蓁的话后,他的表情玩味起来,他把陈良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练无象神功?你一个女流之辈泥巴都没玩过,还练无象神功!”
“陈家老姑娘,我劝你离开此地吧,大家都是同乡,我就不杀你了,但是余扶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必须留下来受死。”
余扶一听脚都软了,立马跪下来磕头求饶。
张宝顺抽出他的剑,他拔剑向余扶刺去,余扶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陈良蓁连忙拿剑格挡,剑都没来得及抽出来,连使两招正身格剑和抹身格剑。
张宝顺的手腕被震得一麻,手上的剑差点被震出去。他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现在表情变得慎重起来。
他收剑看着陈良蓁,“有点东西,我小瞧你了。竟还不知道你是虎娘们,怪不得嫁不出去。”
张宝顺刚才那一招手上没讨到便宜,开始了嘴上攻击。余扶吓得连滚带爬躲旁边去了,伸出脖子看着他们。
陈良蓁抬手抽出剑挽了一个剑花,剑指张宝顺,她不想和他废话,选择了速打速攻势,翻腕提剑竖刺,割喉式,削腕式……
张宝顺撤剑回防,小手臂连同肩膀被震得发麻,她的力气太大了。
张宝顺被打得不停后退,他的八卦步都施展不开,一时不查肩膀被割了一剑,他捂着肩膀半跪在地上,头发凌乱。
“好你个陈良蓁,我认输。”他心不甘道。
那边余扶高声喊道:“大小姐,不可杀杀他!世子爷还要他看病治头疾!”
陈良蓁收剑而立,不过如此,还以为多厉害!
“牛鼻子,你不是牛气哄哄的吗?看不起女人,还不是被我打得节节败退。哼……”
正在这时,单膝跪地的张宝顺突然抬头,一柄飞刀急飞过来,陈良蓁本来和他隔几步远,她都来不及避闪。
身子微侧,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胸口中飞刀的位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再看了看对面的张宝顺,手中的长剑缓缓脱落,身子一歪跌倒在地上。
刚刚从不远处赶过来的余扶被吓傻了,他呆住,声音嘶哑,“……大小姐?陈……良蓁?”
倒在地上的陈良蓁没有回应他,余扶痛心疾首,但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张宝顺杀了陈良蓁,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
他拔腿就跑!
张宝顺捂着肩膀站了起来,他哈哈大笑,“臭娘们,你陈家传了几招剑法又怎么样?哈哈哈!”
不过是没讲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哪知道人心险恶?
“哈哈,下辈子多长几个心眼。投胎的时候,记得找好看一点的人家,混一副好皮囊,免得没男人要你!”
他抬头看见余扶跑向了不远处,他脸色一冷,提剑就追。
张宝顺刚刚跑出几步,陈良蓁迅速起身,一柄飞刀从后扎入张宝顺的后背,张宝顺匍匐倒地。
那柄飞刀扎得很深,刀柄都没入半截,张宝顺艰难回头,“你……竟然敢暗算老夫……”
陈良蓁把地上的剑捡了起来,“这叫兵不厌诈,得罪了!”她拿剑干净利落地抹了他脖子。
张宝顺死不瞑目,从没想过陈良蓁是如此阴险奸诈的人。
那边余扶停了下来,他跌跌撞撞走了回来,“你没事?”
陈良蓁抚了抚胸口,“差点有事,回去穿了锁子甲,平时都没有空手接白刃的本事,但是今天运气好,刚好接住了刀柄。”
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运气好,余扶看向地上的张宝顺,他已经没了气息。
余扶蹲了下来,伸手把他的眼睛合上。眼泪掉下来,“对不起,张真人。你的大恩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陈良蓁收了剑,“你哭什么?他不是要杀你吗?”
余扶却道:“要不是他,我早就饿死了。我都让你不要杀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你。”陈良蓁觉得他有点拎不清,“做人要恩怨分明,我觉得一个人即便对你有恩,但是他决定要害你的那一刻,他以前所有的恩情都不存在了。”
“走吧,你要是觉得愧疚就给他念几句往生咒。”
余扶还是不肯走,“难道就留他暴尸荒野?”他蹲下来,用手刨土坑。
陈良蓁也蹲了下来,“你要埋他也行,但是不能给他立碑。这老道士有很多信徒,万一查到我们两个头上,我们就完了。”
余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
“另外你也不要回去跟赵世子说,人已经被我杀了。金大人找来这么多人都没抓住他,我今天却把他杀了。赵世子肯定认为金大人办事不力。”
余扶点头答应,他一边刨泥,一边道:“你何时懂这些人情世故了?刚才还一副冷血无情的样子。”
陈良蓁站了起来,“我冷血无情?这些原本都不关我的事,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你还说我冷血无情。你不知好歹吧?”
余扶连忙抬头,“不是的,我是懊悔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给他老人家报恩,他就死了。”
陈良蓁摊开手掌,一手的血迹,“你看吧,为了救你,我刚才几根手指头都差点没有保住。虽然我穿有锁子甲,胸口也戳进去半分。”
余扶站了起来,他准备伸手去看她手掌,想起自己手上有泥,连忙缩手,暗道自己这么没规矩。
“你没事吧?”
陈良蓁摇头,“没事,我走了。你把他埋了也快些走,不要耽搁,小心他的人找来了,你小命不保。”
陈良蓁拿着剑走了。陈良蓁把剑裹了起来,挑了人少的路回去。
陈良蓁回到家里,瑞妈妈在院子门口等她,“我看你拿着家什出去就知道没好事。你可千万别出去惹事了。”
陈良蓁小声道:“咱们回屋里说,”她和瑞妈妈一起回了苑里,“受了一点伤,手被划了一下。幸好我留意着,差点着了道。”
瑞妈妈吓得脸色一白,“我都让你不要去,拦都拦不住你。”瑞妈妈摊开她的左手,四根手指都被划伤了,幸好没有见着骨头,满手都是血迹。
她拿药把陈良蓁的手擦了,用药裹了一番,再用棉布包扎起来。她没有问陈良蓁去了哪里,因为问了,陈良蓁也不会说。
陈良蓁的手受了伤,她就懒得活动了,窝在屋里休息。
陈家祥家里的娟儿来了,娟儿说是给陈家祥屋里管账,实际上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那个云蕖隔三差五找到娟儿要银子买燕窝。
“给大小姐请安。”她以前做惯了下人,即便是做了姨娘,称呼陈良蓁还是为大小姐。
陈良蓁抬眉,“娟妹妹,何事啊?”
“你翔哥哥要你到木香苑去聚一聚,太太也去了,宋姨娘也去了。”她说的很慎重的样子,看样子三房都要到木香苑去了。
陈良蓁站了起来,披了一件素白的披风。“祥哥哥这是准备做什么?”
娟儿似乎不想说太多,她为难道:“估计是你祥哥哥想把大少爷的坟迁回来的事。”
以前仲氏也提过这事情,后来因为太夫人不同意,这事作罢了。没想到陈家祥旧事重提,还想着这件事情。
陈良蓁带着悦儿跟着娟儿到了木香苑,她在苑门口看见了一面铜镜。这面铜镜以前是没有的,估计是怕自己克了他,最近挂上去的。
到了木香院正屋,陈家祥坐在仲氏右手边。董氏坐陈家祥旁边,宋姨娘和薛清也在。看看陈良蓁到了,陈家祥笑道:“我们三房终于到齐了。”
陈良蓁给仲氏行了一礼,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陈家祥道:“要到年关了,有一件事情得抓紧办了,就是柏哥哥的坟应该迁回祖坟。嫂嫂,你说一句话。”
陈家祥把话递给薛清,许久没有见薛清,她清瘦了一些。仲氏把她的丫鬟婆子撤了回去,每月给她一两月钱,相当于一个大丫鬟的月例钱,连姨娘的月例钱都比她多。
她头戴一朵白色的绢花,脸颊比前段时间小了一圈,“我没什么意见。”她声音柔柔的。
陈家祥听到薛清没什么意见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了底,“柏哥哥劳苦功高,照理应该迁到祖坟受香火。他本来也是有后的,后来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我想问一下太太是什么意思呢?”
他知道前段时间仲氏也提过这件事情,仲氏没办成,被陈良蓁阻拦了。
她没办成,她也不想陈家祥办成。
她笑了笑,“这还不得问一问大姐儿的意思吗?”
陈家祥道:“大妹妹以后是要嫁出去的,以后她也不在娘家烧香上坟的,所以这事她知道就行了。”
董氏旁边坐着宋姨娘,陈良眉也在。他这话宋姨娘不爱听,他分明是看轻陈家女孩儿的意思,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那原本就是衣冠冢,何必迁来迁去的,你在祖坟里再埋一处衣冠冢就是,搞那么麻烦!”
陈家祥拿着茶杯刚准备喝一口,听到宋姨娘的话,茶也不喝了,连忙把茶杯放案几上,他辩解道:“此话差矣,去十几公里的灵泉山上坟和在祖坟上坟,哪一个近,哪一个远?坟肯定是要迁的,不然说不过去。”
陈良蓁抬眸,“嗯,这事我也赞同。祥哥哥有心了,前段时间祖母担心迁坟会影响家族气运,所以这事耽搁了。”
“这事我去跟老太太说,”陈良蓁刚说完,仲氏拿起茶杯开始咳嗽,陈良蓁看了她一眼,仲氏对着她使眼色,让她不要犯蠢。
陈良蓁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仲氏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她前段时间为什么要给这个嫡女打金头面。
陈良蓁继续道:“大哥的坟迁回祖坟也好,以后祥哥哥给他们上坟也方便了。你知道的,以往都是我这个女孩儿给先人们上香,但是这不合规矩。”
“以后我和良眉都要出嫁的,这些事情都该交给你。我早就到了出嫁的年纪,还因为这事留在老家。”
仲氏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陈良蓁的意思,这是准备把陈家祥留在老家。
过完年他们就回京了,按照陈家祥的意思,陈良蓁和陈良眉没资格去上坟,那么他最有资格。留在老家看院子最合适不过了。
他无所事事,又喜欢狎妓喝酒,前段时间还惹出人命官司。他若是回到京城,在三房指不定还要搞出什么事情出来。
让他留在老家看院子,二房卢氏的手也伸不到三房来了。
仲氏刚才还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现在立马变了一副脸色。
“是啊,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嫡子做才合理。女儿守不住家,这些事情还得你这个大哥做。蓁姐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跟老太太去说一下。”
陈良蓁点头,“我刚被退了亲,”她叹了一口气,“整日里恍恍惚惚的,害怕说错了话,惹祖母不高兴了。母亲和我一起到祖母跟前说吧。”
她们两个去说肯定比一个人去说更能让老太太信服,仲氏觉得年轻人的脑袋就是转得快。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假装很慎重,其实心里笑翻了。
陈家祥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本来打算到三房来享荣华富贵的,不是来老家看破落院子的!
董氏喏喏道,“这迁坟是迁坟,看院子不是一直是大小姐的事吗?”
陈良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要嫁出去的呀,”她似乎想起自己被退了婚,变得惆怅起来,“想起我和郑大人也是看对了眼的。奈何……”
宋姨娘在旁边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什么叫看对眼了的?她看陈良蓁时,陈良蓁已经哭了起来,“奈何他的女儿容不下我,呜呜……”
陈良眉在旁边张了张嘴,这……不去学唱戏真的是浪费了。
仲氏看陈良蓁的眼珠子像断了的线,顿时安慰起来,“董氏你非得提她伤心事吗?别难过了,真是苦了你和郑大人,这段时间伤心难过,饭都吃不下。”
陈家祥眼看自己都不给仲氏和陈良蓁,他松了口,“既然大妹妹心情不好,这迁坟的事延后考虑。万一我们在前面忙不开,大妹妹在后面想不开。没人看着,出了事情也不好。”
“我没有想不开,你迁你的坟,我哭我的。良玉岂能因儿女私情耽误家族利益?”陈良蓁抽抽搭搭的,非要陈家祥去迁坟。
宋姨娘和陈良眉对视一眼,同时埋头喝茶去了。陈家祥脸都黑了,这黑心肝的陈良蓁是非要他接替她在老家看院子,过完年她就可以回京城了。
真是好算计,她想得美,这乡下苦日子,他才不过。
他喝了一口茶,咳嗽一声,“此事就这么定了,那坟就在那里,又不会跑。咱们以后去迁也行。”
“还有一件事件需要给大家说一下,咱们三房最近增加了这么多人口。这个账目是不是该拿出来看一下啊?我作为三房嫡子,瞧着每个月的月例钱也没多少啊?每个月刚到手就没了。”
仲氏不由轻哼一声,本来每个月她还是会给陈家祥那一房一些银子,他这是嫌钱少,跟她要钱来了。
陈家祥到了三房来以后,既没有官职有俸禄入账,也没有带家财来。相当于白吃白喝。
他带了一房正室,两房妾室,一个女儿,六个一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一个奶妈子。这么多人,全是仲氏给钱养活的。
他还嫌钱给少了。
仲氏也不是吃素的,自从陈家祥过继到三房来以后,她就特地做了一本账目,专门记录三房的开支。
“李嬷嬷你去我房里把那账本拿过来,我给大家对一下账本。首先是这个月给蓁姐儿打了一副金头面用了十八两金子,后来郑大人悔婚,这金头面还在库房里。”
说到这里,仲氏又看向宋姨娘,“给眉姐儿也打了一副金头面,用了十两金子,五十两银子,也放在库房里。”
宋姨娘没好气道:“眉儿又不用嫁,用得着你假好心打两副头面。你意思你花了钱算我家眉儿身上?”
仲氏抿嘴一笑,“你怕是不知道吧?大房申氏给郑家联系了,蓁姐儿嫁过去的同时,就把你的眉姐儿也抬过去做妾。郑家那边都答应了的,老太太让我打两副金头面。”
“只不过后来郑大人亲自上门退了亲,蓁姐儿和眉姐儿没有嫁成。但是这准备的嫁妆还在,虽然做成了东西在那里,但是费了工钱的。做工也不是那么粗制滥造,还是看得过去的。”
仲氏还在说话,宋姨娘的手指头在袖子里捏紧,她还不知道有这事呢!竟然让眉姐儿嫁给郑智慧做妾!
要不是仲氏今天说出来,她还被蒙在鼓里。那个半老头子,娶了陈大祸害还不知足,还妄想娶她女儿。
仲氏看宋姨娘脸色不好,“你瞪我做什么?这还不是她大伯母跑郑家主动说的亲,老太太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给你女儿做的金头面金子用少了?”
“这要是搁别人家里,庶女和嫡女哪能是一模一样的头面?一个是正室,一个是妾室,当然要分清主次,要不别人还说咱们没规矩。”仲氏还在扇风点火的。
宋姨娘脸色不好,“她大伯母那么喜欢郑家,怎么不把陈家柔嫁给郑智慧他老人家?莫说十两金子的金头面,就算一百两金子我也愿意拿出来给她作为添妆钱!”
陈家祥在旁边听得脖子都竖了起来,他大概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库房里至少还有两副金头面,这是值钱的好玩意儿。
宋姨娘家底也不少,一百两黄金都拿得出来。
那边陈良蓁不显山不露水的,不知道她房里有多少钱。看她穿的衣服袖口针脚都是歪的,一副寒酸样,估计榨不出多少油水。
但是说不准,前端时间郑智慧那个冤大头送了五千两银子过来,说不定被陈良蓁捂着的。
他清了清嗓子,“大家不要吵了,大伯母一心为咱们三房着想,你们还倒埋怨上了。要是回了京,谁还愿意同时跟大妹妹和三妹妹提亲?你们不珍惜良缘,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庙了。”
陈良眉尴尬得想要扣脚,陈良蓁又哭起来了,抽抽搭搭道:“呜呜,我的郑大人啊~你让我怎么办?”
仲氏在那边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得憋住,只得再次喝了一杯茶压住嘴角,茶喝多了,尿憋得慌。
宋姨娘本来十分嫌弃陈良蓁那个假哭模样,这时却顺着陈良蓁的话调狠狠批评了陈家祥几句,“好好的,你非要提她伤心事做什么?她嫁不出去了,你养她是不是?”
陈家祥摸了摸鼻子,闭上嘴巴。他可养不起这么一大尊懒菩萨,听说陈良蓁每顿饭要吃三碗米饭,还要吃肉。
嫁给谁,谁倒霉。
陈家祥突然想起自己的思路已经被陈良蓁带偏了,他立马回到正题,“不是前端时间郑大人给了五千两的彩礼吗?那钱该不会都花了吧?大妹妹不是没有把彩礼退给郑大人吗?”
陈良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你不要问我。”
陈家祥抬手指着陈良蓁,“你……”董氏一把拉住他,让他不要冲动。
李嬷嬷已经从姜桂苑那边拿了账本回来了,仲氏伸手拿过账本。“这事你问她,她确实不知道,你应该问我。”
她把账本一把摔木桌子上,“这本账本谁有疑问,谁都可以看。”
“以往每个月老太太会拨银子出来给大家发月例,这个月郑大人刚好送了五千两彩礼过来,这个月老太太也没拨银子了,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吧?”
“五千两银子大房得两千两,老太太房里得一千两,二房得一千两,我们三房得一千两。对了,云蕖要吃燕窝,多给了五十两。听说怀孕了,这么久了也没显怀,不知道是不是怀的哪吒?”
陈家祥脸色难看起来,当初娶云蕖也是仲氏给的钱。云蕖当初跟他说,她怀孕了,他还开心了好几天。现在看来就是假怀孕,还恃娇而宠,撒泼打滚的。
陈家祥拿过那账本,他看到上面清楚地记载了他几月几日的嫖资没结清,是别人上门讨要的。
他面红耳赤道:“这是喝茶的钱,怎么是嫖资呢?你……怎么瞎记?”要是祖父从京城回来,把这个账本拿去看的话,陈国公肯定会很生气。
“母亲怎么诬陷我呢?”
仲氏哼了一声,“徐老鸨亲自上面讨要,亲口说你和她们姑娘好了一场,不给钱。我也不想给钱,她把那张你写的欠条拿出来念,你看看吧?账本后面有几张欠条,还没撕呢。”
陈家祥连忙翻账本,果然在后面翻到他写的欠条,几月几日,什么地方,欠多少钱,大多都是青楼上的欠账,全都是他自己记下的。
这下连董氏都觉得脸上无光了,她埋下脑袋不说话了。陈家祥伸手把那些欠条全部撕碎,仲氏一下子站了起来,“哎……你干什么?!”
仲氏伸手去拉陈家祥的手臂,不让他把那些欠条撕了。陈家祥转过身,把碎纸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了!
仲氏目瞪口呆,陈良蓁和其他几人也有点呆住。
这不是无赖吗?
仲氏气得一甩衣袖,“祥哥儿真是好本事,欠的嫖资不承认,还把欠条吃了。有本事当着老鸨的面赖账,把欠条吃了!你这是一个斯文人干的事吗?”